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噩耗連連

一日之間,曲家突然獲罪,丫鬟小廝充爲官奴,主子流放荒北,終身不得重入朝廷不得踏入故土一步。

這一慘變來得突然,行事迅速,曲家人只在牢房中待了片刻便被官兵連日押着踏上流放之途,從此消失無蹤。

這一通過程迅速隱秘,故人還沒得及反應進行搭救曲家便已經沒了,只剩下一個滿地狼藉的空宅子,淒涼如斯,不得不令人嘆息。

曲家是翻天覆地物是人非,督總大人家中的花園內卻是平靜如常,一片祥和之氣。冬日難得的暖陽天氣,花園中有兩人衣服華麗的人兒正低着頭湊在一起笑着說些什麼,紅衣男子面容美麗滿臉情深,黃衣女子笑容俏麗粉面含春,瞧起來郎情妾意彷彿是一副絕美的畫卷。

因爲這天天都出現的景象,下人們已經知趣地離開了,但是還是有人進來了。那是一個溫婉的華衣女子,她面帶愁容匆匆走進花園,見到這幅情景頓時一怔然後腳步停了下來。

雖然來人腳步已經放輕,那紅衣男子依然察覺出來,他擡起頭警覺地看看來人,然後低聲對身旁的女子輕聲笑道:“蕙娘,有人來了。”

周蕙娘瞧着他嫵媚多情的笑容不由失神愣住,半晌反應過來粉面頓時羞紅,正待責罵那不長眼的下人,轉頭一見卻發現來人竟然是表姐宋楣。

宋楣披着厚厚的斗篷嫋嫋地走了過來,面容上帶着憂鬱哀愁,她走過來瞧了兩人一眼,然後抿抿脣柔聲說道:“蕙娘,你知道怎麼回事,對不對?”

她說話之間瞧了刁洛一眼,想起那日菲菲的神情,想起蕙娘和他之間的曖昧,心下明白了幾分頓時瞧着刁洛的眼神便帶着幾絲鄙夷和痛恨,這人瞧着面容美麗多情,誰知道竟然是個負心人。

“表姐你來了,快快請坐。“周蕙娘沒有察覺到宋楣的神色,輕快地笑道:“這茶都涼了,我讓下人送些熱茶過來。”

“蕙娘妹妹,你等等。“宋楣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裡所爲何事,她憂心忡忡地上前一步,執着蕙孃的纖纖玉手,溫婉地說道:“我也不瞞你,我來是想探探風聲,姨夫向來疼你贊你是朵解語花,大小事兒都不曾瞞着你,想來你一定知道其中原委。”

周蕙娘微微一愣,然後便明白宋楣說的是曲家的事情,頓時有些遲疑:“......表姐,這事情您還是不要問了罷,這並非你我這閨閣女子應該理會的事情,若讓人聽見了對你我都不好。況且這件事□□關重大,我爹怎麼會和我說呢?”

宋楣聞言眼睛便紅了,她微微垂淚,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蕙娘妹妹,你也知曉宋家和曲家之間的關係,我爹打探無果實在是無能爲力,也只能託我來問問你。”

周蕙娘有些犯難地說道:“既然宋家已經盡力了,你又何苦來着......”

“我何嘗不想少一事?只是這相當於一家人吶,菲菲如同我妹妹一般,況且菲菲和阿翎自小青梅竹馬,誰不知曉他對菲菲情深意切,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怎麼也得替弟弟問個清楚,要不然日後也無顏面對阿翎。我瞧着那光景,分明是有人故意難爲曲家,如此一想這流放的路上鐵定不得安生……我一想到曲家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心中便傷心,你便當是表姐求你了。”

刁洛在一旁聽到這一番話似乎聽出端倪,頓時只覺震驚然後心中便有着隱隱約約的慌亂,但是卻不明白具體的事情,於是面上並不露絲毫神色,只是盯着兩人。

周蕙娘聽到宋楣的一席話也有些動容,她安撫地拍拍宋楣的手,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表姐,我和你說了,你可莫在我爹那裡提起,這件事情我爹從不曾告訴我,我還是趴在爹的書房偷偷聽來的話!”

“你之前的話倒是沒有說錯。最近上面來了個惹不起的人,他的確是爲了曲家專程而來,存了心地要讓曲家滅亡,我爹心中也不忍替曲家說了些話,可惜也無濟於事。”周蕙娘說道。

宋楣心中明白姨夫督總大人面對這種機會肯定是依言辦事,哪裡會替曲家求情,但是也沒有說破,只是黯然地拭着淚水。

刁洛在一旁似乎聽明白了,又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他有些茫然地輕輕一笑,問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叫做曲家沒了?”

宋楣冷冷地瞧了男子一眼,忽然柔柔地笑了:“曲家獲罪,曲知府和曲菲都被流放荒北了,這可是常州的大事情,你還不知曉嗎?”

刁洛真真切切地聽到這麼一段話,這話打消他所有希望,頓時便愣在那裡。

“這件事情就發生在一日之內,迅速得還沒讓人反應過來,陳鴻一直待在我家沒聽聞也不稀奇。”周蕙娘覺得宋楣的話語有些奇怪,她想了想說道:“我之前聽到風聲還以爲只是街頭閒言碎語,就算是真的最多也只是罷官而已,誰知道那人做得這麼絕,突然之間便是滿門獲罪……”

宋楣拭去眼中的淚,淡淡地說道:“想來是曲家的仇家,這麼一想倒也可以順藤摸瓜,蕙娘,你可有聽見或是看見那人是誰,還有這流放走的是哪條道,我們好追上去打點打點......”

