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蕙心裡,一直把這次宴會當初邂逅沈永文的契機。她今天故意穿了件寶藍色碎花蘇繡旗袍,這是沈永文最喜歡的顏色。沈永文曾經不止一次說阿蕙穿寶藍色的旗袍優雅美麗。
她梳了高髻,用珍珠扇形髮簪把青絲挽起,帶了細長的耳墜,把纖長脖子拉伸得很優雅。
不施脂粉的素淨,高髻雲鬟,都是沈永文愛她的打扮。
滿場裡,都沒有沈永文的蹤跡。前世阿蕙不記得在這場宴會上遇到了沈永文,是後來沈永文屢次提及,她才恍惚想起。
沈永文是陳浩然市長的妻弟。
原本,依着寧先生寧雍在茂城的地位,是請不到陳浩然市長的妻弟來參加寧嫣然的生日宴的。
可陳浩然市長夫人是北方人,和寧嫣然的母親寧太太是發小。兩人是閨中好友,陳市長來茂城上任時間也不長,市長夫人沈氏和他的妻弟沈永文都沒什麼朋友,所以寧太太請市長夫人和沈公子捧場,市長夫人愉快的答應了。
市長夫人也想認識些朋友,更想讓沈永文結交些年輕的女孩子。
門口的騷動,會不會是沈永文和市長夫人來了?
阿蕙找不到沈永文,就忍不住繞過人羣,往門口走去。
突然手臂一緊,有個力道緊緊攥着了她,讓她腳步微微踉蹌。阿蕙淬不及防,就撞上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等她擡眸,已經被孟子楠圈在懷裡。大庭廣衆,孟子楠把阿蕙摟住,兩人親密無間。
雖說到了民國初年,早已沒了前朝的男女大防,男女可以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只要是門當戶對,家長一般也是默認不反對。可這樣公開場合摟抱,還是有傷大雅的。
阿蕙推他。
孟子楠倒沒有讓阿蕙爲難,阿蕙推他,他就順勢鬆開了阿蕙,只是緊緊攥着阿蕙的手,一如既往英俊臉龐帶着濃郁的笑意:“阿蕙,我爸放我出來,我想着你肯定要來嫣然這裡,就跟着來了。看到我開心嗎?”
阿蕙眉頭微蹙。
從前的孟子楠性格比較開朗,從來不吝嗇表達他對阿蕙的愛慕,總是趁四下無人的時候告訴阿蕙,他有多麼想着她,總是離不得她等等。可如不顧場合的親熱,衆目睽睽下問出這句話,讓阿蕙微訝。
孟子楠不是這樣的!
他雖然是將門出身,可一直受着良好的教育。出身豪門的孟子楠,沒有這種痞氣!
“孟子楠,很多人看着。”阿蕙正色道,用力掙脫他的手。也不像平日裡一樣叫他子楠哥。
孟子楠莞爾,聲音微低:“你挽着我的胳膊。你這樣掙扎,旁人都在看啊。”
果然,剛剛孟子楠擁抱阿蕙只是一瞬間,就被阿蕙掙開,沒多少人留意。而現在阿蕙這樣用力去掙脫孟子楠的手,才引來四周來客的側目。
她看着孟子楠,只見他眼底有得意笑容,忍不住心口一滯。
她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緩聲道:“你說得對。我挽着你好了。”
孟子楠轉過身,把她的手放入自己的臂彎,這才鬆開對阿蕙手腕的圈箍。
阿蕙就這樣依偎在他身邊,或者說,被他挾持在身邊。
今日的來客,很多人是寧家的朋友,也是趙家的朋友,他們聽說了阿蕙跟何禮定親之事,更知道阿蕙和孟子楠是青梅竹馬的情侶。
在聽聞阿蕙跟何禮定親之初,大家都在猜阿蕙和孟子楠爲何分手的。如今再見他們倆如此親暱,衆人都微愣:感情趙家四**腳踩兩隻船啊!
阿蕙倒也不顧忌旁人的目光。
反正這輩子她是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不可能再嫁給何禮。和孟子楠親暱也罷,放蕩也好,都不在乎。她只是用目光在人羣裡搜索着沈永文。
果然,寧太太帶着幾位太太撥開人羣,領着一個穿着深藍色蘇繡旗袍、白狐披肩的雍容婦人走了進來。剛剛的騷動,就是這位婦人到來引起的。
那位婦人就是市長夫人沈氏,沈永文的姐姐。
她的身後,跟着一個穿咖啡色格子西服的頎長男子,髮絲烏黑濃密,襯托他肌膚微白;面容清秀,五官俊朗不凡,是個十分奪人眼球的少年郎。他舉止文雅有度,倜儻雍容,一看就是大戶出身。
不是沈永文是誰?
