李恪見狀將手中的樹枝一丟，剛想對若水說點什麼，卻聽得一聲大喊。
“秋洛凡，你怎麼了？”
李恪一驚，走過去便見若水無措的抱着秋洛凡一點一點的滑落到地上，而秋洛凡的衣服下襬處，一大灘的血跡正潺潺流出。
“水兒，這……”李恪在旁邊乾瞪眼，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要生了，要趕緊找個安靜的地方，我來幫她接生。”若水終於從慌亂中找到了神智，蒼白着臉說道。
“秋洛凡，這四周有沒有什麼地方？”若水拍着秋洛凡毫無血色的臉問道。
“在……前面，有一個……屋子。”秋洛凡倒抽了口冷氣，斷斷續續的說道。
“阿恪。”若水求助的看向李恪。
李恪點了點頭，抱起已經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秋洛凡向前方飛去，若水也忙運足內力跟上。
簡陋的小房屋之內，一聲聲低低的呻吟不斷傳出，讓李恪恍若隔世，當初自己也是這樣站在門外，焦急的等待着裡面的人出來，只不過那個時候自己在擔憂的同時還帶着幾絲的複雜。
如今，這個房間之內生產的那個人並不是他等待的人，卻讓他又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同時也——悔不當初！
“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孩子快要出來了，加油。”若水急切的聲音混雜着女子痛苦的慘叫聲從裡間傳來。
“我受不了了，好痛啊。”秋洛凡緊抓着若水的手，肚子的墜痛感像是要把她的身體都撕裂一般，那是一種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
“不要放棄，就算爲了你的孩子你也不能放棄啊，再加把勁，孩子就要出來了，我已經看到他的頭了。”若水緊握着秋洛凡的手，口中說着安慰的話，手卻殘忍的往下推着肚子。
“可是好痛，真的好痛。”秋洛凡的額頭上冷汗遍佈，從小吃苦，自認已經嘗過衆多苦痛的她，時至今日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生孩子。
若水的眼中也漸漸地瀰漫開了一層水霧，同樣經歷過這種事情的她，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有多痛苦，可是若是這樣輕言放棄的話，不只是孩子臉大人也會有危險的。
“想想你的孩子，你現在不努力就是害了他，害了你自己，努力一點。”若水努力地推着秋洛凡的肚子。
秋洛凡的呻吟聲越來越小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好像一條瀕死的魚在吸取最後的一絲空氣。
李恪在外面只聽得一聲細長的尖叫聲。爾後，一聲小小的嬰兒哭喊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李恪渾身一震，伸手想要推開那扇門，卻發現自己在害怕，害怕如何面對這個時候的若水。
掙扎了片刻，李恪還是推門而入了，血腥味濃重的房內，若水剛剛將手中的孩子包好，開心的笑着。
“秋洛凡，是個男孩子，很漂亮的男孩子。”若水抱着孩子過去給秋洛凡看，卻見李恪也走了進來。
“阿恪。”若水輕輕地喚道，面上有些尷尬，將手中的孩子小心的放到了秋洛凡的身邊，秋洛凡汗溼的臉上青絲環繞，但是那雙眼睛卻緊緊地盯着孩子，一刻都不願移開。
“那個，要不我們先出去吧。”若水看了一眼牀上的母子，對李恪說道，李恪點了點頭，拉着若水想要出去。
“等等。”秋洛凡細小的聲音傳來
，止住了兩人的腳步。
“還有什麼事情嗎？”若水轉頭看她。
“我想和神醫說點事情，李公子方便先出去嗎？”秋洛凡蒼白着臉問道。
李恪看了若水一眼，若水對他點了點頭，李恪轉身離開了房間。
“說吧，你想對我說什麼？”若水回到牀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子的？”秋洛凡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緊緊的盯着若水。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若水如實回答。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秋洛凡又是一驚，“怎麼可能？”自己一直裝扮男裝，除了自己的孃親之外，一直以爲無人知曉，她瞞過了墨池宮上下十多年，便是那個人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性別，眼前之人卻在第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不同嗎？
“你不用覺得吃驚。”若水搖了搖頭，“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女扮男裝許久，而且想對起你來說，她比你還更有男子的丰神俊朗，所以自從和她有了交集之後，是男是女，我一見便知，更何況沒有那個男子沒有喉結。”
秋洛凡閉了閉眼，沉默了下來，若水的細心只能襯托出那個人的不上心，相處十數年，自己最親近之人明明是他，但是他卻一直不知道，憶起當年自己想要與他坦誠相告之時，那人卻正好有了意中人心中苦澀萬分。
若水靜靜的看着秋洛凡低垂的眉眼，她說的其實沒錯，相比起秋洛凡的尖細小臉，稱心的臉算是更中性一些，只不過兩個人男裝清秀俊朗，女裝卻也輕靈毓秀。
