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喚了牙過來，初試連弩。
牙扣動扳機，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箭已然咻地飛出去，把他嚇了一跳。
無羽的鐵箭直直插入前方的箭靶。
“好快的箭！”牙驚歎。
茶渡卻搖頭表示不滿，“還可以飛的再穩些。”
晗月心情大好，急急吩咐：“快，去尋仲然公來！”
仲然公是從城牆那邊趕過來的，一臉的黑灰。
“夫人，聽說您製成無羽箭支了？”仲然公進了院子就扯着嗓子喊起來。
晗月笑意盈盈的指着旁邊的一個少年，“不是我，是他。”
仲然公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少年，連連嘆息：“哎，真是老了，老了，如此少年也能有此高超手藝。”說着伸手就想去拍那少年的肩膀。
茶渡向後躲開了仲然公的手。
閃避開之後他好像意識到什麼，不安的偷眼去看晗月。
那目光帶着緊張，還有些許的羞澀。
晗月心中不由得一動。
“來人，帶他先去更衣沐浴。”晗月喚來侍女。
侍女帶着少年離開了，晗月又喚來另外一名侍女，低聲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侍女領命離去了。
晗月陪着仲然公在院裡說話，繼續看牙等護衛試射連弩。
仲然公激動的不行，鬍子一翹一翹的，“這下可好了，連弩製出後看那些酸腐的老傢伙們再敢拿您說事，逼我們大王棄您？哼！依我看不如全都將他們棄了，以夫人才智比他們更可靠……”
晗月面上含笑，聽着仲然公的抱怨並不接話。
不多時，一名侍女悄悄靠過來，在晗月耳邊說了些什麼。
晗月愣了愣，續而露出微笑：“果然如此，你等不要聲張。”
侍女連連頷首。
仲然公不解的看過來，晗月起身道：“有事些，我先去下。”
仲然公與她相處久了，自是知道月夫人性情隨和，也不在意，當下問牙要過連弩來自己親自試射。
晗月跟着侍女進了屋。
屋裡站着一人，身上穿着簇新的男式長袍，身形瘦弱，看那腰身竟帶着些少女的纖細。
“茶渡？”晗月試着喚了聲。
那人的頭埋的更低了。
晗月微微一笑，將侍女全都打發出去，走過來跪坐在几案後。
“坐。”她指了指旁邊的榻席。
茶渡咬着嘴脣，終還是坐了下來。
“你爲何要扮成男子？”晗月問。
沐浴過後，茶渡已經洗去了臉上的黑灰，活脫脫就是一個水靈的少女。
“行走在外，女兒身多有不便。”茶渡把頭一甩，“反正現在被你發現了，你想把我怎樣。”
晗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我不能把你怎樣，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木工手藝是跟誰學的。”
聽了這話茶渡低下頭去，沉默了半天也沒有開口。
“你在怕什麼？”晗月問。
“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麼？”茶渡擡頭飛快的瞥了一眼晗月眉心的血痣。
“你說。”
“你真的是東顧國的顧氏一族的公主，顧靈欣嗎？”
這一次，輪到晗月驚住了。
“你爲何有此問？”晗月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扮成男裝的少女。
“因爲你的眉間，有……有那個……”茶渡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而且你長的跟她很像……”
“你見過顧靈欣？”隱隱的晗月覺出眼前的這個少女很可能並非是一個普通人。
擅長木工術的人並不少，可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做出完美的箭桿的，卻沒有幾個。
茶渡又沉默了，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晗月伸出手來，“不管你是何人，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把今天的話透露出去。”
茶渡這才擡起頭來。
這個時代的人及其相信誓言，他們相信神鬼會懲罰那些違背誓言者。
“我是東顧國的茶氏一族，擅長木工機關之術，依附於顧氏一族的勢力保護之下。”茶渡道，“東顧國皇帝滅了顧氏一族後卻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就來逼問我們族長。”
晗月閉了閉眼睛，剩下的事情就算茶渡不說，她也能猜出一二。
東顧國的皇室定然是忌諱《百物攻城》之書被顧氏一族把持在手裡，或許長久以來顧氏族人以此在國中勢力過於囂張，所以皇室定然不能容。
相續顧氏一族後，茶氏一族也遭遇到了滅頂之災。
“你是茶氏嫡出？”晗月問。
如果不是嫡出，以茶渡小小年紀根本不可能學得如此精湛的木工之術。
茶渡點了點頭，“我父親覺出宮裡有變，所以先把我送了出來，可是護送我的人在半路遇到伏擊，所有人都死了，我只好混在別人的商隊裡逃離了東顧國……”
晗月暗歎了一聲。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茶渡茫然的瞪着眼睛，“我還能再回到族裡麼？”
晗月嘴脣抖動了一下，“很可能……回不去了。”她不想騙她。
“我想也是。”茶渡嘟囔着，“我的族人應該都已經不在了。”
晗月將手落在她的肩上，“你先留在我這裡吧，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求丹陽王派人去東顧國打聽你族人的事。”
茶渡看着她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就連自身都難保，以後的事難說呢。”
晗月不禁苦笑。
“你真不是顧靈欣？”茶渡又問了次。
“不是。”晗月否定。
“丹陽王會把你送給皖國皇帝嗎？”
“不會。”晗月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這兩個字出口之後就連她都有些驚詫，爲何自己如此自信。
在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如此的信任了那個男人嗎？
有了茶渡相助，仲然公很快尋來城中能工巧匠，趕製箭桿。
仲然公挑的人也全都是丹陽城中最傑出的匠人，很快就學會了如何製出適合連弩使用的箭桿。
一批批新制的連弩趕製出來了。
正式試射當天，司空琰緋在議事廳前親自持連弩試發。
兩息間，十發利箭相續射出，支支命中靶心。
武將們暴發出陣陣叫好之聲，那些賢士也是個個面露震驚之色。
如此威力的箭他們還從未見過。
一名武將興奮道，“如此威力，如今仲然公又命人修了堅固的城牆，丹陽城必堅不可摧，就算敵軍壓境也無甚可懼！”
衆賢紛紛向司空琰緋一拱到底，“恭喜大王。”
“得此利器，實乃大王之幸。”
“如此一來，就算不把月夫人送回去，皇帝應該也不敢輕易派兵來吧，大王有了這利器可抵熊兵數萬啊。”
衆人紛紛附和，笑聲陣陣。
司空琰緋的臉色卻冷了下來。
與此同時，人羣后響起一聲怒喝：“真真是一羣迂腐之輩！”
人羣閃開，鐵癡仲然公怒衝衝擠出人羣，瞪視着那些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