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啓黑眸垂斂,看不清喜怒,對周側衆人所言未置可否,待她回了話方緩啓:“起來吧,看在今日家宴就不多罰,往後自己注意。”
隨後宮人呈上托盤移了思緒,只見各種五彩荷包置放其中,配上長縷五色絲線成索,上面更有上等蚌珠綴之以錦,小巧精緻。赫然是端午逢節佩飾百索荷包,用以寄送孩童珍藏收玩。
尹天啓轉首笑望殿下一衆稚臉,暖言道:“這是朕今日備下的禮物,你們若想得,便一一上殿即興演繹所長,讓在坐長輩認同即可獲這節日禮品。哪個先來,還是讓珏勳帶個頭?”他語間已是睨一側長子,翹首靜待。
長孫熙瑤本以爲還會有什麼發展,豈料上座之人已然開口,想必即使有還想說什麼的也是開不了口了。她眉眼順着說話之人望上去,看清了那托盤所放之物,不置言辭,說是讓小孩子們表演,可大人們哪個會說不認可?再者,荷包那麼多,又豈是由這個決定的?不過是活躍氣氛,讓這場家宴看上去更加“和睦”、“其樂融融”罷了,暗裡的紛爭,豈不是方纔開始麼?且放眼瞧着吧,對於孩子們的表演倒是含了幾分期許。
尹天啓轉忖,稍有所思,在有人響應之前方向一衆懷抱嬰童道:“若是年紀太小,不介意由母妃代勞。”他想,後宮佳麗三千,哪個又不是身懷才藝,若能使宴之融洽添彩,人前表演又何妨?他默語於心念及:駙馬家的可讓駙馬或公主代勞,朕很樂意看駙馬錶演。
尹珏勳靜坐而觀,各宮的出場可是個個的“精彩”。他自顧用着點心,不時與身側兩人說上幾句。待風息波平,宮人呈上精緻百索荷包,聆父皇所言,他擡眸視,正迎上父皇期許目光。他自是知曉,即興演繹所長,讓在座長輩認同即可獲這節日禮品,獲利是小,重要的還是讓長輩們看看彼此的本事吧。
尹珏勳淡淡揚笑,離座,殿前中央,禮道:“父皇,珏勳有一節目,不知父皇可否應允、兒臣與二皇妹共同展示?”
趙凌淵估算着這宴過半,伴着皇帝哥哥一語言說孩童表演、而一掃先前略微的沉悶。她側首看着一旁沉默許久的皇叔,說道:“上回的棋還沒下完,等尋了時間再與皇叔好好對弈一盤,”她用輕薄絲絹拭去手上薄汗,身側琉煙取一些加了冰的湯品。她不由心想,皇帝哥哥想看后妃起舞獻藝卻還尋了這樣一個說辭,如此想着,看了眼那龍椅上的明黃,輕聲問着皇叔,“皇叔,你說,皇帝哥哥是不是故意的啊?”
納蘭茗卉心想,這新秀回嘴倒是挺快,這皇宮果然是歷練人的地方。她思此,故意覷了南宮氏一眼,不以爲意,斂容淡笑間,對一旁的堇華低言道:“家宴時長,姐姐身子可還無礙?人多難免嘈雜,少不得被擾的頭疼……”她正說着視線朝末席的地方掠過一眼,不做停留。
納蘭茗卉隨後又餵了毓兒一小口,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手上的粥碗,掏出錦帕給她擦了擦嘴,溫聲道:“?毓兒可想要你父皇的禮物?若想要,一會兒去給你父皇背三字經可好??就是母妃讓流芳姑姑每天給你念的那些,毓兒還記得麼?”她顧及這孩子三歲,年紀尚幼,也沒太過強求,捋了捋她的額發,眼中流波婉然,暗含一點悵意。毓兒的額發生的高,頭髮又密,老話說來,是有福之象,只是一個到三歲都不知父親是誰的孩子,當真是有福的麼?
納蘭茗卉復又睇向毓兒懵懂的樣子,輕嘆一聲:“若是忘了,便就算了罷……”
尹祁嫣一口一口地喝着粥,也毫不在乎殿上你來我往地說着些什麼。她忽而聽得母妃之言,驀地擡眸,小眼睛眨巴眨巴着,腦海之中不住地思索,不解地問:“父皇的禮物?”她想,三字經?就是那個三個字三個字,聽起來傻傻的,無趣極了的東西麼?每天一大清早,流芳姑姑都會在耳邊念着這三字經,縱使無奈,卻也只能聽着,到現在,天天念,天天聽,又怎能記不住?
尹祁嫣眸中的目光有些懵懂,吃得正是盡興,多少有些許不願,又問:“母妃,就是那個什麼人之初,性本善麼?”
蘇元卿笑望其離,轉身亦回了席間,又聞帝王之言。他瞥一眼那已經跑開的小傢伙,脣角微抽,寶兒倒是無妨,只是睿兒就有點麻煩,他會什麼,咬人算麼?難道要雪瑤抱着他去臺上轉一圈,挨個咬上一遍,算作表演?
