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出來一下。
現在是二十四點。
我想你了,想見你。
我知道,馬上出來。
就在高架橋下。
馬上來。
身上除了隨身攜帶的短刀,還有香菸,我步行來到高架橋下,坐在旁邊的堤壩上,看着河堤旁的風景。晚上很安靜,夏天過去了,蟬鳴聲減弱了許多,昏暗的路燈下,行人稀少,我充分享受着這份世界毀滅前的寂靜,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會從什麼地方結束,但是災難總是突如其來的,無法預料,即使是死,也沒什麼固定的理由,生死由命。
遠處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走來,在路燈下,我看到了,白羽她身着黑色短裙黑色T恤,黑色皮靴,脖子上掛着銀光閃閃的十字架。我坐在旁邊向她招手。
一個人在這裡欣賞風景嗎
是啊,考慮的全是你。
真是獨特的愛好,喜歡孤獨?
沒有人喜歡孤獨,不過過度的交往會讓人迷失,偶爾也會孤獨一下。
她坐在我旁邊,用手將裙子順了一下。手撐着下巴。
大概不久後,我就要跟令尊的勢力交手了,如果可以,你能不參與嗎。
我想我跟這樣的事脫不了干係,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不過還是擔心他。
我不能保證一定不會怎樣。
還有你
我?
如果可能,我希望我們從未認識過,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令人痛苦了。
我將她摟在懷裡。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以前?
嗯,我們其實早已經認識了。她開口想我解釋着這一切,至於我爲什麼忘了她,是親眼見過她遭遇到的很不幸的事情後。
原來是這樣,我沒能救你。
是啊,你逃掉了。
也許,我很想救你,但現在說這些,我也不能相信自己。
不,我還是你的人,在那個鋼琴教室裡,你……
是這樣啊,對不起,我好像深深地傷害了你。
你知道嗎,人是無法擺脫寂寞的,人的心裡有一段空白,迫使着人去追求與別人的聯繫,才能把這段空白填補上,也許不止一個人。
真是悲哀的造物,人。
我在這個世上唯一在乎的就是你,雖然我們沒有在一起的緣分,但是我還知道你在這裡,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如果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你還會愛我嗎
我愛你跟其他事情都沒有關係,這是一份獨立的關係,我們之間,我是說,愛情。
是啊,愛情是獨立的,跟世界變得怎樣是沒有關係的,感情只會自生自滅,如同一支房間中的蠟燭。
我們會繼續燃燒到底嗎。
我很想這樣做,因爲我覺得你是我註定的人,其他人都無所謂。
這話從你口裡說出來格外深刻,只要是你說的,都能讓我覺得甜在心裡。
我很感謝你能陪我,今晚。
當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對生命的流逝現在開始擔心起來了、我好害怕,你會以任何形式永遠離開。
不會的,即使離開,靈魂也在你這裡,只存在於你這裡。我將手指放在她的胸膛上。她順勢握住我的手,緊緊地貼在胸口。
如果我們不是在這裡遇上,而是在其他地方,比如說一個大草原上,有高山的地方,可以看海的地方,我們也許會生活得更好。
你嚮往沒有人的地方嗎。
不,我向往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
白羽,我現在覺得沒有哪個時刻是能比跟你在一起時更開心的了。時間如果能停止的話,多好啊。
我也時常盼着時間能倒流,回到那個我們都不會犯錯的年紀,不懂得世界的殘酷,和現實的殘酷,還有人的殘酷,在這麼多人裡,我沒有安全感,從來沒有,只有你,你就像是方舟,世界充滿洪水,只有在你這裡是安全的,你帶着我駛向任何方向。
世界都被血水充滿,大海變成鮮紅色,腥臭的生物氣息散佈在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個世界更能令人感到嘔吐嗎。
骯髒的世界,骯髒的人心,不理解和拒絕充斥着世界,悲哀的世界終於也要迎來終結,我是說,我們的生命到頭的那一天。
你有想殺的人嗎,白羽。
他笑着搖搖頭,她是個真實的人,內心無比純淨。而我骯髒不堪,只能厭惡自己。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去別的地方生活吧,結婚,然後生孩子,最好是女兒,跟你一樣美,我找個工作養活你們,這樣好不好。
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我一直在期待着你給我這樣的承諾。
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
只要有可能,就有實現的一天,
未來,會怎樣呢,一直過着這種荒唐的日子,犯着別人不會犯的錯誤,這種人生真的是上帝給我的試煉嗎,我怎麼覺得這樣下去只會毀滅我,我從未感到快樂,真正的快樂,也不會有好事在我身上發生,我一直在追求與人的聯繫,可是每次在事情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時,立即急轉直下,彷彿一下子從夢中跌落懸崖一樣,這種強烈的反差讓我始終無法相信,我是爲了追求幸福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爲什麼現實這樣殘酷,這樣不如人意?我有一顆熾熱的心,善良的靈魂,想找到一個更好的人,與他們更好地相處,可是上天每次都匆匆打斷我的機會,這是要我絕望嗎,讓我絕望然後他以爲我能創造出什麼來呢?變成下一個陀思妥耶夫斯基嗎?還是卡夫卡?我已經無法承受了,真的,這一切已經夠了,對我來說,我只需要一點點安慰,一點點就行,好讓我看到人生的希望,我實在……實在無力面對這些莫名其妙的挫折了,什麼是適合我的,什麼是不屬於我的?也許我總有一天會發現活着是不適合我的,幸福是始終不屬於我的,善良的心只在自己的胸膛裡燃燒,臉龐卻是冰封一般死寂,我再也,無法對任何人露出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