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千輕能夠聽見慕容謹喉嚨裡發出的嗚咽之聲,那是老虎在受到極度的傷害之後躲在自己的洞穴裡纔會發出的聲音。
慕容謹就是那隻老虎。
千輕仍舊沒有開口,她知道現在的慕容謹內心中一定非常痛苦,只有緩解了那種痛苦,只有將自己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情緒完全發泄出來,他才能夠再次正常的講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慕容謹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
他仍舊挺屍般站在那裡,仍舊將頭埋進兩個臂膀之間,嘴裡卻已經再慢慢開口說話了。
“她逼死了母親。”
慕容謹的聲音十分悲涼。
“那一年,我五歲。我永遠也忘不了母親臨死之前看着我的眼神,那是一種悲涼的情緒。
母親很愛父親。
他們從小便定下了親事,等到長大,父親娶了母親便算成家,之後便會繼承西神殿。可西神殿裡的傳統是殿主武氣不過三品,雖然擁有一些預算未來的能力,可對於一個強大的地方來說,武氣便是一切,父親立志要做一個不一樣的殿主。
他外出遊歷去了。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又遇到了什麼事情,可我的母親就在這西神殿裡等着他回來完婚。
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
五年後,母親已經是整個西神殿最老的沒有結婚的大姑娘了,甚至連着祖父都勸說母親改嫁,父親外出遊歷五年毫無消息,誰都知道他是凶多吉少了。
可母親不同意,甚至在外祖父用自己性命來要挾她讓她嫁人的時候,母親仍舊沒有同意。她內心裡只有那一個男人。
母親得罪了族人,久不嫁人的姑娘成爲族人的恥辱,外祖父與舅舅們將她趕出家門,母親走投無路,飢餓交加,只好選擇最下等的工作來養活自己,她仍舊在等着父親。
母親的手很粗糙,膚色雖然在後來嫁給父親之後保養休養的較好,卻仍舊依稀可以看出當年遭受的苦楚。
她乾的活全部是男人們乾的力氣活,她工作的時間通常是別人的兩倍,因
爲她是女人,天生力氣不足。但是她的工錢只是別人的一半。
母親從來沒有埋怨過,她靜靜的一干便是三年。
從父親離開八年後,他回來了。
可他的回來並未引起整個家族的歡迎,反而大家看着他心裡產生了恐慌。
祖父只有父親一個兒子,未來的西神殿主人只能是他,然而一個雙臂齊段,回家只是爲了生下一個未來西神殿繼承人的繼承人,是大家不喜歡的。
沒有人願意嫁給他,沒有哪一個姑娘願意默默無聞的伺候這樣的一個殘廢一輩子。
當時母親躲在人羣裡,看着那個心間上的男人,母親因爲在男人羣裡幹活,頗得一部分早年葬妻的男人的喜歡,甚至當時已經有一個男人向母親求婚了。
可母親誰也沒有答應,她的雙眼裡只有父親一個人。
沒有了雙臂的父親,仍舊是父親。
母親仍舊與父親完婚了。
誰也不知道父親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更是變的沉默寡言。
當然,這些事情我都是聽族人們說的,當時的我還沒出生。”
慕容謹自顧說着這些話,他挺直了身體,拳頭也從牆上放了下來,人卻好似無力一般靠在牆壁上順着牆壁慢慢滑了下來,蹲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都好似有些脫力,靜靜坐在那裡。
“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可是母親的手的確很粗糙。
而從我記事開始,父親就沒有與母親同過房,父親很自私,他明明做這個勞什子的西神殿殿主不開心,可是爲什麼他不離開?他離開了,母親也就解脫了!
我不知道父親到底與那個女人之間有什麼事情,可是父親既然娶了母親,他就有義務爲母親負責。
直到我五歲那一年,月大人終於闖進西神殿,她仍舊是那副倨傲的模樣,欲要殺了父親,可是母親卻偏偏說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拖累了父親,其後……
母親自殺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當時的我還很小,悄悄的躲在石洞外面看着裡面的一切,我看見母親用匕首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腹部,她臉上的表情很
淒涼,然後她慢慢的用鋒利的匕首在自己的肚子上橫切一下。
腸子內臟都流了出來,可是母親許是怕醜,怕父親嫌棄她。也許是怕我看見了害怕,她捧起雙手拼命地想要將那些內臟放回自己的肚子裡,可是來不及了。
母親很絕望。
然後她回頭看見了我。
母親的手臂用力堵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着我微笑,那微笑裡面充滿了無奈。”
慕容謹的話說到這裡,千輕便忍不住想到了那悽慘的畫面,自己的母親就這樣被人逼死,也難怪慕容謹會對月大人如此的仇恨了。
但是剖腹自殺往往是日本犯了重罪的人才會選擇的一種自殺方式,這種自殺的方式殘忍而疼痛,會讓人在死前承受無窮無盡的疼痛,那麼慕容謹的母親……又犯了什麼錯誤?
不去想那些,千輕蹲下了身體,看着這個瑟瑟發抖的男人,她第一次覺得慕容謹其實也很可憐。
伸出了雙臂,千輕抱了抱慕容謹,就好似小時候她無助的時候皇兄抱着她一樣,一種溫暖的感覺在兩人之間流觴。
“事情已經過去了。大人們之間的恩怨糾纏不是我們能夠說得清的,不要再想了。”
千輕的聲音仍舊低靡,帶着讓人心安的力量。
慕容謹終於不再顫抖了,他緩緩擡起茫然地頭,看着這個心尖上的人兒難得的對自己流露出來的溫暖,慕容謹漸漸冷靜了下來。
“輕兒,你可知道月大人來這裡是爲了什麼?”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容謹終於徹底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給你父親送還生丹。”月大人去鬼醫的目的是還生丹,拿了之後來這裡自然是爲了慕容復。
“不錯,輕兒,你,需要的便是還生丹。”
慕容謹的眼神很是堅決,這樣堅決地眼神讓千輕稍稍一愣,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慕容謹的意思,千輕立馬後退了一步,擺着手道:“不行,雖然月大人與我有仇,而且那還生丹也的確是從我手中奪走,可聽說你父親命在旦夕,救他要緊!”
千輕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慕容謹的心目之中,慕容復竟然還不如她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