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立中不明所以的一愣,道:“塵哥,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讓你拾起來就拾起來。”我瞪眼道:“都說了是要給你消災的,你怎麼一點都不上道?快點!別磨蹭!”
曾立中瞥了一眼正在觀望的衆人,似乎是感覺丟了的東西再撿起來,就會顯得自己膽小懦弱,不夠風度似的,當即挺了挺胸,傲然道:“塵哥,你不用替我消災!我不怕鬼!我曾家山術舉世無雙,滅鬼無數,怕什麼?!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曾立中的話音剛落,“呼”的一聲響,一股狂風平地而起!
霎時間,山谷之內,飛沙走石,塵土四起!本來就涼颼颼的山裡,更加淒寒!
“嘿嘿嘿……”
狂風之中,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笑聲,無數人影,“莎莎莎莎”的從山道兩側掠過!
“啊!”
魚無雙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哪裡見得過這種場面,當即是嚇得尖聲驚叫起來。
“別怕,別怕。”邵薇趕緊安慰。
“嘩啦啦……”
一陣下雨般的聲音響起,無數樹葉一樣的東西,在空中旋轉飛舞,飄落下來,我看的清清楚楚——冥幣!全是冥幣!出殯時給死人撒的紙錢!
衆人看見這動靜,無不色變。
黑黢黢的夜裡,無數雙閃爍着幽光的眼睛,就像是餓狼、毒蛇,悄然淹沒。
曾立中的話,已經觸怒了飄蕩在這山谷中的衆鬼!
“曾立中!”我大怒道:“你個小混賬再給我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回你們曾家去!”
我實在是惱了,大喝一聲道:“撿起來!”
曾立中嚇了一跳,看我是真的發飆了,趕緊俯下身子,拾起那個紙元寶,嘴裡還嘟囔道:“真是的,怕什麼呀,擱得住嗎……”
“這位曾師兄。”郭沫凝說道:“你就算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啊,這山中在夜裡有多少古怪,你知道嗎?一個鬼祟你能對付得了,十個呢?一百個呢?一千個,一萬個呢?!”
曾立中臉色一變,兀自不服輸,嘴裡嚅囁道:“怎麼會那麼多?”
“你以後吃虧就吃虧在你不信邪上!”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鬼祟在暗中,我們在明處,就算殺不了你,傷你戲弄你,你防不勝防!咱們是趕路要緊,還是跟這些鬼大爺置氣要緊?就算你真的什麼都不怕,你從人家這裡過,打擾了人家的清淨,是不是該客客氣氣的?該恭恭敬敬的?”
說起來敬鬼神,我不由的又想起來一件事情。
去年十月的一天夜裡,我和德叔實在外縣出相,實在是不想趕夜路走了,就在一個小賓館裡住了下來。
我和德叔都累乏了,進屋鞋一脫,衣服一掛,洗了洗就躺牀上睡去了,睡到半夜,我隱隱約約的約摸着手背上又癢又亮的,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扭過頭去看,赫然發現牀邊竟然蹲了一條狗,正伸着舌頭在舔我的手背呢!
這一下把我給嚇得,立刻就全醒了,但這時候,再看,卻什麼都沒有了。
牀邊空蕩蕩的,別說狗了,連個老鼠都沒有。
我癔症了片刻,纔想到自己應該是做了個夢,還是接着睡吧。
我又躺回了被窩,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感覺脖子上涼涼的,溼溼的,像是有水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就醒了,醒來仰面一看,天花板上居然吊着個人,眼瞪得又圓又大,猩紅的舌頭伸出來一尺多長,口水正一滴一滴的往我脖子上落!
我嚇得一個激靈,猛地醒了過來,才發現原來是個夢。
天花板上什麼也沒有。
但是我一摸脖子,竟然真的又黏又滑,溼漉漉的一片!
我趕緊從牀上下來,跑到衛生間裡去,用水去沖洗,剛洗了一下,擡起頭照的時候,鏡子中,我的背後,赫然有一張人臉,一雙大眼,直勾勾的注視着我,一聲不吭,連口熱氣都沒有!
