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蕙大驚。
豈能不驚？
一個沒怎麼和她交流過的男人，突然對她說：做我的夫人，你意下如何？
嚇死了都！
可廖士堯沒有半點開玩笑，也不忐忑，靜靜看着阿蕙，等待回答。
他好似在說：晚上一塊兒出去聽戲，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阿蕙整了整被攪亂的心緒，才道。
“就是字面意思。”廖士堯簡單回答。
阿蕙沉默了須臾，道：“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廖士堯笑笑，算是答應了。
“您爲什麼想娶我做夫人？”阿蕙問。
廖士堯倒也沒含糊，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我家裡有這三個侄兒，年紀都小，而我又不能總在家，又不能把他們帶在身邊，我需要一個親人照顧他們，非女傭，此其一；
我認識的女人不多，真正能入眼的更是寥寥無幾，而我覺得你頗有見識，我很喜歡你這點，此其二；
你說沒有靠山，倘若你願意嫁過來，我不會阻擾你做生意，只要你不給我惹事，我可以做你的靠山，此其三。
就這三點，你覺得呢？”
倒是點點在理。
跟談生意似的。
阿蕙不禁就想起了她前世的兩次婚姻，每次都帶着目的。
而今生，她是下定了主意和孟子楠好，卻又碰上了這種烏龍。
阿蕙不由好笑。
“我不酗酒、不抽大煙，沒什麼不良嗜好。假如你同意的話，我可以保證，不納妾、不找女朋友，不讓你受委屈。”廖士堯補充道，“當然，我在家的時候比較少，可能沒什麼空閒陪你……”
“你喜歡我嗎？”阿蕙打斷了他的話。
廖士堯的話就噎住了。
他濃眉微擰。有些啞口無言，方纔的篤定自若消失不見了。
這問題真夠刁鑽的。
“廖督軍，找妻子，可不是找個管家婆！”阿蕙道，“而你現在，就是在找個管家婆。我知道。你所說的問題，的確比較麻煩。可是這些，都不值得用婚姻去交換。廖夫人的身份，是很有分量的，也很誘人。 只是。我不能接受……”
“因爲孟子楠？”廖士堯反問，語氣裡有了幾分淡笑，“你應該知道。我比他更加適合。我沒有一個手握兵權又討厭你做兒媳婦的父親。我的家事，我能自己做主，也可以全部交給你。孟子楠可以嗎？你確定孟子楠會爲了你，忤逆父親？”
阿蕙和孟子楠的關係，因爲阿蕙逃到杭州府就不言而喻：孟子楠的父親不喜歡阿蕙。
否則，阿蕙不至於千里迢迢逃到杭州。
廖士堯說的很對，所以他覺得阿蕙很天真吧？
阿蕙和孟子楠尚未談婚論嫁，孟督軍現在干預還太早。
等他們真的要成親了。孟督軍的反擊，會是怎樣的？
到時候，孟子楠真的會選擇阿蕙嗎？
畢竟。他前世結過兩次婚，妻子都不是阿蕙。
阿蕙對她和孟子楠的將來是沒有信心的。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願意接受廖士堯的這種婚姻。
“孟子楠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他。”阿蕙道，“我只想嫁個和我兩情相悅的男人。廖督軍，摻雜利益的婚姻，是沒有好下場的！”
前世的兩次婚姻，不是都證明了這點？
不是兩情相約的婚姻，沒什麼好結果。
廖士堯卻臉色變了變。
他心裡暗罵阿蕙的天真。像普通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能兩情相悅？
權貴人家，更是步步計算。
像廖士堯這種，藉助死去哥哥的勢力擁有一方權勢，能自己做主的男人，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而她，居然拒絕了。
廖士堯很是意外。
不過，女孩子在這個年紀，大概都很天真！
求婚失敗，廖士堯挺無奈的。他倒沒有惱，畢竟婚姻是大事，哪有一次性就談成的？
同時，他心裡也煩，以後他的侄兒們怎麼辦？老大可以帶在身邊勵煉，而老二才十歲，又調皮，是不可能帶他到軍營去的；老三年紀小不說，身子還不好，不可能跟着廖士堯奔波。
難道要去武漢，把他哥哥的幾個姨太太接來？
那些女人蠢死了，除了會打麻將，什麼都不會，連書都沒念過。
接了她們來，估計她們也是會湊在一桌摸牌，把孩子交給女傭。
那跟女傭自己帶孩子，有什麼不同？
廖家的男子漢，怎能養在那些沒有見識的婦人之榻？
