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容安正打算讓小廝們跟着自己回去,這退了親,送去的節禮林家當然也不會收,全被小廝們又拿回來,還多了幾樣。耳邊已經響起小玫的聲音:“見過大爺。”
這誰?石容安恍惚擡頭,面前少女着月白色衫子,淺綠比甲,白綾細摺裙子,一張臉笑吟吟的。記得她是邱玉蘭的貼身丫鬟,好像叫什麼小玫?石容安收起思緒才道:“你是陪表妹出來的?”
這話問了就跟沒問一樣,這條街住着的都是富商,小玫不是陪邱玉蘭出來難道還能單獨出來?馬車上的車伕瞧見石容安,也已跳下車對石容安行禮。小玫應是瞧着那些小廝們拿着的東西,這分明是沒送出去,難道又有了什麼變故?看着小玫眼裡的驚訝之色,石容安不願在這時候解釋什麼,只淡淡一笑:“遇到表妹也湊巧。”
說着石容安就對小廝們道:“你們跟着表姑娘回去,我往這街上逛逛再回。”小廝們應是,小玫不好再問,行禮後就要回到車上,遠處有個男子走近,看見石容安已經喜氣洋洋地道:“妹夫來了,我特地早些回來就是要和妹夫說話,怎麼還不進去?”
小玫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腳步不由微微一停,石容安見來者是林三爺,拱手還禮苦笑着道:“和林兄無緣,做不了親戚。”林三爺的喜色一收,還待再問,石容安見小玫還站在那就對她道:“你快些回去吧,表妹還等着你。”
表妹?林三爺知道能被石容安稱爲表妹年紀又不小的只有邱玉蘭,眼不由往那車上望去,但車上簾子放的嚴嚴實實,只能隱約看見一個模糊影子。林三爺收起思緒,自己已經定親,而她總會別嫁,還想着這些做什麼?
林三爺對石容安拱手:“既如此,不如我們尋個茶樓坐坐?”這自然好,小玫已經回到車上,馬車緩緩前行,當車經過林三爺他們身邊時,雖知道邱玉蘭看不見,林三爺還是對車裡打了一拱,這讓石容安笑了:“林兄家的家教果然極好。”
林三爺直起身笑道:“禮不可廢,再說這是在我自家門前,連在自家門前都不曉得這些規矩,那才叫讓人笑呢。”說着林三爺就招呼石容安往外去尋個茶樓兩人一起坐坐。
小玫上車後對邱玉蘭道:“姑娘,瞧這樣子,林家已經不止是不收節禮了,我瞧着那些裡面多了幾匹錦緞。”邱玉蘭的眉微微一蹙:“不是都說好了,怎麼會?”小玫搖頭:“這定了親不同意的事也常有的,可我瞧林六姑娘,對大爺也是很在意的。”
邱玉蘭瞟小玫一眼:“這樣的話怎能亂說。況且林家姑娘又沒見過表哥?”
小玫的眉也微微一皺接着就道:“姑娘忘了嗎?那日浴佛節的時候,李姑娘不是在亭下遇到大爺了,那時林家姑娘在亭上定也瞧見了。”說着小玫就瞪大眼彷彿醒來:“難怪那回去李家,小柔在那變着法地問大爺的事,想來就是爲六姑娘打聽的。”
邱玉蘭的眉微微一皺就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現在林家這親事只怕有尷尬,傳出去了對林六姑娘也不好。”小玫應是就又道:“姑娘說的就跟我是那樣沒事到處說嘴的人,不過是和姑娘說那麼一句兩句,哪會遍到處嚷嚷去?”見小玫臉上氣鼓鼓的,邱玉蘭不由伸手捏一下她的臉就道:“好,你說的都有道理,是我多心了。”
小玫抿脣一笑,方家已在眼前,邱玉蘭下車進家門,先去方老太太房裡稟報一聲。方太太今日也在方老太太上房,邱玉蘭行禮畢方老太太已道:“你表哥去林家送禮,和你恰去一個方向,見着你表哥了嗎?”
