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集市上可熱鬧了,因爲天氣清爽,各家的小姐公子,都出來走動了。各小販擴大了自己的販攤,小玩小意越發豐富了,放眼望去,冰糖葫蘆呀、棉花糖呀、小泥人呀、桃花扇呀……當然了,最惹女孩兒注意的,還是小鋪子裡琳琅滿目手飾啊,胭脂啦。
無暇也是女娃兒,看到閃閃發亮的頭飾,一個猛子就紮了進去。
蕭玉郎一回頭,就不見了人影兒。
急得踮起腳尖,翹首觀望,才見到一羣姑娘裡頭,無暇瘦小的身子正擠在中間。
寵溺地一笑,蕭玉郎施施然甩了甩袍子,擡腳進門。
無暇正看得眼花繚亂,此時,早把什麼玉郎啊抓藥呀甚至自己今天的要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十萬八千里去了。
精緻的盒子裡,不僅擺入了翡翠簪、雕花玉釵,還有以黃金屈曲成龍鳳花枝形的步搖,其上綴以各色的珠玉,真是漂亮極了!無暇愛不釋手的看完這支看那支,臉上洋溢着喜不自勝的光彩。
以前上街都是匆匆忙忙,哪有時間和心思去看別的,今天或許有玉郎在身旁,她的心裡已經美的不知方向了。
“老闆,我要這支。”
無暇聞言擡起頭,茫然的看到眼前伸出一隻纖長如玉的手,指中捏着一支綴着翠色琉璃珠的鑲金步搖,其高貴的模樣恐怕要價格不菲啊!無暇驚愕的瞪大眼,忙一把捂住那隻手,對着面前的老闆乾笑兩聲,“等一下,我不喜歡這個,我再選一選。”
蕭玉郎疑惑的轉頭望她,“你不喜歡麼?我看你望了好久。”
無暇頭搖的咕嚕咕嚕響,“這種是好看不實用,我又戴不到。”
蕭玉郎瞭然的一綻眉,“以後會戴到。”說完拉開她的手,執意地向上舉了舉,“老闆,我就要這個。”
老闆立即眉開眼笑,手腳利索的接過來,拿起一隻盒子邊包裝邊道:“還是公子爺識貨,我這支金步搖,那可是全城稀有之寶。這位夫人,你夫君真是疼愛你哦!”
無暇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粉,別過臉去,方看到身旁幾位女孩兒正用羨慕的眼光看她,或用驚豔的目光望向玉郎,她吸了口氣,低下頭,心花怒放。
視線下,就看到玉郎從衣側內提出了錢袋,然後掏出了一錠、兩錠、三錠……銀閃閃白花花的銀子!無暇的心就隨着那一錠、兩錠、三錠的銀子忽上、再上、又上的提起,直到蕭玉郎將錦盒放進她手裡,牽着她轉身走出店鋪,頭頂灼熱的陽光纔將她照醒。
“啊,這個……”無暇眨巴着眼睛,誠惶誠恐,“這麼貴啊,太貴了,玉郎,真是對不起……”
蕭玉郎清清淡淡地笑着,聲音溫溫雅雅:“是我纔要說對不起,早就該送你的,要你提醒纔買,你不怪我就好。”
無暇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笑得花兒一樣。
“要吃冰糖葫蘆嗎?”蕭玉郎忽然停在了一個冰糖葫蘆杆前,一雙清目閃閃發亮的望着眼前的冰糖葫蘆。
無暇突地一笑,直白地道:“是你自己想吃吧。”
蕭玉郎側頭睨她一眼,擡手抽掉了兩串,眼睛裡盡是純潔與童真,“託你的福,我纔可以解解饞。”說完付了錢,遞給她一串,一邊咬上一顆一邊擡步上前。
沒有她在,只他一個大男人是不好意思拿着冰糖葫蘆邊走邊吃吧,呵,真是個孩子。
無暇笑眯眯地望着他可愛的樣子,不由一股酸酸的異樣感覺涌上心來。
“快走啊。”蕭玉郎嫣然回首,情切切地牽起她的手。
無暇抿脣笑。
一路,歡聲笑語、郎情妾意。
不知不覺,已逛到一家熱鬧的酒館。
“先吃飯吧,走路都餓了。”蕭玉郎拉着無暇進門,無暇前後就這麼瞧了瞧,這裡一轉彎應該就是那家醫鋪,心下一喜,真是好時機,靈機一動,她裝作餘猶未盡的巴望着前方,笑嘻嘻地道:“你先進去點菜,我再到那邊瞧上一眼,很快就回來。”
“那我跟你去。”蕭玉郎轉了身作勢要走。
無暇忙熱情地扯住他,“別,我不買什麼,就是女孩家的東西看上一看,你快進門買東西吃,我也餓了。”說着還抿了抿嘴。
蕭玉郎輕顰了顰眉,睨着她一笑,“真是,淘氣。”
無暇推着他進門,“快去快去。”
蕭玉郎無奈,吩咐了句:“不要玩得忘了時辰。”
無暇看他進得酒館的門,混入了人羣,於是,她定了定神,忙轉身向目標地匆忙走去。
“喲,這位姑娘,你是許久沒來了,怎麼?用了咱的藥,你家公子的身子骨好些了麼?”年輕的老闆一看到無暇,便熱情地招呼。
無暇笑了笑,走到櫃檯前,舒了口氣,道:“是啊,老闆,我家公子確是好很多,真是謝謝你的提點。”
“今天還是老樣子?”老闆笑着就開始抓藥。
“嗯。”無暇看着老闆熟練的從各櫃盒裡一樣樣抓藥來稱的樣子,心裡恍惚不定,努力鎮靜了下神,她勉強笑了笑,似是隨意地問道:“老闆,今天老闆娘可在?”
