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黯冥宮尊主,你還有聽過‘冥’姓嗎?”
我一愣,搖了搖頭,意識到他看不見:“沒有,怎麼了?”
明爺冷笑幾聲:“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姓‘冥’的人家!冥同明姓,無戈的先祖亦是帝裔!”
我驚愣着,良久才道:“您是說,黯冥宮的歷任主人,也是東昭王朝開國先祖的後人?”
“黯冥宮先祖和東昭先祖皇帝本是同宗同源,亦是族親!加上我是先祖皇帝的血脈……”明爺回首,語音中帶着自豪道:“丫頭,你說我孫兒無戈,是否尊貴無極?這天下霸主,舍他其誰?”
我驚愕過後,輕道:“哪有這樣算的?”那昭牧更是!
“你懂什麼?”明爺見我不認同他,叱喝我一聲,很是孤傲道:“無戈生來便有着天時地利與人和……都怪那孽障!”
錦娘雖然說過,明爺不喜歡琴師的兒子,可我沒想到他這麼厭惡昭牧?開口閉口罵他!不由得有些聽不過去:“這都是你自己以爲的……你這麼大年紀了,做什麼這樣罵人?”
明爺冷笑幾聲:“老夫還以爲,你真對我孫兒無戈愛之切,怎麼?見了那孽障,心中捨不得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可惜這老頭看不見!“你說得倒好聽!不過是利用罷了,你心裡對無戈又有幾分疼惜?你口口聲聲孫兒,豈不好笑?”
明爺語音幽冷道:“就算是利用,他日榮登大寶,萬萬人之上,有何不好?”
我不想和這個神經錯亂的人理喻:“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世人都說桃花夫人心機卓絕……哼,照老夫看來,你還差些火候。”
我一愣,那明明是貶義的,他怎麼說得是天大的榮耀一樣?但聽明爺沉吟道:“你如今既已知曉,那孽子是西名山的主人,難道沒有一點訝異,爲何當年藍剛會成爲朝中支柱?爲何東昭國先帝會大權旁落?”
明爺的話,霎時讓我掀起曾經的記憶,對啊!西名山的暗人勢力不可想象,連黯冥宮都要敬他幾分,就算昭牧和明昭玄有隔閡,但是東昭國先帝並非英年早逝,他雖然體質孱弱,畢竟是在世的,那時爲什麼還要藉助藍家勢力?
按照拓跋離的話來說,先帝在極歲城心明宮設置暗宮,就是不信任藍太后的表現,再說藍太后這頂綠帽子多大啊?當時,先帝爲什麼不利用西名山的勢力?照理說,先帝擁有東昭皇權和西名山暗人勢力啊!
我不由道:“爲何?”
明爺幽冷一笑:“因爲當時的空名先生,不隸屬皇庭!”
“什麼意思?”我不解道。
“世人只知道西名山勢力隱秘,卻不知道西名山從何而來!”
明爺越加孤傲道:“殊不知,這西名山勢力源自於我明家先祖,而黯冥宮和東昭皇庭是我明家最強勢的兩支,黯冥宮主人雖不能榮登大寶,卻是擁有着龐大的冥人勢力!”
我好不容易理清頭緒,揣測道:“也就是說,您的‘祖宗’,當時把明家後人分成了一明一暗的勢力?一個是皇族,一個是江湖勢力?”
明爺哼道:“可以這麼說!”
我不禁有些好笑:“這樣分,不是分家嗎?遲早有矛盾……”
“你小丫頭懂什麼?”明爺又是叱喝我一聲,冷道:“你想的這些,我明家先祖早已想到!自有震懾之勢,族規族隸!”
我一怔:“震懾之勢……就是西名山?”
明爺點了點頭:“這就是我要說秘密……”
我汗汗的想着:你剛剛說得那些,就已經是了不得的秘密了,後面還有秘密?完了,我知道這麼多,到時真是怎麼死也不知道了!
明爺又道:“明家兩勢,近不得,遠不得……西名山便是這紐帶!先祖遺訓,西名山主人立位‘空名’,你可知何意?”