那是個女人,手裡還牽着一條狗,那狗也直勾勾的盯着我,不叫喚。
我嚇得心裡砰砰亂跳,知道自己是真遇到髒東西了,當時我直穿着一個內褲,身上什麼也沒有,我也不敢回頭去看,一回頭,三盞燈準被拍滅!我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諱——做了噩夢之後,午夜決不能照鏡子!
我就關了燈,黑暗中慢慢往衛生間門外移動,剛走到門口,燈突然又亮了,一個人影矗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啊!”
我終於忍不住,叫喚了一聲。
那人影說:“別叫了,是我。”
我這才發現,原來是德叔。
我驚魂甫定,沒好氣道:“德叔,你怎麼走路連個聲音都沒有?站在門口乾啥呢?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你剛纔起牀的時候,我就醒了,我站這衛生間門口喊你半天了!”德叔說:“你一聲都沒應,還自顧自關了燈,往外面走,我還以爲你夢遊了呢!大半夜不睡覺,洗脖子,照鏡子幹什麼?”
我這才真正晃過神來,是撞邪了。
我把事情跟德叔說了一遍,德叔道:“看來是這間屋子裡死過人,奶奶的,黑心的賓館老闆,給咱們住兇屋,你白天出相,五行之氣又弱,招了鬼了。也怪咱們,進來的時候,沒有打招呼。”
我說:“那怎麼辦?”
德叔道:“重新出去,再進來。”
我和德叔大半夜裡,又穿好衣服,出了房間門,然後站好,德叔先敲敲門,敲了四聲,然後開門進屋,說道:“不好意思,夜裡趕路的客人,借宿一晚,打擾前輩了。請多多包涵,天亮就走。絕不逗留!請讓我們睡個好覺。”
說完,德叔讓我和他一道鞠了三個躬,然後才關上門,又安安生生的脫鞋,脫衣服,上牀睡覺。
說來也怪,很快我就睡着了,中途再也沒有醒過來,也沒有做噩夢,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起來以後,我和德叔匆匆的穿上衣服,賴好一洗臉,果真是一刻也沒敢耽誤,就出了房間。
下去之後,我和德叔找到旅店老闆,德叔的性子極其刻薄的,劈手就抓住那老闆的衣領子:“不開眼的東西,給我們住死過人的屋子?咹?!”
那旅店老闆嚇了一跳,臉色慘白道:“沒有,沒有,怎麼會?”
“沒有?”我說:“死過一個女人,還有一條狗,對不對?”
那旅店老闆的臉更白了。
德叔說:“要我們是一般人,夜裡說不定已經死裡面了!混賬東西,我看你是不想開店了吧?”
旅店老闆這才承認了,趕緊賠禮道歉,房錢分文不收,還又額外賠了一些錢,央求德叔給他處理處理。
德叔拿了錢,啐了一口,道:“那個房間以後就封住了,別讓任何人住了!否則,你有命掙錢,沒命花!”
說完,德叔拉着我揚長而去。
事後,德叔給我總結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在外面風餐露宿,誰知道住的那個房間裡,出過什麼事情?保險起見,進門的時候,敲兩聲,打個招呼,沒有髒東西的話,更好,有髒東西的話,也算是尊重過前輩了。
一般情況下,人敬鬼,鬼才敬你。陰陽不同,也有禮數。孔聖人還說,敬鬼神而遠之呢。
現如今,曾立中這混小子,就是個不開竅的貨材!
在我的反覆斥責下,總算是又把那紙元寶給撿起來了,也捧在了手心裡,我捏着判官勾魂筆,在那紙元寶上畫了一下,打了個勾,結果這個勾沒有顯示出來,唾液的痕跡在上面一閃而逝!
看見這情況,我的心中已然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我收了筆,又拿火柴出來,在火柴皮上一擦,火柴頭沒燃着不說,火柴棒居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