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榮地產大門外,所有人,包括泰榮公司的安保和河大成自己帶來的手下,都在看着他狀若癲狂的表演。
先是跟自己的頂頭上司大吵了一架,又先後接到來自不同部門的施壓電話,他通通沒有留情,毫不吝惜口水把電話那頭的人噴成狗。
足足半個小時,也不知道是罵累了還是知道該冷靜了,反正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跟隨他的書記官上前,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檢察官,我們也不是沒後臺,只要您願意,自會有人幫忙。”
河大成起先沒注意,沉默了半晌突然回頭,一雙眯縫眼卻在此時綻放出攝人的光芒,“你說什麼?”
書記官不爲所動,依然壓着嗓子重複道,“檢察官,我們也是有後臺的!”
“後臺是誰?”河大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顯然他意識這位一直跟着自己從底層爬上來的書記官,並不是他了解的那樣單純。
書記官搖了搖頭,“見了就知道。”
河大成張了張嘴想要呵斥一番,可想起剛剛那一連串的施壓電話,他就覺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把那些蛀蟲生吞活剝咯!
可現實告訴他,單憑自己,在這次的案件中他寸步難行。
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書記官,見他絲毫沒有愧疚之色,河大成總算是好受了一些,這意味着書記官沒有背叛自己,他跟自己還站在一艘船上。
“什麼時候?”河大成不甘的問道。
書記官瞅了眼依舊大門緊閉的泰榮地產,“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
河大成緩緩的點頭,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先回去,我有點事去處理。”
衆人應下離去後,書記官指着街道對面的一輛黑色轎車,“上那輛車就可以。”
河大成皺眉,“你不去?”
書記官笑着搖搖頭,“我沒資格見那人。”
河大成心下震驚,看來這位‘後臺’很厲害,能讓書記官心甘情願的說出沒資格覲見的話,豈是一般人?
上了那輛黑色轎車,發現副駕駛的門打不開,只有後門能夠打開,忍着不爽彎腰進入車廂,關上門,車門倏的一聲上了鎖,前後排之間被用特質的黑色板材隔絕起來,窗戶更是被貼上了黑膜,完全看不到窗外的景象,整個後排只有頂棚的一盞小燈在亮着。
可隨着車子啓動,唯一的光源也熄滅了。
河大成愈發不安,在密閉的黑暗環境中,人的感知被無限放大,任何一絲細微的響動,都會牽扯到敏感的神經,如果時間久了,甚至會造成神經衰弱。
饒是如此,河大成既沒叫嚷也沒害怕,極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閉目養神,思考着這位神秘的後臺究竟是什麼來頭。
其實,他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李智宇自己的惡趣味,事實上完全沒必要搞這麼神秘,他純粹是想體驗一把電影中那些幕後大佬,操縱他人生死的感覺。
車子在首爾市內毫無規則的肆意穿行,一開始河大成還試圖靠聽力分析出路線,可沒多久就放棄了,因爲司機好像猜到了他的打算一般,特意挑選那些毫無記憶點的路線,時而繞圈、時而急加速、時而急轉彎,就這樣兜兜轉轉一個小時,河大成感覺到車子應該是離開市內,行駛在郊外的高速路上。
又半個小時後,車子過了幾個彎後,穩穩的停了下來,河大成壓抑着體內的翻滾,猛地一推車門,竟然開了。
白光瞬間將他籠罩,本能的伸出手遮擋光線,眯着眼睛一點點睜開,慢慢的適應了手指縫透過的耀眼光芒,才一點點睜大眼睛,打量着此時身處的環境。
這是一處車庫,剛剛的耀眼白光是車庫裡的白熾燈,怪不得沒有太陽光那麼自然。
車庫面積很大,很空曠,除了自己來時乘坐的車輛,別無他物。
正疑惑着下一步該怎麼走的河大成,聽到身後傳來吱嘎一聲,猛然回頭,發現背後的鐵門打開了,是要自己進去嗎?
