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口有些渴,起來喝點水,你還沒睡着?”伍若雲有些奇怪的道。
“估計是晚上吃的太多了,肚子裡有些脹脹有些睡不塌實!”關小眉連忙回答道,好在黑暗中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臉色,所以都無從發現對方臉上的牽強。
“小環,小環!”關小眉喊了兩聲,隨後啐道,“這個死丫頭,又睡死過去了!”
“不用了小眉,我自己起來喝點就是了,不用喊小環來伺候了!”伍若雲輕輕的穿上鞋,藉着對房間的熟悉,兩步便已經坐到了桌前,點起燭火,剎時明亮的橘紅色火焰照亮了喜氣的房間,翻轉一隻茶杯,提壺倒茶,卻發現壺中無水,伍若雲頹然的放下茶壺,也不是真的想要喝水,只是心裡感覺悶悶的,總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一般。
“怎麼了?若雲?”關小眉見他半晌沒動靜的坐在桌前,輕輕的問道,心裡暗想着,自己有沒有哪裡漏了馬腳,仔細想了一遍後確定沒有,也越發放心的多了,若順利的話,明天一早便能聽到那賤人被大火燒死的消息了。
“壺裡沒水了!我出去花廳看看那邊的壺裡有沒有水!你先睡吧,我一會就回來!”伍若雲站起了身子,穿着中衣便往臥房旁邊的兩扇小門走去,關小眉靜靜的躺在牀上,聽着他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嘴角掛滿了得意的冷笑。
伍若雲輕輕的走出花廳,打開正門,擡頭一看,一彎弦月掛在空中,時間過的還真有些快,晴兒她這會也該睡的正熟吧!想象着她睡在自己睡了二十年的牀上的模樣,伍若雲的心裡一陣激盪,那日青書匆匆來報,說小眉從晴暖樓回來後就拼命在屋子裡砸東西,不知什麼原因,他聽了這消息的第一反應便是想笑,如晴兒那般冷靜無儔的人,小眉這樣的個性怕是佔不到什麼光的,自己都幾次三番在她那沒討到好,何況小眉那任性的脾氣,三句話不對,就要大發脾氣,這次總算踢到了鐵板了,就當給她個教訓了,只是晴兒那總是得給她賠個不是了,遂寫了封短信,讓青書送去,原以爲她多少會回兩個字給他的,誰知別說回信了,聽青書說,晴兒看了他的信後,竟然連一個字都沒說,便打發他回來了。如今想起,還忍不住一陣沮喪。
沿着雲院內的小湖往右直走個幾百米,便能看到晴暖樓的側面,若非兩堵圍牆隔着,這雲院湖裡的水與晴暖樓後的小河都是相通着的,眼看再走幾步就該看到小樓了,卻發現半邊天空被映照了個通紅,伍若雲大驚連忙快走幾步,擡頭一看,才發現晴暖樓竟然着火了,在這寂靜的夜顯得尤其的可怖,偌大的府邸竟然沒有一個人去救火,伍若雲簡直要瘋了一般,高聲大喊道,“來人!來人!快來人!着火了!快救火!”