我思忖着,腦海開始有點亂了,終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明爺呵呵一笑:“空名空名……空有其名,實無其人!百年來,從來就沒有‘空名先生’存在!西名山根本就沒有亙古不變的主人,有的只是暗人,隸僕,管事!”
我越加難解起來:“什麼?那昭牧……”
“你急什麼?”明爺有些不滿道:“那是後來的事了!”
我靜默不語,明爺果真又道:“雖然沒有‘空名’存在,但是西名山的主人三十年一換,卻是有的!”
“三十年一換?”
明爺點頭道:“在明澈凌登基前兩年,西名山勢力便歸屬了黯冥宮,黯冥宮也就掌控了西名山的權勢……你聽得明白嗎?”
明澈凌?是東昭國先帝吧?昭牧的父親?我點頭道:“也就是說,東昭皇庭失去了西名山勢力,而黯冥宮成了當時的‘空名先生’?三十年後,西名山勢力又會迴歸東昭皇庭,明家先祖用了這樣的勢力,來相互制衡?”
明爺點了點頭,我心下不禁驚憾:明家先祖真是超前,這‘空名先生’豈不是現世國際組織的‘非常任理事’?只是,人家是三十年一換罷了!
我慢慢有些明瞭:“也因此,被當時的平靖大將軍有機可趁,東昭國的兵權慢慢落入藍剛手裡……”
我話音未落,明爺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我的話很好笑一樣!我有些不知所以的看他,明爺終是收斂了笑,指了指我道:“女子終究是女子,你想得未免也太簡單了……區區一個藍剛,又豈有此等扭轉乾坤的權謀?”
我心下怔愕,想起藍剛說過,明爺是他身後的人……不由感嘆:區區一個藍剛當然沒這樣的能耐!但加上你這個老謀深算的高人,藍剛手握大權,權傾朝野,也不是什麼難解的事了吧?錦娘可說過,明爺的算計和報復從她們小時候就開始了!那可是六十多年啊!
我喏喏道:“您的意思是,‘空名先生’的身份,在昭牧手中也只有三十年的權勢?”
我以爲明爺會點頭說話,卻不料,他半響沒有回答我!似乎對我這個問題很是糾結,又很是憤恨?我也不再開口,直到他重重將手中的茶杯擱下!
終於,他冷恨道:“孽障!早在他出生時,我就該殺了他……”
殺誰?我心中一驚,他口中的孽障,是昭牧?當年,不是他自己讓二女兒勾引先帝嗎?那個什麼明澈凌的!現在又這麼痛心疾首的做什麼?我輕聲道:“那也是你的外孫……是你自己的主意!”
“混賬!”明爺怒斥道:“當年,若非明澈凌手中有着西名山勢力,我做什麼讓羅兒接近他?”
我一怔,明爺又厲聲道:“我的主意?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是說,還是不說?不過都到這個份上了,壓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明爺也不追問我,卻是冷哼幾聲,瞭然道:“昔日,無戈並不知曉;到如今,那孽障想來也不知情……魅淳連芙韻都不讓知曉,斷不會透露給你!哼,魅錦心腸最軟,看到無戈心中愛戀你,定是她透露給你了?”
明爺這一番排除法,解析的很入理,我聽得有些心驚,想着我是否給錦娘帶去了麻煩,還好他說完後,也沒有什麼氣惱之色?
明爺卻道:“她還說了些什麼?”
我小心翼翼道:“你說了,我就知道;你不說,我也不知道。”
本以爲他會叱喝我,卻聽明爺輕哼道:“丫頭不嚼舌根?倒是不錯……”
我低頭暗忖:錦娘本來就說的模棱兩可的,若不是後來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哪裡推敲的出來?這老頭真是喜怒無常!
“你是否早就知曉,那孽障是無戈同母異父的兄長?”明爺陰冷道。
“不是……剛剛明白過來,本來半清不楚的。”我忙道。
明爺點了點頭,又哼笑道:“你不驚奇,爲何黯冥宮三十年屆期未過,這‘空名’之位卻落到了那孽子手裡麼?”
