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巫乾癟的下巴動了動,黑影一閃,宛如幽魂一般掠入了戰圈。
正在廝殺的劍客只覺得一陣黑風吹過,那些手持鐵劍的刺客甚至不曾發出任何慘呼聲,便在眨眼瞬間停住了動作,緊接着與其相搏的劍客,手中兵刃毫不留情的沒入他們體內
大巫不能殺人,籍巫並沒有直接出手擊殺他們,但是他定住這些人,護院的劍客在搏擊中一看見破綻,定然會立刻置這他們於死地。
白蘇身在局外,在劍客們還不曾反應過來時,心底便泛起一陣涼意,四五十名可媲美倨的高手,就在這一呼一吸間直接被制住。
嬀芷在一般情況下很排斥使用巫術,只是憑着劍術便能與婆七抗衡,所以白蘇也不曾見過她的真正實力,眼下看來,以嬀芷的實力,說可以對陣一千劍客簡直是太謙虛了,不是對陣,是完全可以瞬殺。
大巫是高於人而存在異類,也怪不得會受巫命限制,看來上天是公平的,給予他們更多更強的力量,隨之的便是更嚴厲更殘酷的限制,否則恐怕會天下大亂。
這些人一倒下,籍巫拂了拂寬大的巫袍,靜靜站立,便如不曾動過的神像一般,操着嘎啞的聲音道,“北地王的劍客們,去回覆你們的主子,顧夫人已經應了老夫的邀請,讓他擇日再來吧。”
顧風華府上的劍客微微一怔,那頭領轉向白蘇,看她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縱然,如果要他們對陣這個大巫,其結果定然慘烈。
“你們便如大巫之言回報吧。”白蘇道。
那劍客頭領見白蘇面色平靜,舉止淡然,便道,“是。禮物已經放進後院,請夫人點收,我等告辭”
顧風華本來就是前來示好的,他與白蘇有些交情,定然也不會做出擄人的事情,白蘇方纔對籍巫言語間的暗示,只不過是想借籍巫之力,趕快除去刺客,因爲她看着自家劍客流血流汗,實在很不爽快。
而府內的劍客也都不傻,雖不知白蘇怎麼勸動這個大巫,但每個人都知道白蘇是極護短的,心中也不由得感激。
只是看來今日必然要隨着籍巫走一趟了,這樣的情形,白蘇不得不多想一些。
如今雍國內表面平靜,每一個藩王都是求賢若渴,而衆賢之首的顧連州自然是他們必須求得的對象,他們使盡手段,或擄她,或示好,無一不是爲了收服那個男人,但若是求不得,求不得......他們絕對不會給對手留下這個諸葛般得軍師
想到此處,白蘇心中一跳。
“好好照顧大子。”白蘇把仍在呼呼大睡的顧翛放在香蓉懷中,看着他可愛的小模樣,脣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每日這個時候是顧翛睡下午覺的時間,雷打不動,但沒想到在這種陣仗之下,依舊睡的香甜,白蘇心中自豪油然而生。
白蘇伸手摸了摸顧翛的小臉,在他嫩嫩的臉頰輕輕親了親,順勢道,“我這回隨着大巫去建鄴,阿翛就交給你們照顧了,記住,不要讓那個奶孃獨自靠近阿翛,每天喂完奶之後便讓她回別苑,若是阿翛不願意吃,就讓她擠出來放到碗中,你們來喂,一切按照原來準備的來做就行了。”
白蘇直直的盯着香蓉,她知道,香蓉定然懂得她話中的意思。除了這件事情,還有先前準備的逃離計劃,也按照原計劃開始。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不負小姐所託。”香蓉答道。
白蘇點了點頭,轉向院中的劍客們,緩緩道,“我歸期未定,阿翛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今**們也看見了,多少人在打他的主意,他是你們未來的主公,若是讓主公在你們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什麼好歹,我想千百年後,依然會有人記得你們的窩囊。”
如士人一般,劍客的名聲和尊嚴比性命還重,白蘇說的這一番話,顯見比什麼誠懇託付更加快準狠。
“是”衆劍客叉手,聲音響徹雲霄。
今日這羣刺客白日行刺也是無可奈何,府院周遭都是迷宮,他們花費了七八日的功夫才悄無聲息的摸到這裡,而顯然院中守衛人數衆多,與其呆着被人發覺,還不如找個稍微合適的時機主動出手了。
若是沒有籍巫,他們也並非沒有任何勝算。
對於府中的劍客來說,今日只是便是恥辱,雖然對方實力很強悍,但讓他們四五十人在四五百人之中來去自如,直闖入整個院子的最核心,就好比當衆一巴掌甩在了臉上。
白蘇這話不無責怪的意思,心中也更爲擔憂,萬一顧翛真的有什麼好歹,她要怎麼辦?可是她此去不知兇吉,斷然不能帶着顧翛一起冒險,還是將他留在家裡更穩妥些。
“巫,我們是現在就起程,還是用完食再走?”白蘇一改肅然的神色,笑吟吟的望着籍巫。
籍巫正琢磨着,總覺得自己被這小丫頭利用了,但又想不出她怎麼利用了自己,乍聞她這話,心以爲還是早些將她給帶去建鄴,免得橫生枝節。