寂靜的黑夜中突然聽到伍若雲的厲吼之聲,一時之間,燭火紛紛亮起,穿戴不齊的僕傭之流的全部從房內奔出,人羣鼎沸了起來,不多時,銅鑼之聲急促的在整個伍府內響了起來,整個伍府都從黑暗中驚醒了過來,年輕力壯的僕傭們拎着水桶,爭相奔走,而伍若雲早就顧不得身上穿着中衣便直接翻過雲院的圍牆,往晴暖樓而去了。
*
宋仲夕一路急趕,歸心似箭,那日一早本欲去伍府探望晴兒,卻突然接到澉浦港的急報,說有艘船在去高麗的途中失蹤了,船上一百多名船員和價值十數萬貫的貨物全部沒了蹤影,消息傳回來已經有了些日子了,那些船員家屬也紛紛聚集到了澉浦港要求個說法,那邊的管事小心的安撫了兩天,眼看事情越來越大才不得不來報告宋仲夕,宋仲夕一聞,也知道事情實在有些緊急,不親自去一趟怕是
不行了。
那澉浦港位於臨安城的外圍,因爲朝廷實行禁止商賈用的船舶進入都城臨安的措施,所以對外的貿易都無形中轉移到了澉浦港,也因爲來去路途不遠,宋仲夕算計着當天便能趕回,於是匆忙間便給紫晴寫了張小箋,約定第二日再行去探望,隨後便隨管事趕去了澉浦港,誰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棘手的多,這一安撫、一處理便已經過去了五日,這五日,他每一日都心急如焚歸心似箭,尤其從今早開始,心莫名的慌亂不已,總覺得晴兒會出事,恨不得立即插上雙翅飛回臨安城內。
眼看好不容易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夜幕也早已經降臨了,回絕掉管事的請他留宿的請求,連夜騎馬往城內趕,他知道這個時候哪怕回到城內,也斷然看不到晴兒了,只是那種莫名的不安催促着他快馬加鞭,哪怕遠遠的奔過伍府門口,看一眼晴兒居住的小樓也是好的!
便是這樣的念頭支持着宋仲夕一次又一次的揮鞭急奔,當他遠遠看見那火紅的半邊天空時,簡直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他就知道,不能放晴兒一個人留在那善妒的女人身邊!
幾乎恨不得騎馬飛躍過伍府高聳的圍牆,急促的拍打大門聲,在門剛開一條縫的時候,身子已經用力的擠了進去,不理會管家的在身後追喊着‘展少爺,等等!’之類的,他只恨腳底不能生風,到達晴暖樓前時,大火幾乎把整幢小樓都籠罩在了其中,雖然人羣來回不停的在傳遞水桶滅火,奈何杯水車薪,根本不可能把火撲滅,這兩天的東風又支持吹拂的不小,大火在風力的幫助下,越加無法撲滅,這樣的大火熄滅過後,怕是連屍骨都不可能被留下。
“不--,晴兒!晴兒,你聽見嗎?你回答我!”宋仲夕幾乎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他不過就離開五天,就要與晴兒生死相隔嗎?不,他不接受!
無論如何,他要進去!
搶過一個小廝手裡的水桶,把自己從頭澆了個全溼,不顧一切的就想往樓裡衝,伍若雲從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開始就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此刻見他不顧死活的欲衝進火中,連忙一把扣住他,“宋仲夕,不能進去,火太大了!那樓梯隨時會塌的!”
“你放開我!”宋仲夕眼睛裡全部是通紅的火焰,用力的推開伍若雲,奮不顧身的便衝進了大火中的晴暖樓,外樓梯已經全部着毀了,這樓也隨時會有坍塌下來的危險,可是這些他都管不了,也顧不了,想到晴兒和小夕她們還在火裡,他的心就比被這火燒還要疼痛,一邊躲避着從頭頂掉落的火棒,一邊快速的踩着滾燙的焦木往樓上跑去,“晴兒--晴兒--,小秋--,小夕--,你們在哪,聽到就回答!”
好不容易到達中廳,卻發現整個中廳被燒的最是嚴重,地板處已經有了好幾處空洞,進樓前澆的一桶水不過這一會功夫,像是已經完全被蒸發乾淨了一樣,宋仲夕只覺得皮膚滾燙欲裂一般,腳下的靴子更是如踩在火熱的鐵塊上一般,寸步難行,眼睛也被濃煙薰的眼淚直流,喉嚨更是嗆進煙氣火辣辣的痛,沿着還在燃燒的牆壁摩擦着前行,背部早已經被燙傷,然而只有這樣纔是最安全的,中廳的其他地板已經完全不能踩了,好不容易來到走廊處,房間的紫檀木門早已被火燒的搖搖欲墜了,惟有那把金黃色的小鎖卻依舊完好無損的掛在門把之上。
宋仲夕的眼裡幾乎能噴出火來,果然,他就知道,這場火燒的實在詭異,有人誠心想要置晴兒於死地,最有嫌疑的就是關小眉!
