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教習

【73】

何岑臻說要教安易用槍, 不是說着好玩的。當然,何先生的原話是:“吃了你的飯,自然要報答一番麼。”

安易知道何岑臻和他的手下都有槍, 他心裡對槍並不排斥, 畢竟鄭啓和薛落落的槍法就好得不得了。但是要叫自己用, 心裡還是有點毛毛的不情願。

何岑臻勸他:“你不學, 我沒辦法放心, 你擅長拳腳對戰,用長刀當然最好,但要是對方用槍, 你難道要用刀子去擋?這不是要吃虧嗎?”

安易脫口而出道:“你不會把我放在安全的地方啊?”

何岑臻的神色一頓,抓住他的手堅決地往電梯裡走, 溫和而耐心地勸道:“我也不想你有機會用槍, 但聖人千慮尚有一失, 我怕自己不小心鬆懈了,你就要受傷。”

他說着十分鄭重地開着玩笑:“安先生, 現在小易與薛步辭自身難保,你可要時刻做好準備,填補何先生的漏洞啊。”

安易斜了他一眼,冷哼道:“憑什麼啊?”

何岑臻輕輕地笑道:“作爲報答,給你何先生的一輩子好不好?”

安易十分不屑地哼了一聲, 沒有回答。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別宴的地下室。何岑臻一直走到某個房間, 外頭有四五個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做保鏢。房間裡一排一排的架子, 架子上是木頭盒子。何岑臻略一沉吟, 走到一個架子前打開木盒, 道:“我覺得你用Glock比較好,G19怎麼樣?適合隱藏, 又是自動的,拔槍擊敵都很迅速,必要的時候還能用G17的彈匣。”

“隨便。”安易聳聳肩,無所謂。“你選吧,我對槍械一竅不通。”

何岑臻笑道:“怎麼這麼好說話?”他不是最煩別人替他做決定的麼?

“不一樣好吧?”安易沒好氣地解釋道,“這領域我不熟悉,何必逞強堅持?要是胡亂做決定,到頭來豈不是要誤事?”他說着瞥了何岑臻一眼:“難道在何先生心中,我就是個不懂分寸只知道堅持無所謂的自尊的人?”

“不不不,”何岑臻趕忙笑着作揖,“安先生能屈能伸,識大體,懂分寸,天上地下最好的人。”

“噗——”安易忍不住笑岔了氣,“何先生,要是給宛庭軒看到你這副諂媚小人的樣子,只怕他要嫌棄你不夠資格跟他對陣了!”

何岑臻笑道:“這種樣子怎麼能給別人看見呢?”

安易心中一動,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低罵道:“何先生的情書模式又啓動了嗎?”

“在你面前控制不住。”何岑臻取了G19的槍,仔細檢查了一下,上滿了彈匣,抓着安易的手腕便往前走。“走,去練習射擊。”

射擊室在旁邊,牆壁上都裝了很厚的消音材料。對面牆上一個個靶子。何岑臻在前面站定,轉頭道:“來。”

安易猶豫片刻,不情不願地站到他身前,半個人都陷在了他懷裡,感嘆道:“何先生,這一招真狡猾啊,明着叫我投懷送抱。”

“別把我想得那麼齷齪好嗎?”何岑臻環住他,輕笑道,“雖然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安易很想轉頭斜他一眼,又怕一轉頭就給他親上,只能清咳一聲,嚴肅道:“何老師,上課吧,別浪費時間。”

“老師”兩個字叫何岑臻心中一蕩,登時就想歪了,身下蠢蠢欲動。他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退,教安易認識槍支的結構。“安易小朋友,老師教你……唔!”

話纔開始就被安易一個肘擊:“把你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起來!認真點!”

“是,是。”何岑臻收起嬉笑,一點點的教習。“Glock的槍沒有外部保險,很適合在緊急情況下把槍。這樣,持槍的時候左手託着,右手握住,虎口要正……”

何岑臻一點點矯正安易的姿勢。

“不要用手腕的力,移動是以肩部爲支點,整個手臂的移動。持槍即表示緊急,永遠不能將槍支鬆鬆垮垮地垂着,即使不瞄準,也要保持45°的角度,免得措手不及。然後……這樣!”

何岑臻忽然迅速擡起安易的手臂瞄準靶子,扣動扳機,砰的一聲開槍。

“啊!”安易猝不及防,感覺手上一震,一聲槍響,那頭的紅心已經破了個洞。意識到居然就在這瞬間自己的手已經開了一槍,不禁腿一軟就要倒下。

“這就是迫不得已開槍的感覺。”何岑臻穩穩地抱住他,頭抵在他耳邊,溫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拂在他的耳上,雙手堅實有力,安撫懷中人狂亂失措的心跳。“雖然我不希望,但總有一天,你也要來不及思考就開槍。阿易,記住這種感覺,不要怕。當你開槍,就想象我都在你身後,你都在我懷裡,所有的鮮血和罪孽都是我的,與你無關。”

“不,我們……”安易閉上眼深深地呼吸,手有些抖,牙齒也在輕輕地打架。“……一起……”

“別怕。”何岑臻鬆開手,扔了槍,將安易轉了個身緊緊按在自己懷裡。“開槍只是保護自己,不是殺人。你可以射擊對方的手臂或者小腿,讓對方不能移動,也不能傷害你。不是所有的子彈都只能打在對手的腦袋或者心臟,不是每一次開槍都會要人命,武器沒有好壞之分,關鍵在於你的心是殺人還是制住人。”

安易抓着他的衣襟,深深地呼吸,半晌才平息了心跳,輕輕地推了推何岑臻的胸膛,皺眉道:“開槍的感覺真糟糕。”

“傷人的感覺更糟糕。”何岑臻揉了揉他毛躁的發,低頭,笑得溫柔。“但武器的存在,是爲了保護,不是麼?”

