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琰緋緩緩走過來，牙向後退了退。
晗月仍然盯着遠處的城牆發呆，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發生的變化。
牙再次向後退開，看着丹陽王來到晗月的身後，從後面抱住了她。
牙低下頭，悄然退到了暗處。
晗月轉回頭，目光與之相對，頓了片刻，忽地綻開一個嫵媚的笑容。
司空琰緋卻是面無表情，“如果你不想笑……可以不笑。”他如何看不出她笑容裡的真假，她那副討人喜歡的笑容實際上只不過是她習慣性的表情而已，並不代表此刻她真的開心。
果然，晗月收了笑容，微微上吊的眼尾露出一絲迷茫。
自從那夜他再次提起娶她爲側室一事，她當時的沉默反應似乎成了他們兩人間的一道無形的障礙。
雖然他們每日仍在一起，可是她卻注意到，他在看着她的時候，更多的是在審視着她的眼睛，就好像打算把她整個人看穿一樣。
“營裡的事情都忙完了？”晗月瞥了眼周圍，才紮營不久，他的事情怎麼可能會處理完畢，尋常就是半夜還有將領會尋來。
司空琰緋將她拉到近前，兩手緊扣在她的後腰上，他低下頭，兩人面孔間的距離近的快要貼在一起。
他呼出的氣息盡數撲在她的臉上，讓她避不可避。
“月，你究竟想要什麼。”他緊緊的盯着她，一字一頓。
晗月笑了笑，本想敷衍他幾句，可是對上他那灼灼目光，她的話又咽了回去。
“孤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他又重複了一遍。
晗月扯了扯脣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大王以爲我是貪心的婦人嗎？”
司空琰緋微側着頭，似乎在認真的考慮她的話，半晌搖了搖頭，“月雖是個小財迷，卻不貪。”
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晗月情不自禁勾起了脣角。
“以前我曾說過，此生我不會做任何人的姬妾。”見司空琰緋要插言，晗月擡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先聽我說完。”
難得她鼓起勇氣想說出心裡話，她不想半途而廢。
司空琰緋的眼睛裡帶了些迷惑，看着這樣自信的她，不慌不忙的當着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令他覺得心裡發慌。
他收緊雙臂把她禁錮在懷裡，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抓住些什麼。
晗月覺得腰間勒的太緊，掙了掙，不過卻沒有掙開，於是她繼續道：“我記得你曾經承諾過，你會護着我，所以我相信你，就算暫時做爲你的姬妾我也心甘情願。”
她拉開他的手臂，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
“你究竟想說什麼。”司空琰緋蹙着眉頭，對於婦人的心思，他知道的並不多，在晗月之前，他更是從未曾寵愛過什麼姬妾，就是有人送到他手上也不過是幾天功夫就轉手送人了。
這是平生第一次，他試着想要聽一聽這個婦人的想法。
“如果你能一直護着我，自然我也願意留在你身邊，可是如果你娶了正妻，我要喚她主母，除了你之外，她也可握有處置我的生殺大權，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握在別人的手裡，所以我覺得不管是做爲你的姬妾，還是側室，都沒有什麼區別。”
其實她想說的是如果她真的成爲了他的側室，等到有一天她想要從他身邊離開時，就會困難的多。
因爲姬妾只能算是男人的玩物，說丟就可以丟棄，而用聘禮娶回來的正妻與側室卻不能輕易的放其放開。
“你想要孤的正妻之位？”司空琰緋突然冒出一句。
晗月愣住了，她還真沒有過這個念頭。
以她的身份怎麼可能配得上他。
正妻？開什麼玩笑，她如果成了他的正妻，那麼司空琰緋就會成爲整個皖國的笑柄。
任誰提到他都會以他娶了一位低賤的婦人爲恥，視爲大逆不道。
而且爲他效力的那些武將及賢士，都會視其爲對他們的羞辱。
試問一位低賤的婦人怎麼能當他們的主母？
晗月連連擺手，“大王多慮了，我怎麼能配得上你……”
司空琰緋目光閃爍，脣角的弧線含着些冷意，“你明知孤無法立你爲正妻，卻在爲難於孤？”
“我……沒有。”晗月覺得有些解釋不清了。
她不能直接告訴他，她害怕他會再娶別的婦人，然後把她棄了。
因爲她已經爲此而死過一次了，如果在同一件事上她再死一回，那麼就連她自己都要笑話自己蠢了。
就算他承諾了她，答應會維護她，可是放眼這世上，男兒多薄情，他的承諾又能堅持到何時？
她不敢想，也不能把自己的餘生全都賭在這上面。
司空琰緋冷冷地盯着她，好久才緩和了語氣，“外面涼，先回去吧。”
晗月覺得他心裡不悅，但至少他沒有當着她的面翻臉，這可以說已經是相當照顧她了。
要是換成以前，惹他生氣，他定會又把自己掐個半死，或是尋各種藉口來折騰她。
她暗暗鬆了口氣。
司空琰緋把她送回去後便離開了。
每次提到這個問題，他們都會不歡而散，晗月心情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看到晚膳時也沒有什麼胃口，草草喝了點湯就讓他們端出去了。
她靠在榻上發呆，原本想梳理下明日進宮之事，也不知皖太子又會出什麼花樣，可是想了半天卻是越想越亂，最後腦子裡亂成一鍋粥，反而頭疼起來。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牙的聲音：“見過大王。”
沒聽到司空琰緋回答，不過卻有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大王……”牙忽地壓低聲音，“夫人晚上食的甚少。”
外面的腳步聲停了。
“去備晚膳份來。”司空琰緋吩咐道。
“是。”牙應了聲。
帳簾掀起，司空琰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晗月急忙起身，上前服侍他更衣。
司空琰緋低頭瞥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將她的手撫開了，“孤自己來。”
晗月訕訕的收了手，站在那裡溫順的低着頭。
司空琰緋換好衣裳看到她這副模樣卻是臉色越發難看，怒道：“明明不曾懼孤，卻偏偏裝出這畏懼的模樣，你覺得孤是那癡人看不出？”
他突然發火，嚇了她一跳，想起之前的種種心裡不由得泛起委屈。
她還能怎樣！難道要她歡天喜地的謝他給的側室之位，然後看他終有一日會接了別的婦人進府？
想着想着，她的眼圈紅了。
司空琰緋一愣，自知剛纔那話可能說的有些不妥，伸手想要去摟她卻撲了個空。
晗月後退了兩步，嘴巴一扁，淚珠就涌出來了。
“月……”司空琰緋支吾兩聲，發現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詞窮。
哄婦人開心終不是他所擅長的。
晗月看着他，心裡更是憋屈，把頭一揚，“哇”地大哭起來。
聲音之響亮就連幾座帳外都能聽得到，再加上營中只有她一個婦人，任誰聽了都能猜到這是誰的哭聲。
司空琰緋擡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前額。
不得不承認，那話說出來後他便後悔了。
若是不能快些讓她止住哭聲，只怕明天早上，營中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堂堂丹陽王晚上在帳中把他的婦人給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