一腳蹬開破敗的房門,一陣熱風攜着滾滾濃煙立即迎面撲來,宋仲夕連忙捂
住口鼻,躺了下來,靜待熱風過後,立即起身衝着房內,好在風向是往前吹,這間房間着的還不是特別厲害,宋仲夕心中一喜,連忙喊道,“晴兒--晴兒--,小秋--小秋--,你們在哪?”
環顧四周,房間就這麼大,根本一個人影也沒有,宋仲夕不由萬分着急了起來,難道在大火着起來前,她們就逃出去了嗎?可是想起晴兒的腳根本不能走,宋仲夕立即打消了這個設想,正當他急的沒有方向的時候,窗外脆弱的聲音喊道,“展叔叔,我們在這裡!”
宋仲夕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連忙跑向窗口,往下一看,只見紫晴正攀着一條綠色的布條之上,小夕緊緊的攀在她的背上,正對着窗口的他微笑着,宋仲夕激動的幾乎都說不出話來,半晌眼淚倒是先流了出來,“晴兒!小夕!你們沒事!”
“展叔叔,小夕和娘一起,不怕!”小夕用力的摟緊着紫晴,一邊勇敢的道。
“小夕,好孩子!”宋仲夕抹了抹眼淚笑道。
“宋仲夕,火這麼大,你怎麼還衝上來?你不要命了?”紫晴一邊用力的揪緊布條,一邊淡淡的責怪他,但是更多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感動,看着狼狽不堪的宋仲夕,那燻黑的面容,被火燒破了好多處的外衣,以及那雙眼中見到她們那一剎那流露出來的喜悅與放心,他的眼淚和他的笑,都在這一刻深深的刻進了她的腦海之中,所有的這一切,都讓紫晴覺得從沒有此刻這般,覺得這個男人是這麼的可靠和俊美,宛如天神一般給她帶來了安心感,之前總覺得彼此間欠缺的那種東西終於出現了,就是他了!
“一想到你們還在裡面,我就顧不得了!”宋仲夕有着幾分靦腆,更多的是慶幸和激動,看着紫晴的臉須臾也不肯移開視線。
“宋仲夕,這樓快不行了,你會游泳嗎?”紫晴很想跟他繼續互訴衷情下去,可惜場合不對,時間也不對,她都快要抓不牢這個布條了。
“會!”宋仲夕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很好,我和小夕先下去,你隨後下來!等脫離了險境我們再說!”紫晴說完不待他回答,便慢慢的往下滑去。
“晴兒,當心啊!小夕,一定要抓牢!”宋仲夕站在窗口,不顧身後滾滾的火焰,大聲的叮囑着,隨着布條的末尾在手,紫晴毫不猶豫跳入了水中,宋仲夕緊張的注視着水面,好一會才見水花之處,紫晴帶着小夕露出了水面,衝着他喊道,“宋仲夕,你還磨蹭什麼?快下來!”
小夕嗆了一口水,咳了好幾下,卻依舊堅強的沒掉一滴眼淚,也對着窗口的宋仲夕喊道,“展叔叔,下來,火大大!”
宋仲夕高興的點了點頭,利落的攀到窗外,抓緊布條,幾下滑落,跳入水中,所有的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很快便從河裡探出了水面,飛快的遊向紫晴,用力的擁住她,“晴兒,晴兒!太好了!太好了!”
紫晴也用力的回抱住他,在他的懷裡仰起了頭,主動的獻上了紅脣,宋仲夕幾乎不敢相信,怔楞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重重的回吻她。
小夕安靜且好奇的攀在孃親的背上,看着孃親先主動親上展叔叔的嘴脣,然後展叔叔一下子欣喜若狂的狂吃起了孃親的嘴脣,看樣子好象很好吃的樣子,小夕歪着頭想,下次他也要吃一下,看看是什麼味道……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被火燒透了的晴暖樓終於在‘轟隆’一聲中塌陷了下來,結束了它過去輝煌壯美的歷史,熊熊的火光,見證着一段經的住危難考驗的新感情的誕生,也見證着紫晴將踏入一段新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