猶豫了一下,想着對方費這般功夫叫自己來,應該不會加害自己,定了定心神,邁步走進鐵門。
鐵門後是一條陰暗的長廊,兩邊的水泥牆一點裝飾物沒有,只有頭頂上的聲控燈,隨着他的腳步點亮熄滅。
就這樣走了大概10幾米,又出現了一道敞開的門,河大成這回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門後就是樓梯,向上瞄了一眼,一個人都沒有,河大成只好強忍不爽,重重的踏上樓梯,上了兩層後,又是一道門。
總算,這道門沒白進,這是一個近百平米的空間,空間依舊昏暗,勉強才能看清裡邊的事物。
有沙發,有電腦,還有一個背對着的人,坐在電腦前,看着什麼樂個不停。
“來了?”那個背影沒有回頭,就這麼對着電腦問道。
河大成猜測這就是正主,上前一步,卻被兩個戴着口罩的黑衣保鏢伸手攔住。
“什麼意思?搞這麼神秘不敢露臉嗎?”河大成嗤笑着激將道。
背影搖了搖頭,“河檢察官,你只要知道我對你沒惡意,而且還會盡心盡力的幫助你,這就足夠了,至於其他的問題,包括我是誰,你通通不用知道,也暫時沒資格知道。”
河大成也是光棍,聽到那個背影這麼說,他也沒糾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那你說說準備怎麼幫我?”
“從你開始調查樸東海一案到現在,已經接了無數通向你施壓的電話了吧?”背影一邊在電腦上點擊着什麼,一邊問道。
河大成攤開手,不客氣的回道,“這不是廢話嗎?”
背影也不惱,“我能幫你阻擋壓力,你有信心把樸東海緝拿歸案嗎?”
河大成眯着眼琢磨了一會兒,沒有直接回答,“你跟樸東海有仇?”
背影再次強調,“我說過,不該你問的別問。”
河大成似乎打定主意要滅一滅對方的威風,“那恕我無能,沒辦法幫你剷除樸東海這個仇人。”
“你就不想爲你的家人和親戚朋友報仇?龍山社區‘南一棟’!當年那場慘案真是觸目驚心啊。”背影悠悠的聲音傳來,河大成騰的一聲站起來就要衝過去,兩個保鏢及時控制住他,呵斥道,“坐下!”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憤怒的河大成,青筋暴露,衝着背影怒吼。
背影依然是那副嬉戲的語氣,“我說了你不用管,你要是還想爲當年的事情討回個公道,現在最好冷靜下來,按照我的指揮行動,肯定能讓當年事件的元兇之一認罪!這不是你作檢察官的理想嗎?實現理想的機會近在眼前,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你自己了。”
河大成能考上檢察官,頭腦肯定不是尋常人能比的,一把甩開保鏢的束縛,“行,我不問了,說說你想讓我怎麼做?”
“你之前在辦公桌上發現的證據就是我安排人放的,如果你能好好利用,給樸東海定一個重罪並不困難,可惜你太沖動了,大張旗鼓的動用檢查廳的資源調查樸東海,這就給了對方喘息的時機,現在他背後的勢力會想盡一切辦法護他周全,不想點奇招是不行的。”
河大成聞言,想起網上的那些謠言,“網上的那些信息也是你做的?”
“沒錯,而且樸東海現在自顧不暇,滿世界的救火,根本沒把你的調查放在心上,這也是你的機會。”背影很痛快的承認,河大成突然有些不習慣。
喘了幾口粗氣,目光咄咄的看着那道模糊的背影,“那你應該清楚我掌握了不少的證據,只要能讓我把樸東海帶走,我有絕對的把握讓他進監獄。”
“然後呢?就憑你手中的證據根本釘不死他,進去待不了幾天,純粹是做無用功。”
頓了頓,衝着保鏢揮了揮手,不一會兒,一位保鏢取了一份文件放到河大成手中,背影的聲音適時響起,“這是當年泰榮地產收買社團組織時財務往來的詳細記錄,想辦法從社團那邊打開突破口。”
等河大成拿起文件,背影又補了一句,“另外我給你提個醒,以後再有人打電話向你施壓,沒必要去吵,我自會幫你擋掉。”
光線着實陰暗,河大成睜大眼睛掃了一遍文件報表上的數字,心驚不已,當年泰榮爲了收買社團打手,可是大手筆的支出10幾億韓元,通過貨物買賣等手段,將錢轉到社團賬戶中。
更讓河大成心底發冷的是,這樣機密的財務報表,竟然被眼前的神秘人拿到了,神秘人手中是不是還有更重要的證據?
河大成有種信念崩塌的感覺,這個國家早已經被上層的既得利益者所掌控,單憑他一個小小的檢察官,能還給老百姓一片晴朗的天空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間,回到車上的,但他知道,這短短几個小時的黑暗,有可能成爲籠罩他一輩子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