雖說現在方老太太對邱玉蘭已經慈愛很多,但邱玉蘭對方老太太總感覺還有些隔閡,微一愣才道:“從李家出來時候見着表哥了,表哥還讓小廝們跟着一起回來。他和林家三爺出去了。”方老太太也不過順口問一句,對方太太說句:“沒想到他們郎舅這樣親熱,如此甚好。”
也就丟在一邊說起旁話來,邱玉蘭想把林家不但還了節禮還多了幾匹錦緞的事告訴方太太,邱玉蘭聽方老太太在那和方太太說了幾句家常話就起身道:“還是有點乏,就先回房。舅母,林家還送了好些節禮來,您要不要去瞧瞧。”
邱玉蘭從來沒有這樣主動讓方太太離開,方太太微微訝異就對方老太太道:“那媳婦就先去瞧瞧林家送了些什麼節禮來,若有合適婆婆您用的,也好給婆婆送來。”方老太太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那就去吧。”
方太太這才行禮離開,剛下了臺階就見邱玉蘭在那等着她,方太太更加奇怪,快走兩步就道:“有什麼事不能在婆婆面前說?”邱玉蘭伸手扶住方太太的胳膊就道:“林家並沒收節禮,我瞧着,那些禮裡面還多了幾匹錦緞。”
錦緞?方太太原本輕快的腳步頓時變的沉重,邱玉蘭能感到方太太的手抓緊自己,忙柔聲道:“舅母也不用太着急,等表哥回來再好生問問,說不定是林家那邊……”方太太已經打斷她的話:“不用了,不受節禮,回幾匹錦緞,這還不明白嗎?只是這林家未免也欺人太甚,長輩定的婚事,竟直接趁人送節禮時候要退。真當我們林家是那等沒名氣好欺負的人家?”
方太太發怒邱玉蘭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扶着她慢慢地往外面走,剛要走到方太太上房就看見林媽媽疾步走過來,對方太太道:“太太,林家派了柳嫂子來送節禮,現在柳嫂子還在外頭坐着呢,要不要請進來?”
方太太滿腹的火氣總算找到一個發泄的口,對林媽媽道:“你在我身邊也這麼久了,難道還不曉得把林家的人給攆出去,那些節禮也不用收了。還有,那幾匹錦緞也送回去,我方家還不缺那幾樣東西。”
小廝們回來總要先去和管帳的說話,林媽媽是早曉得送去的節禮不但沒收還多了幾匹錦緞,本想去稟告方太太但一來石容安沒回來,二來小廝們既是跟邱玉蘭一起回來的,那邱玉蘭定會告訴方太太倒不需自己。聽到方太太這樣說林媽媽忙應是就往外面走。
邱玉蘭見方太太滿面怒色忙道:“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林家既派人送節禮,還是林太太身邊得用的人,定是林太太對您有什麼話說,舅母何不把柳嫂請進來問幾句?”方太太用手按下太陽處才嘆氣:“我也曉得這個道理,也明白總要聽人家說什麼。可是定不能這樣輕易就讓人進來了,不然後面只能更被欺負。”
邱玉蘭哦了一聲就道:“原來如此,舅母總是比甥女知道的多些。”方太太拍拍她的手:“這都是差不多的人家,我們總比人家晚發跡,有人禮數不周也是平常事。”兩家真要退親,也是長輩來還了定禮,哪有趁女婿上門時候把定禮還回的道理?雖說石容安無父無母,但親事是方太太這位義母爲他定下的,自然也只有方太太能接了這份定禮同意退親。
這樣繞開方太太,林家心裡對方家其實還是有幾分輕視的,邱玉蘭見方太太面上的怒色褪去,卻多了幾分悵惘,沒有再說只扶了她進上房。
不一會兒林媽媽果然又回來了,對方太太道:“太太,柳嫂子說了,今兒要見不着您,她就不回去了。還說這事她們太太也曉得是做錯了,只是沒臉來見您,這才讓她前來,說一定要給您賠情。”方太太聽了還是沒說話,只在那對邱玉蘭道:“聽到了嗎?林家那行徑就如打在我臉上一樣,幾句輕飄飄的賠情就能解了嗎?”
邱玉蘭只淺淺一笑,林媽媽自然是向着自己主人的,手一拍就道:“小的也是對柳嫂這樣說,只是她說非要見您,還說實在不行,就要從外面跪着行到裡面來給您賠情。”方太太手一推,桌上成窯的纏枝花卉小茶鍾已經掉到地上摔的粉碎,方太太冷笑道:“好啊,還來要挾我,真當我們家還是前幾年?你去,也不用多說,直接把那些東西鬥都丟出去。”
林媽媽甚少見方太太這樣發火,忙應是就退出,邱玉蘭讓春柳來把那粉碎的茶鍾掃出去才重新拿個茶杯給方太太倒茶:“舅母又何需發這麼大火,姻緣這種事情總是天定,這邊不諧了,那頭就能給表哥尋到別家,天下又不是隻有林家有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