“噗!”蘇元卿看着那仍舊懵懂不知何事的小傢伙,想那場面實在好笑,以掌掩面,悶笑不已。
宴上風波不斷,尹顥坤靜立一旁倒是無所事事的模樣。軟綿的糉子入口是甜,他聞一旁之言,輕笑一聲:“本王正愁無人舉棋呢,”他後言卻是未答,反而轉移話題道,“本王聽說似還邀請了納蘭家那小子,怎麼沒見人?”
在座人心各自,納蘭茗卉眼下也只顧得上身邊女兒,頷首舒眉,笑對其而說:“是啊,毓兒可還背得下來?”她自毓兒出生至今,一心盼其安康周全。自教女兒識字起,便讓流芳日日給其念三字經,不說育出個才冠京華的在世班姑,卻也希望毓兒知書識禮,總該拿得出皇室女兒的風範纔好。
納蘭茗卉知道眼下孩子頭一回見她父皇,自是盼她可以在那位君王面前、喚上一聲數百日都未能喊出口的稱謂,也該讓那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出生至今連生父都不認得的女兒。
尹祁嫣撅着小嘴,望着面前的母妃,一臉的懇切。她想,母妃如此期望,肯定希望毓兒在衆人面前能好好表現一番的。她腦海中細細回憶着流芳姑姑敘述的三字經的內容,卻因着自己貪玩,總是不肯細心用功,記憶竟是那般模糊。
“毓兒,毓兒,大概還背得下來吧。”尹祁嫣將小腦袋埋了下來,不讓母妃看到此刻自己臉上的窘迫,三字經怕真是記不真切了吧,但卻又不敢直說,生怕母妃生氣了責罵自己。
南宮曉安聞言鬆口氣,擡眼看了那高臺之上的君王,與其是如此遙不可及。她自己退下,坐於末座之上,靜言,不再言語。她復又掃一眼四周之人,旁邊正是那慕容更衣,微微頷首,朝其笑笑,而那幾位有子女的妃子面上露出的顏色,令她微微牽着嘴角。她不敢再看,唯有端過桌上的茶水,輕飲一口,復放下。
殷蓮澈聆聽“長信”一名,若有所思,座下言語往來未聽得幾句,心想,這南宮氏可以也好懵懂也罷,算是讓所有人記住了,至於聖上的禮物,要幼童們各展所長,或是母妃代勞。
殷蓮澈正爲昭兒理着微皺的領子,聽得一番話,牽了牽脣角,對上昭兒那雙期待的眼神,問道:“昭兒你會什麼?”見昭兒懵懂地看着自己偏了偏頭,她擡首之間心下舒嘆,先看看大皇子與二帝姬作何展示。
尹天啓擡眸笑對殿中少年尹珏勳,從容颯爽風姿凜立,眼中多了幾抹讚許寬慰,不由溫言:“什麼節目,但演無妨。”
尹雪瑤安坐原位?只漠然聽着一切並不接語,偶爾看看睿兒和寶兒。她見駙馬抱着睿兒回席?剛低聲斥責了睿兒亂跑之事,忽聞皇兄之言,她唯有低頭思索,不知有啥好表演的,寶兒那裡倒是無妨。只是這小兒子就不好說了。
尹雪瑤輕捏了捏睿兒的臉,問了下:“睿兒可否想要禮物?”她指了指宮人手中端着的托盤?小聲道,“想要便讓你爹爹幫你去拿,可好?”她抿脣,笑意難掩。
“嗯?胡鬧,小孩子家玩玩也便罷了,我去摻和什麼?”蘇元卿兀自笑着,卻聞雪瑤一旁笑語,“何況睿兒的本事你也並非不知,抱着他上去走上一圈,哈哈……”
尹雪瑤嗔視了其一眼,只是把睿兒抱過懷,回道:“已經都兩歲了,還教他咬人?”她想起懷中的小傢伙,倒也忍不住莞爾,卻也無奈。她見他一臉茫然,又繼續解釋道:“睿兒想不想要漂亮的禮物?找你爹爹去給睿兒討,可好?”
蘇瑾睿隨即被抱回娘身旁,乖巧地窩在娘懷裡,稚嫩雙手摟着孃的脖子,仰臉撒着嬌說道:“娘不生氣,睿兒不亂跑。”他笑得極是純真。繼而看見舅舅手中的五彩荷包,甚是好看,不由得眼裡一亮,“要!睿兒要那個!”
蘇瑾睿指着盤子中的荷包回頭急切說道,不解地歪着腦袋,食指點在脣畔,不由問道:“爲什麼要爹拿啊?讓舅舅拿。”他聞爹爹笑得開心,不知道他爲什麼笑,茫然地跟着笑,一聽娘說到咬人,腦筋幾轉,似是明白了爹爹爲什麼笑,不高興地撅嘴,“爹!”他撇頭看荷包,兩手食指相對,“睿兒要好看的,”他可憐兮兮地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繼續纏着喊着,“睿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