驚奇?說起來,是有點驚奇!明澈凌登基時,昭牧應該出生了,那昭牧就算要接手,也應該是三十歲左右?可是照着秋水情莊的人,當年看到昭牧買‘紫韻’的驚異程度,昭牧應該在很多年前,便已經入手西名山了!而如今,昭牧也才二十多歲吧!
“這和你說的秘密有關?”我硬着頭皮道。
明爺竟有一絲感嘆道:“人算不如天算……他爲了得到羅兒,爲了補償羅兒,竟然會用西名山的勢力去交易!冥家男人,都是一個樣,爲了一個女人……”
我驚愕的看他,他雙目無神,白鬚抖動起來,青筋緊繃的手背顫動!忽然對我喝道:“你這個妖孽丫頭……也是一樣!”
終於又開始罵我妖孽了?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眼睛一瞎,就真的改性!我此刻反而不想吭聲,心想着:那個‘他’,是指無戈的父親吧?記得錦娘說過,‘他’爲了讓‘二姐’死心,把昭牧送去了青樓……難道,‘他’後來看到‘二姐’再無笑容,就提早把西名山勢力還給了明澈凌?或者說給了昭牧?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您的意思是,明澈凌……東昭國的先帝甘願放棄羅兒,和西名山勢力有關?”我終是有些好奇道。
明爺譏諷一笑:“明澈凌是個做大事的人,可惜啊可惜!時不他遇……我原以爲無戈生逢時,既有西名山的勢力,又有黯冥宮的勢力,沒有任何阻礙!這亂世一觸即發……卻沒想到,羅兒的死,會讓‘他’會做出那樣愚蠢的決定!”
“你口中的愚蠢決定,就是無戈的父親,提早將西名山勢力給了昭牧?”我不由道。
“提早?”明爺怒喝一聲:“他的決定是,魅羅血脈,永世可繼!空名之位,明昭牧永遠可以嫡傳!”
我震驚的聽着,原來是這樣嗎?一個男人可以爲一個女人,放棄至高的權勢……那麼無戈的父親,真的很愛他母親吧?
我心裡難掩的感動,被明爺接下去的話拉回神:“簡直愚不可及!還給黯冥宮立下了什麼混賬遺訓,竟讓無戈對‘空名’的要求,不可回絕?說什麼這是先輩的祖訓!先輩何來此等訓言!?”
明爺惱怒的拍擊竹桌,震得茶壺顛簸,我忙伸手扶住,茶水已然冰涼!明爺今日之言,確實是令人震撼的秘密!這些,和他想要的交易,想必密不可分吧?
“既然成爲事實,您生氣也是沒用的,不是嗎?”我小心翼翼道:“不知您爲何與我說這些?”
明爺果真收斂了情緒,慢慢回首對我道:“丫頭,你確實有些聰明的!老夫想讓你知道,如果你不答應老夫的交易,那麼明昭牧就會爲了你,而做出一些無可挽回的事!如今,東昭皇權在明昭玄手裡,黯冥宮在無戈手中,西名山是他唯一的籌碼……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嗎?”
我心中莫名觸動,又有些好笑道:“明爺,聽您的語氣,似乎對我更感興趣?您反而不想昭牧放棄西名山勢力?”
“你不必管這麼多……”明爺惱喝一聲,似乎意識到什麼,又收斂了怒氣道:“他若放棄西名山,老夫自然樂意之至!但是妖孽丫頭,明昭牧這樣爲你犧牲,你會甘願嗎?你這個當事人都不願意,那老夫豈不是麻煩很多?”
明爺的話雖然讓我覺得有道理,可我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似乎沒那麼簡單!“你到底要和我交易什麼?”
明爺沉吟着,慢慢才道:“老夫要讓你……一生一世陪伴在無戈身旁。”
我心中怔愣,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
明爺冷哼道:“怎麼?不願意?”
我回過神來,還是無法置信:“爲什麼?你以前不是……”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這個要求,你應不應承?”明爺很是沉靜道,似乎這個決策,他早就決定好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交易,壓抑着心中的萬千感知:“就算我答應了……理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