安易笑了,點點頭,彎腰將槍撿起來,在手裡掂了掂,道:“拿起來才知道有多沉重,何老師教得好,學生一定會好好遵守教導,不叫您丟臉的。”

何岑臻笑問道:“好孩子,真聰明,想不想給老師一點報答?”

安易的目光在研究手裡的槍,試着瞄準,隨口應道:“竹筍老鴨湯?”

“我又不是吃貨!”何岑臻哭笑不得,“你就不能給更實際一點的、更火辣辣一點的、更叫人臉紅心跳一點的獎勵嗎?姿勢不對,手臂平舉,不要抖!”

“哦。”安易照他說的糾正姿勢,應道,“那就玩吃酸菜魚?我可以多放辣椒。”然後一沉氣息,果斷地扣動扳機。

砰——歪了,十環都沒中。

何岑臻卻讚許道:“幹得不錯,至少沒像小易那樣扔了槍就抱着老師的腿就哭。”

安易知道方纔那一番插科打諢是爲了叫他分離心思,免得太害怕,所以應什麼都是漫不經心。這下認真聽了,心裡不禁有些堵:“聞君易也是你教的?”

何岑臻壞心地笑了,從後邊一把抱住安易的腰,揶揄道:“吃醋了?”

安易想否認,但以後這種事一定多了去,何岑臻會這麼說,一定也是希望他能瞭解,那些都沒什麼。當即不再遮掩,冷哼道:“對啊,老子吃醋了,你還不解釋?”

何岑臻得逞地笑了,在沒有某種獎勵的情況下,安易吃醋耍小脾氣時的樣子就是他的一大樂趣。“小易的老師不是我,他成年的時候,聞老爺子請專門的老師教的,我當時恰好在。”

“什麼恰好在?”安易瞥了他一眼,“你是擔心他害怕,所以特意過去陪的吧?”

從前的心思被猜了個正着,何岑臻不僅面色訕訕。安易撇撇嘴,道:“算了,老子寬宏大量得很,既往不咎,我總不能叫你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不跟人上牀不跟人談戀愛吧?山上的和尚都還思chun呢,我喝海水了管那麼寬。但是!”

安易回身用手指戳了戳何岑臻的胸膛,橫眉道:“往者不咎,再犯必揍!”

“是。”何岑臻小心地看着他的臉色,發現是真的不在意,不僅心中一鬆,更加不肯撒手。“一定沒有以後。”

安易哼了一聲,這事就算這麼過了。

何岑臻望着他澄亮如秋水的眼,心中情思涌動,不僅頭一側就親吻。安易臉一紅,急忙避開,躲過了嘴脣卻躲不過耳朵,何岑臻含着他的耳垂,舌頭煽情至極地舔着,安易的臉色一下子潮紅,呼吸一下子就變了。何岑臻不知不覺就揉了一下他的腰,往衣服裡伸去。安易心中又急又惱,擡起槍托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手臂,氣息不穩地罵道:“得寸進尺!”

“是你誘惑我。”何岑臻不敢亂動,規規矩矩地抱着他指控道。“不怪我。”

安易睜大了眼:“何先生,凡是都要講證據的,欺負我不懂法嗎?”

何岑臻低聲道:“你在學着放開小易的事,專心跟我過日子,這就是最大的誘惑。”

“噗!”安易笑了,“何先生,你真是越來越沒見識了。”這算什麼誘惑?

何岑臻望着他的眼,說道:“安先生,何先生在你這裡得到一點點,都是莫大的幸福。”

安易的心一下子就酸楚了,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何岑臻卻只是笑着,緊緊地抱着他,兩人默不作聲。好奇怪,從前在一起,那真是乾柴烈火,不管什麼情況下抱在一起都會變成某種糾纏,但現在就這樣無聲的擁抱,卻已經叫人覺得幸福至極。

也許兩人的感情終於在經歷了種種之後,從□□的愛戀上升到精神的境界了?何岑臻想着想着,不禁笑了。

“傻笑什麼?”安易輕輕推開了,端正了神色,板着臉道,“何先生,爲了禦敵大計,請不要在上課的時候動手動腳,對學生進行騷擾,否則我要申請換老師的。”

何岑臻一笑,果真不再吃他豆腐。如此練了一個多星期的槍,安易終於能打中七環了。何岑臻終於鬆口放安易出門,前提當然是坐別宴的車,有別宴的保鏢跟着,保鏢之一居然還是大項。

安易登時囂張至極,第一天就抱了一堆東西去工作室找薛步辭。正好琴社的基本工作都差不多停了,薛步辭也是閒得無聊,兩人就一起煽動聞君易,聞君易沒有辦法,只能跟着兩人胡鬧。

安易帶着兩人當誘餌,滿城亂竄找東西吃,就差沒在車子上面放個喇叭滿街叫喊:“宛庭軒!小爺在這裡!來抓我啊來抓我啊!”

宛庭軒當然知道安易想做什麼,不負所望地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