“那天在玉峰山莊的人是你吧。”若水咬了咬脣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秋洛凡撫摸着懷中孩子的手又是一頓：“你很聰明。”
若水卻沒有因爲這個誇獎而高興：“姬妙甄究竟想做什麼？”
“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也是我們必將承擔的罪過。”秋洛凡疲憊的閉了閉眼，聲音也沙啞了起來。
“上一代的恩怨？”這已經是若水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墨池宮中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我們都是恩怨的犧牲品，對於這件事情我不想再多說，你若是好奇，儘可以自己去查，相信以你的聰明一定能夠查到你想要的東西。
若水臉色微沉，卻也不再詢問下去，將目光轉到了牀上的孩子身上：“這個孩子是姬妙甄的嗎？”
秋洛凡渾身一抖，臉色好像一下子又蒼白了不少。
“你一直喜歡他是不是，不然的話，你不會爲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若水箸定的說道。
秋洛凡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修長的手指拂過懷中之人稚嫩的小臉，微微地笑了起來，那笑中有嘲諷，也有恍然。
“你知道的吧，我不是宮主夫人所生，不過是個庶出的孩子。”
若水一怔，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娘當年本是秦淮河畔最美的歌姬，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遇到了那個人。”
若水自然知道那個人是誰，但真正讓她吃驚的是秋洛凡的孃親竟是歌姬，她原本以爲是個江湖兒女，若是歌姬的話只怕秋洛凡在墨池宮的身份更加尷尬了。
“我娘一直以爲那個人是真心待她，便將一切都給了他，身體連同她的心，卻不想，那個男人和其他的嫖客沒什麼不同，得到了也就不稀罕了，一夜風流之後我娘再也沒有見過他，卻發現自
己有了身孕。”秋洛凡頓了頓，倒抽了口冷氣，臉色更加蒼白了起來。
“我娘對他仍有感情，生下了我，癡癡地等了他四年，等來的卻是他已經有了婚配，有了孩子。”秋洛凡的聲音低了下來，“我娘不甘心，她想要親眼看看自己所愛之人是否真的如此負心薄倖，卻終究被他的無情所傷。”
若水靜靜的站在一旁，盡職的做着一個稱職的傾聽者，她知道秋洛凡只是沒有地方發泄，並不需要自己過多的安慰。
“孃親是個癡情之人，她明知道那人有了婚室，卻還是想要靜靜的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即便那個人不愛她，所以她想到了利用我。”
“這就是你裝扮成男子的原因？”若水蹙眉說道，古代的重男輕女古來有之，庶出也就罷了，若還是個女子根本連入門的機會都沒有。
“是啊，只是我娘沒有想到，我這一扮就扮了臨近二十年。”秋洛凡自嘲的說道，“我娘不懂，一個人若真的對她沒有感情，施捨一分都會覺得浪費。因爲我，我娘如願進入了墨池宮，卻不知道墨池宮真正地主人是那個女人。”
若水沉默了，秋殊顏說難聽點當年就是被風清憶招贅過去的，墨池宮本就是風清憶的，秋洛凡的孃親進去無疑是找虐。
“孃親在那個偏僻的院落盼啊盼，整整半年未曾見過那個人一眼，積勞成疾，終於在一年的冬天離開了我。”秋洛凡縮了縮脖子，顯然想起了那個時候。
“我娘去世之後便只剩下了我一人，那個時候是他第一個走進了我的生活。”
“他是姬妙甄？”若水試探的問道。
秋洛凡點了點頭，若水卻蹙起了眉頭，這個時候乘虛而入，這個姬妙甄絕對是居心叵測。
“第一次有像孃親那般對我好的人，我一下子就淪陷了，只想着以後這個人便是自己的最重要的人。”
若水輕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的秋洛凡太單純了，但是一個幾歲的孩子能有多複雜，只能說姬妙甄那個時候就有如此心機，太早熟了。
“我曾經想過要將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告訴他，但是那個時候恰逢他喜歡上了一個名門之女，後來那個女子背叛了他，他便在也不願相信女子了，所以……”
“所以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你是女兒身？”若水猛地一驚，打斷了秋洛凡的話語。
秋洛凡點了點頭：“而且他其實也從來沒把當兄弟或者重要的人看吧。”
若水一愣，沒想到秋洛凡會這般說。
“那個時候還小，所以不懂，但是漸漸地我便明白了，他不過是想要利用我，因爲我的身份，因爲只有我能夠和九思爭，所以他才選中了我，若是讓他知道我是女兒身，只怕老早便放棄了我。”
“可是……可是你們怎麼會有孩子？”這個人明明知道一切，卻還是這樣默默地配合着姬妙甄的一切，只因爲她愛他，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只懂得肆意的利用她，這樣的兩人和當年的稱心和李承乾何其相似？
秋洛凡閉了閉眼，掩去眼中的傷痛：“那天他遇見了當年背叛他的那人，回來之後喝的酩酊大醉，把我當成了那人。”
若水長大了嘴巴，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解釋，也就是說，姬妙甄只是把秋洛凡當成了替身，而且吃完之後完全沒有任何的表示，禽獸啊禽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