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路上緩緩前行。
晗月一動不動的匍匐在車廂裡，用着最卑微的姿勢……
只是爲了求他放手。
司空琰緋喉結動了動，他就這般一語不發的坐着，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這姿勢極爲累人，沒一會功夫晗月渾身是汗，臉上塗抹的灰粉也被汗水沖掉了，露出她原本白皙的肌膚。
馬車駛入府中，停了下來。
晗月心裡就像浸了冰水，涼了個透。
她又回來了。
司空琰緋在離開馬車前盯着她，冷冷道：“當初你發過誓言，永世都不會負孤……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忘記了。”
跳下馬車，司空琰緋甩袖而去。
晗月緩緩直起身子，嘴脣顫抖了幾下，艱難的擠出一個微笑。
她怎麼可能負他，而且她自覺也根本沒有那個能力能負了他。
不過是離開罷了，沒想到他竟如此動怒。
想來想去，她只能把此歸結於司空琰緋習慣於掌控別人，他對自己擅自脫離的行爲不滿。
還沒等她下車，她便聽見司空琰緋厲聲吩咐道：“來人，將月夫人送去舊院，好生看管！”
月夫人？
衆人面面相覷。
等到看見從馬車裡走出來的晗月時，全都傻了眼。
晗月臉上的粉已經花了，眉間的血痣清晰可見。
“月……月夫人！真的是你？”
“月夫人，原來你沒死！”
晗月被衆人圍在當中苦笑不得。
“還不快去！”遠處再次傳來司空琰緋怒喝。
衆人嚇的一激靈，苦着臉道：“月夫人，得罪了。”
晗月沒再說什麼，老實的跟着護衛去了舊院。
司空琰緋原本已經走出很遠，不知爲何他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晗月。
晗月微垂着頭跟在護衛身後，安靜的前行。
他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回頭，等她如同以前那般狡黠的佯裝驚慌，向他乞求饒恕……
可是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她也沒有回頭向這邊望上一眼。
望叔將這些全都看在眼裡，“大王，不過是個婦人而已。”他勸道。
司空琰緋身子略略一僵，猛地轉頭大步離去，只留下一院子的下人幹瞪着眼睛，誰也不敢多嘴。
最近大王情緒變化無常，他們還是先顧着小命要緊。
晗月來到舊院。
護衛們將她押送到此處後便離開了，這時走在最後的一名護衛停下腳步，對着晗月恭敬道：“夫人，大王要帶兵攻打茂城，還望夫人多勸勸他，此舉萬萬不妥。”
晗月有些無奈，看這樣子她都是階下囚了，怎麼可能去勸司空琰緋。
護衛湊到她跟前壓低聲音道，“夫人有所不知，自從大王這次回來後便變的喜怒無常，就連那些賢士也都不敢進言，想來想去，唯有當初夫人在的那段時間大王心情最佳，若有機會，萬望夫人進一言，以五千兵馬去攻打茂城……實在是……”
晗月嘆了口氣，“我覺得他只是一時怒極而已，等過陣子自己就會想明白。”
護衛搖頭，“夫人有所不知，大王自從得知夫人中毒身亡後便一蹶不振，我們每人都看在眼裡，但大王自己卻渾而不覺。”
晗月愣住了。
司空琰緋會因她的死而不振？
見她似乎有些不信，護衛道，“夫人難道沒有看到大王的臉色麼，大王夜夜不能安睡，只能靠着白日小憩片刻，望叔勸大王就醫，他卻不肯。”
晗月一呆，訥訥道：“怎麼會……”
就算當初司空琰緋對她多有維護，但她自覺也不過是司空琰緋覺得新鮮，過了這陣子就會忘了。
“此事就拜託夫人了。”護衛拱手退下。
晗月直愣愣的站在那裡發呆。
直到有侍女進了院子，服侍她去沐浴更衣，將臉上的灰粉洗去，重新着了華裳。
緩緩梳理着溼發，晗月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縱然再絕色的女子也有色衰之時，不過現在的她正好似花蕾初綻，剛由處子化爲婦人，臉上帶着如玉般的光澤。
“月夫人，望叔過來了。”門口侍女道。
晗月轉過身來。
望叔走進來，在看到她的一剎那也不禁有些失神。
晗月垂下眼睛。
望叔清咳幾聲，恢復了常態，“在下失態了。”
沒想到他這麼大歲數都會爲之失神，也難怪他們大王會被迷的魂不守舍。
“大王已召見過仲然公了。”望叔道。
晗月露出驚色，“大王可有責罰於他？”
望叔搖頭，“那鐵癡雖然處事沒有章法但卻是個忠心的，此次他雖然欺騙了大王，但卻也因救了你而有功，故此大王沒有責罰。”
晗月長長鬆了口氣，仲然公幫了她很多，要是司空琰緋真的罰了他，她還真的於心不忍。
“望叔還有何事吩咐？”晗月注意到望叔似乎欲言又止。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月夫人想必也自知生的什麼相貌，大王平生從不近女色，卻也被你迷的失了常性，長此以往必會有妖婦之名落在夫人頭上，夫人不如有何打算？”
晗月苦笑，“我能有何打算，我本想遠離此處，不想又被大王尋回，還是望叔你打算放我一馬，允我離去？”
“夫人還想離去？”望叔愣住了，“我聽大王曾言想收你做側室夫人。”
晗月搖頭。
“夫人爲何拒絕？”望叔有些不悅了，這個婦人身份如此卑微，竟還嫌棄起大王的側室位子了。
“我當不起。”
望叔冷笑，“夫人自知身份便好，不過只要能讓大王滿意，夫人不如就應了吧。”最近一段時間望叔親眼見着司空琰緋一天天消瘦下去，只能乾着急沒法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司空琰緋的異樣，可偏偏司空琰緋本人卻對此毫無覺察。
大王還有大事未成，他絕不能讓大王毀在這個妖媚的婦人手上。
他已經盤算好，先把她安撫住，日後等大王娶了正室夫人後再想法子將她除去，到時司空琰緋也不會再如現在這般失常。
“望叔覺得是我誤了大王？”晗月語氣幽幽，美眸直直看向望叔。
一瞬間，望叔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似乎看到了他的心裡去。
“在下……”
“望叔看不起我。”晗月淡淡道。
“不……”
“望叔不必掩飾。”晗月毫不留情打斷他的話，“你的眼睛先是露出不屑，後又殺機畢現露，我雖是一婦人卻也見多了心中有鬼之人，有話你不妨直說，想殺我的話也不必拐彎抹角。”
望叔嘴巴一張一合，整個人都呆掉了。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竟然被一婦人罵了，說他是心中有鬼之人……
門口突然響起一聲低笑。
望叔面色大變，猛然轉身匍匐在地上：“見過大王。”
晗月這纔看到司空琰緋站在門口，脣角還帶着諷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