“我只是聽見了爹在和下面的謀士說話,那幕後之人我便不知曉了!至於他們走的是哪條道,我也不清楚……”周蕙娘想起她聽到的那些話,搖搖頭歉意地說出原委之後,遲疑半晌還是有些隱晦地提醒說道:“表姐,宋家和曲家一脈相連,只不過宋家比曲家枝蔓要多,暫時拔不動,日後是什麼光景誰也無法預料……”

宋楣聞言神色一動,心下明白了周蕙孃的意思——宋家也有危險!

宋楣微微點頭,黯然地說道:“多謝你,蕙娘,我知道了。”然後便勉強笑笑轉身匆匆離去,希望能夠給家人一點提醒,也想看看能不能找其他的方法找到曲家人。

周蕙娘瞧着宋楣匆匆離去,轉頭看見男子正低着頭髮愣瞧不清楚他的神色,便嬉笑着搖搖他的胳膊,嗔怪道:“陳鴻,你在發什麼愣呢?別管別人的事情了,你託我辦的事情差不多了……而且我爹口風鬆了,不反對你了,他說我們…..”

周蕙娘說到這裡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她的話還沒說完,身邊的男子便一股大力推開她,然後一陣風般離去了。

周蕙娘沒提防差點摔倒,她扶住石桌驚愕地愣了半天,然後跺跺腳,一半不解一半惱怒地大聲叫道:“陳鴻!你發什麼癲?!”

可是男子匆匆離去,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陳鴻!陳鴻!你做什麼去啊!”周蕙娘對情人的突然變臉只覺驚惶無措,她拖着哭腔淒厲地叫道。

身後女子淒厲的叫聲猶如在耳邊,刁洛恍若未聞一般徑自如一陣風離去,心中的感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痛苦潛伏在心中最深處還沒有冒頭,只有一陣陣的心慌讓他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刁洛飛檐走壁從督總府邸出來後徑自趕往曲府,曲宅門石獅子依舊威嚴,但是那硃紅大門關閉得緊緊,上面貼着黃砂封條着這裡的情況。

翻過院牆,院子裡面已經沒有了人煙,刁洛走在往日走過的院落,只見殘垣斷木,滿地破碎的瓷片,一灘灘血跡,斷了碎了的木桌,無一不昭示着之前發生的殘暴打鬥。

飛飛......

刁洛呢喃着,眼中是幽深的黑暗,心中卻明明暗暗似乎有些混沌。

尋問了這一帶的人,沒人能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能指出一條正確的路,刁洛安排自己所有潛伏在暗處的勢力開始打探,卻只聽聞——曲家獲罪,丫鬟小廝充爲官奴,主子流放荒北,終身不得重入朝廷不得踏入故土一步。

至於他們的去向,尚不清楚。曲家人被押進牢房之後沒過片刻便被押着踏上了流放之途,行蹤隱秘無人知曉。

刁洛愣愣地站在青樓中聽着手下人傳回的消息,耳邊是青樓裡那纏綿的軟語小調,心中浮浮沉沉開始覺得胸口透不過氣,只覺得心中有什麼開始冒頭,那是讓他無法忍受的痛。

他滿眼茫然,失魂落魄地望着門外,等待這下一批去打探的人來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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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被流放所走的路途很是隱秘,想來是害怕有人壞事。刁洛四下打探,然後開始尋找曲家人的下落。

一路上打探的消息不少,可是刁洛追尋過去卻發現大多消息都是假的。

這一天刁洛又聽聞到一個消息——有個名喚破葫蘆的人曾見過一頓官兵押送着幾人經過虔水鎮,雖然不確定這消息是真是假他依然匆匆趕了過去。

趕到虔水鎮的時候正是傍晚,虔水鎮很小,但是這裡有條虔水河,走南闖北都可能經過這條水路,所以這個鎮子倒也算熱鬧。

經人指點,刁洛走進了一家破舊的小客棧,四下瞧了一眼,客棧中只有寥寥幾個人。

店小二聽聞刁洛尋找的人叫破葫蘆之後,伸手一指角落裡那個趴在桌上的邋遢人:“諾,破葫蘆就是他,這個鎮子上面每日發生的事情他都知曉。”

那個名喚破葫蘆的人似乎聽到了這邊的談話,撐起頭來瞧了一瞧,然後對刁洛笑了笑:“我便是破葫蘆,只要一壺酒,我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刁洛沒做聲,買了壺酒徑直走到那桌,然後將酒遞過去。那人不客氣地抓過去,大口大口地喝了半壺,才揚聲笑道:“好酒!好酒!你這般捨得,不知道想知道些什麼?只要是虔水鎮發生的事情便沒有我破葫蘆不知道的!”

“前幾日,有一隊官兵走這裡經過是不是?押着的人是誰?”刁洛的臉上彷彿失去了笑一般,他開門見山淡漠地問。

破葫蘆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聽聞是從常州來的,押着人準備往荒北去,怎麼着,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們現在人在何處?走哪條道了?”刁洛聽到他的回答,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你要着的人大概無路可走了,哦,不對,他們還可以走黃泉路。”破葫蘆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然後繼續喝酒,似乎下一刻便喝不到酒一般地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