“既然這樣，我也不能強人所難，雖然我挺遺憾的。”廖士堯嘆了口氣，“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這還有什麼可以考慮的？又不是談買賣。
倘若答應了廖士堯，這跟前世的婚姻有什麼不同？
丈夫不喜歡她，而她僅僅想利用丈夫，跟前世她和何禮或者沈永文的婚姻，異曲同工，下場不會好的。
明知是個深淵，還要往下跳，除非阿蕙被逼急了！
“好，我再考慮。”阿蕙還是接了廖士堯的話。
話題就擱置了。
頓了頓，阿蕙又小聲問廖士堯，還跟她去不去茂城？
廖士堯哭笑不得道：“這兩件事不相干的，難道我這樣小心眼嗎？”
阿蕙笑了笑：“問清楚了比較好，免得我胡亂猜測。”
廖士堯倒也不怪她直白。
“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叫副官去安排專列。我們明日下午啓程。”廖士堯道，“這次是打着南巡的幌子……”
得知阿蕙要回家，老二兆慎這回真的不再妥協了。
他整個黏在阿蕙身上，大聲叫嚷：“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
不知道他是捨不得阿蕙，還是想去茂城玩。
“你得去問你二叔。你二叔同意了，自然能去的。”阿蕙對這孩子無計可施，只得把他指使給廖士堯。
兆慎眼睛溜溜轉了幾圈，想明白阿蕙沒有誆他。這才放了阿蕙的手，一溜煙跑去了廖士堯的書房。
而老三小禹，端了粥碗過來，要阿蕙喂他吃飯。
女傭跟在身後，對阿蕙說：“趙**，三少不吃我喂的……”
阿蕙前些日子就訓練他自己吃飯。他也學會了，今日又是怎麼了？
阿蕙問女傭：“你餵過他吃飯嗎？”
女傭是新來的，不知道阿蕙的規矩。
她有些膽怯的點頭：“三少端了碗過來，我就……”她以爲喂孩子吃飯是理所當然的，前幾日阿蕙沒有留意。她就一直喂小禹吃飯。
結果，把阿蕙的訓練給中斷了。
阿蕙自己沒有吩咐清楚，自然不好去怪女傭。她笑着讓女傭出去。然後對小禹道：“你乖，自己吃飯，好不好？”
小禹好似聽不明白，把飯碗依舊伸給阿蕙。
阿蕙接過碗，親自教他如何用勺子自己吃。
他會吃，就是不願意。聽老大兆寅說，從前他在家，因爲身體不好。連走路都是傭人抱着，他已經習慣了不說話、被人服侍，雖然他已經五歲了！
“來。自己吃。”阿蕙很有耐心，一點點教小禹。
小禹就把勺子仍在地上。
阿蕙替他撿起來，擦乾淨了。依舊讓他自己用。
幾個來回，他終於趴在阿蕙房間的小墩子上，笨拙的小口小口吃飯。
阿蕙摸了摸他的腦袋，讓他安靜吃飯，她自己則收拾箱子。
雖然她沒什麼東西，可是穿過的衣裳，她還是會帶走。
只是……
阿蕙放心不下小禹。
這些日子的相處，阿蕙覺得，倘若再沒個人認真教這孩子，他遲早會形成扭曲的自閉性格。
可能最後身體會越來越差，甚至夭折。
阿蕙帶着他，雖然只有一個月，他已經不需要人抱就能走路，能吃大半碗米飯，偶爾會被阿蕙逗笑，蒼白虛弱的臉色有了幾分紅潤。
可是放不下也不行啊。
阿蕙的家不在杭州府，她沒有能力再照顧這孩子了。
老二兆慎去磨廖士堯，非要跟去茂城。
而廖士堯對孩子們出門這件事，態度一向是開明的。他覺得男孩子不應該養得太嬌氣、狹隘，應該放手讓他們到處走走。
見過世面，才懂得男子漢的責任。家國破碎，男孩子可不準像女孩子那麼天真以爲生活很美好。
他很痛快答應了帶兆慎一起去。
兆慎歡喜雀躍。
只是，小禹留下來誰照顧呢？廖士堯頭疼。
廖士堯問阿蕙可有好的建議。
阿蕙也很頭疼。
家裡的傭人，是不可能把小禹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
哪怕阿蕙叮囑她們注意事項，她們也只是照本宣科，可能最後把孩子教的更加抑鬱。
阿蕙也沒有主意。
兩人都在犯難，副官進來稟道：“督軍，外面來了個**，她說她是趙**的堂妹……”
堂妹，小五嗎？
阿蕙微訝。
廖士堯便看向她。
阿蕙道：“我的確有個堂妹…….”
廖士堯對戴副官道：“那請進來。”
阿蕙起身，跟着副官一塊兒去了大門口。
穿着一襲天藍色長洋裙的女孩子，頭上帶着黑色面網的寬檐帽，手裡拿了只藤皮箱，亭亭站在門口。
果然是小五趙嘉盈。
阿蕙突然就不太明白了。小五不是去了東滬求學，怎麼到了杭州府，還到了廖士堯的官邸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