阿蕙撇過頭,只覺得眼睛發澀。
沈永文離開她的那些年,她牀頭櫃上一直放着他的一幀照片。那照片漸漸泛黃,可他的笑容依舊和煦溫暖。每次看到,阿蕙就覺得被內疚和痛快充滿了心田。再見到活着的沈永文,阿蕙依舊覺得心臟抽搐般的難受。
沈永文還活着呢,對於阿蕙而言,這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倘若這是一場夢,那麼,它是個完美的夢吧?
出神之際,阿蕙突然感覺胳膊上微緊,孟子楠拉她離開。
阿蕙努力掩了情緒,走了幾步才停住腳對孟子楠道:“剛剛不是陳市長的夫人?我們過去打聲招呼吧?”
孟子楠似笑非笑看着阿蕙,眼底閃過些許狡黠,那明亮又深沉的眸子看得阿蕙後背發寒。他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低聲對阿蕙道:“爲什麼要去打招呼?難不成你看上了陳市長的小舅子?”
他說着,朝沈永文的方向努了努嘴。
阿蕙眼底就泛起了怒潮。
這根本就不是孟子楠!
不,應該說這根本就不是現在的孟子楠!
她放佛被人愚弄了,再次去掙開孟子楠的手,卻見孟子楠眼底的得意變成了陰霾的狠戾。他冷笑着把阿蕙的手再次抓住,道:“生氣了?不就是想過去跟陳市長的夫人打聲招呼?好了,我帶着你去。”
用很平常的語氣說出這番話,卻分明是咬牙切齒般的恨。
僅僅一瞬間,阿蕙心底的猜疑變成了肯定。
他知道阿蕙想見陳市長的妻弟。
沈永文來茂城的時間不長,而且一直很低調。阿蕙記得前世的時候,這次宴會他的確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可沒過半個月,他就去了德國唸書。所以,他在茂城根本沒留下什麼痕跡。
現在的孟子楠,不可能注意到沈永文。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少年是誰!
一口就說出是陳市長的妻弟,還用這種陰霾的語氣告訴阿蕙,因爲他知道,最後沈永文會娶了阿蕙。
他大概恨所有給阿蕙幸福的人吧?
這一刻,阿蕙肯定了孟子楠也是個重生黨。她只是覺得驚訝與無力。難道她重生回來,只是爲了讓孟子楠報仇更有成就感?
現在的孟子楠,捏死阿蕙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而被他禁錮在掌心的阿蕙,感覺自己就是貓爪子下的老鼠。那隻貓淡然看着她彷徨、掙扎,試圖自救,可最後還是免不了被吃掉的運命。
欣賞獵物臨終前的掙扎,是每個狩獵動物的愛好。
而孟子楠,現在就是在享受這等這等樂趣吧?
他絲毫不怕被阿蕙看穿。他甚至已經知道了阿蕙也是重生的,否則他不會表露出如此多的跡象,讓阿蕙瞭解他。
他到底要幹嘛?
前世他以爲是阿蕙和何禮殺了他的父親,那麼今生,他大概會把阿蕙和何禮看作他人生路上擋路石,先會把阿蕙和何禮滅了,再來計劃他頗有優勢的人生吧?
阿蕙的計劃全盤被打亂。
她從未想過,她重生後還要面對旁的重生黨!
她是回來救沈永文、滅何禮的,而不是回來被孟子楠虐的!
臉色很難看,阿蕙拉着孟子楠,轉身快步朝側門走去。她想要用最美的姿態遇到沈永文,而不是現在這等慌亂狼狽。
孟子楠見阿蕙逃離般躲開,脣角微挑,露出更加迷人的笑容。
阿蕙對寧府很熟。她拉着孟子楠從側門,直接到了寧府西邊的花園。花園裡樹木成蔭,繁茂樹葉擋住了路燈的光,到處陰晦幽暗,幽淡花香充盈,氣氛很浪漫。很適合花前月下的情侶。
阿蕙拉着孟子楠走到寧府花園最西邊的牆角,院裡花廳的熱鬧,才停了下來,轉身對着孟子楠。
孟子楠還緊緊箍住阿蕙的手不鬆開。
“孟子楠,你是怎麼回事?”阿蕙問道。她的聲音帶着幾分咄咄逼人。
孟子楠淡笑,曖昧湊近阿蕙,道:“就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阿蕙想的…….
他果然是!
可…….阿蕙又想不通。阿蕙自己是回來的人,可孟子楠怎麼知道她是回來的?
“很奇怪是不是?”孟子楠湊得更近,“趙嘉蕙,你知道你爲何又變成了十八歲的少女嗎?”
阿蕙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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