“立刻出發吧。”籍巫身影一閃,寬袖將白蘇捲起,宛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院中。
事實上籍巫的決定委實正確,否則還不知被白蘇怎麼折騰着。
白蘇不是第一次體驗大巫的速度,但上次她被嬀芷攬着,不過是速度快了有些腿軟而已,這回可就悽慘了,籍巫給一匹馬餵了藥,馬匹跑起來的速度當真是風馳電掣,但馬匹終究是馬匹,顛簸的她五臟六腑翻了個。
剛剛到寧國皇宮後花園,白蘇就吐的天翻地覆,幾乎把妊娠期發生不太頻繁的孕吐都給補齊了。
白蘇扶着一根柱子吐的暢快,也不曾發現周遭的變化,籍巫早已經不在身邊,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兩排侍婢,她們手中捧着銅盆、汗巾,一應梳洗用具齊全。
待白蘇吐夠了,一名錦緞曲裾的侍婢上前躬身問道,“嬌嬌,請儘快洗漱吧,皇上已經等您很久了。”
白蘇怔了怔,環顧四周一圈,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一聲“嬌嬌”竟叫的是自己她雖也是從十四五歲穿過來的,有喚她“小姐”、有喚她“姬”、也有喚她“夫人”,唯獨嬌嬌這個稱呼,甚是陌生。
“我連兒子都有了,怎麼還能是嬌嬌,喚我夫人吧。”白蘇倒也不客氣的接受她們的服侍,倒不是因爲自來熟,白蘇實在是吐的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幾名侍婢神色微驚,但很快的選擇了緘口不言,吩咐她們喚“嬌嬌”的是皇上,雖不知道皇上爲何會對一個夫人動用皇后的排場,但她們可不敢隨便改稱呼,既然白蘇不喜歡,她們不稱呼便是。
白蘇隨意的打量幾名侍婢一眼,過來伺候她梳洗的,是八名穿着綢緞曲裾的侍婢,而後面那些捧着物品的侍婢,則是着麻布曲裾,顯然不是人人都穿錦緞的,白蘇微微蹙眉,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後來十三稟報說,這次大宴天下,是因爲寧國恢復帝稱,又是新皇登基。
“好了,您看看,還有何不妥之處?”侍婢捧過來一面銅鏡,放在白蘇面前。
白蘇隨意的朝鏡子中一瞥,頓時怔住,顫巍巍的指着鏡子裡那人,“誰給我塗的?”
方纔白蘇想事情想的投入,竟沒有注意到這些侍婢不光幫她擦拭了臉,整理了頭髮,還順便畫了一個時下很流行的妝容,就如婆主事那般,煞白煞白的一張臉,嫣紅的小嘴。
“端水來”白蘇一時也不能忍受自己如此模樣,看着鏡子,她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但轉而一想,這麼醜,恐怕寧溫也會嫌惡,不如就這樣留着吧。
她方欲說話,便聽一侍婢吞吞吐吐道,“這......您且忍忍吧,這妝容可是貴族嬌嬌們最愛的了,奴婢瞧着甚美呢。”
這話倒是提醒白蘇了,古人跟她的審美觀差距頗大,說不定她認爲醜的,寧溫卻覺得美麗呢?權衡之下,白蘇還是將面上的妝給洗掉了。
無論寧溫怎麼想,區區一個妝容改變不了他的目的,還是本着自己最舒坦爲上。
這妝容一洗掉,八名侍婢簡直是如喪考妣,臉色灰敗,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形容。
白蘇也沒有閒情去理會她們,面色平靜的隨着她們繞過小徑迴廊。
建鄴城剛下過一場雨,天空依舊陰沉着,荷花在淡淡的煙霧迷濛中宛如水墨畫一般,隱約能看見,建在水中的亭子中一襲明黃色的寬袍,墨發玉面,宛如仙臨凡塵。
白蘇忽然想到那首《蒹葭》,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繞過曲徑,白蘇站在亭下,看着埋頭於一堆奏本中的美男子,墨發披散,捋起一半在腦後綁起,他比往昔消瘦許多,但這並沒有令他有絲毫減色,也並未顯得線條剛硬,依舊是如玉的面頰,溫潤的容顏。
侍婢上前同亭子中的寺人通報,那寺人飛快的看了白蘇一眼,轉到寧溫面前躬身道,“陛下,大巫帶來嬌嬌已經來了。”
寧溫手中的比一頓,倏地擡起頭來,一眼便擄住了白蘇打量的目光,面上不禁綻開一朵燦爛之極的笑容,猶如撥雲見日,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晃花了眼。
“你來了。”寧溫淺笑,恰到好處的露出整齊的貝齒。
白蘇苦笑,“我能不來嗎?”
——————
謝謝大夥的支持~~打賞啊神馬的,袖子再調整一兩天,就會振作的最近感覺在一點點回來了,明個是袖子的生日~~求祝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