老闆看她一眼,“在裡頭呢?姑娘有事?”
“哦……我,”無暇頓了頓,道:“最近身體有點不適,想請老闆娘給瞧瞧。”
“行,我這就叫她。”老闆放下藥包,轉身走向裡間,“娘子!娘子!出來一下。”
無暇沒來由的心裡一繃,手指都捏緊了。
稍時,門簾打開,走出來身姿婀娜的老闆娘,她看到無暇,笑意盈盈,“是這位姑娘找我?”說着用心打量無暇一番,暗道:“似乎有些眼熟。”
老闆道:“這位姑娘可是咱們店裡的常客,這會兒,說是身體不適,你給瞧瞧。”
“有勞老闆娘了。”無暇淺淺一笑。
“哪裡。姑娘請坐。”老闆娘走出櫃檯,示意她在屋子側邊的桌前坐下,自己也坐到對面,然後擡起水汪汪的眸子,仔細的觀察着無暇的神色。
無暇定了定神,頓覺得渾身不自在,只得迴避着她的目光。
“姑娘是哪裡不適?”老闆娘柔聲問道。
“哦,是……沒有力氣,有時候聞到一些氣味會反胃,想要吐,但是又吐不出什麼。偶爾也會頭暈。”
老闆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擡起手,握住她的手腕,輕捏她的脈象。
無暇屏住了呼吸。
空氣停滯了片刻。
旦見老闆娘菀爾一笑,嬌滴滴地道:“姑娘,你這是喜脈。”
無暇頭一蒙,“什麼?”
老闆娘再吃吃笑道:“恭喜姑娘,你害喜了。”
晴天霹靂!!
無暇只覺得目眩耳鳴,幾乎要窒息。眼前忽明忽暗,電光雷閃!耳邊依稀聽得老闆娘還在好心的吩咐少吃什麼多吃什麼云云,半天,她沒有回過勁來。
害喜?有孕了?!!!
是……蕭玉展的?!!!!
——天啊!
“姑娘,你沒事吧?太吃驚了是吧?”老闆娘這才注意到無暇慘白的小臉,小聲勸她,“剛開始都是這樣,會不知所措,靜下心來,你慢慢就調整好了。不要擔心。”
無暇吞了下嚥喉,只覺得口中全中苦苦幹乾的東西,一股怪怪的熱流直逼鼻息及眼眶,她使了大力纔將它強壓下去,卻卡在喉口,張了張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老闆娘起身將她拉起,微笑着道:“回去好好歇着,或者,隨便我可以幫你包一點安胎的藥,你這害喜的症狀會輕一些。”
無暇僵硬着臉搖了搖頭,“不,不用了。謝謝。”
“姑娘,你的藥好了,你拿好。”老闆這時提着藥包遞到無暇面前,然後笑咪咪地道:“回去給你家公子用完準保好,那可是雙喜臨門了。”
無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倉皇的接過藥包,付了款,便匆匆告別,轉身踉蹌着奔出了門。
外邊陽光好大,照得她眼冒金星。
頭嗡嗡作響,她勉強扶住了牆撐住身子,連連深呼吸幾次,纔不至於暈倒。
然,剛剛恢復了一些神思,便只覺得心口撕裂一樣疼痛,如萬箭穿心,瞬間,淚花瀰漫了雙眼,一顆顆滾落而下。
災難啊!
原本以爲,過了自己那關,便可以違着良心重新享受玉郎的愛憐,可萬萬沒有想到,老天爺對她沒有半點寬容,步步緊逼,這次,是對她下了死命令,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還以爲,她和玉郎會有風花雪月百年合好之情,誰知到頭來終究只是浮華春夢風華退去一場空。
老天,你太不公!
太不公啊!!
強忍住陣陣翻滾的心痛,無暇瑟縮着擡起頭立起身,捏着藥包的手抖簌不定,放眼望去,前路茫茫。恍了恍神思,淚眼婆娑處,依稀看到人羣裡緩步走來那熟悉卻遙遠的頎長身影。
猛的強打起了精神,揮手抹去臉上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