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情是真的窮途末路了,零號與我相互妥協,絕無情的計劃完全失敗,回去之後,必定要受零號的懲戒,不要說五大隊總首領之位保不住,能不能保住命,還是兩說,所以他這番舉動,就是要拼個同歸於盡!
與零號、與我陳家拼個同歸於盡!
大老闆是堅定不移的倒陳派,絕無情殺了零號,零號死在了陳家的地盤上,大老闆上位之後,要是將零號之死,強行嫁禍禍給陳家,那陳家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此,絕無情自己雖死,卻也拉了零號和陳家做墊背,解了心頭之恨!
此人,好生惡毒!
真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
再看渾天成,他已經默然無語,只是他的目光閃爍不已,顯然也是動心了。
絕無情的手,越捏越緊,零號開始兩眼翻白,滿臉漲紅。
我盯着絕無情,心中已然動了殺機。
滅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權力機器,救下零號,零號欠我一條命,我走之後,陳家村的安危,將會更有保障。
不過,渾天成也是害羣之馬,留下他,貽害無窮!
“渾天成!”我冷冷道:“絕無情要以下犯上,你不管嗎?”
渾天成搖搖頭道:“我跟他一樣的級別,我管不住。”
“殺!”
絕無情突然目眥盡裂,大喝一聲,就在此時,我將手一招,逍遙遊之大周天步!
過來吧!
絕無情身子如倒飛般疾馳而來,瞬間已是到了我的跟前,我的手就捏在他的後頸,低聲道:“絕無情,陳弘生,從今而後,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再也沒有了,我會永遠記住伏牛山中的那個陳弘生,與華明、紫冠道人並肩作戰的陳弘生,而不是後來的權力機器絕無情。”
“咔嚓!”
說完這段話,我手上勁力輕吐,絕無情的頸椎處傳來一聲脆響,腦袋歪歪扭扭的垂了下去。
“陳元方……”
絕無情瞪大了眼睛,喃喃說出這三個字,便再無聲息了。
那鷹一樣的眼睛中,緊縮的瞳孔,漸漸變大,終究成爲虛無。
一代梟雄,就此隕落!
無論是絕無情,還是陳弘生,都去往來世了……
“啊!”
老妹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我的心都是一揪!
這一刻,我突然異常難受!
想哭,想吐!
想要歇斯底里嘶吼一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時此刻,我的體會竟然是如此清晰!
殺人,當真不好受,但我卻不得不殺人!
“陳,陳元方,你,你——”
渾天成驚恐地叫了起來,我擡起頭,環視諸人,就連我們這邊的人,也都臉色難看至極。
零號還在咳嗽,伏着身子咳嗽,旁邊有人在給他捶背,他一把推開,咳嗽的肺都像是要爆炸了。
我嘿然看向渾天成,將手一招,道:“你也過來!”
渾天成在慘叫聲中,不由自主地被我以大周天步拉到了近前,驚恐道:“你,你想幹什麼?”
我冷冷道:“絕無情已經死了,你還想獨活嗎?”
“你,你不——”
渾天成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的手便再次用力!
“咔!”
一聲脆響,渾天成的脖子,也斷了。
“反了!反了!”
九大隊的人叫了起來。
剛纔絕無情以下犯上,我殺了他,五大隊沒人吭聲,但渾天成不同。
他的人,全都叫嚷起來。
“誰敢上前!”
望月挺身而出,四隻眸子睥睨衆人,冷冷道:“我師父義不殺人,剛纔那兩個,是畜生!誰敢爲畜生言語,也爲畜生,殺無赦!”
陳漢名、曾子仲、表哥、木仙等衆也紛紛準備動手。
九大隊諸人悚然動容。
“安靜!”
我以森冷的目光望向九大隊諸人,道:“渾天成與絕無情密謀以下犯上,被我誅除,你們哪個是他們的同夥?站出來!”
沒有人動。
場中一片靜默。
“走吧!”
零號站直了身子,冷漠地看了看地上絕無情和渾天成的屍體,道:“絕無情和渾天成以下犯上,圖謀作亂,你們沒一人敢上來幫忙,陳元方正當防衛,爲民除害,沒有罪過。帶上他們的屍體,走!”
“是。”
衆人默默擡起了絕無情和渾天成的屍體,頹然而去。
零號臨走時,又回望我一眼,道:“陳元方,我的要求,你若做不到,可就……”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而是轉身離去。
我自然能懂他的意思。
“殺得好!殺得好!”
老舅叫了起來。
曾子仲點頭道:“這兩個狼子野心的東西不除掉,繼續執掌廟堂,術界不會有安寧的!”
張熙嶽道:“元方是菩薩心腸,霹靂手段啊,我輩不及,遠遠不及。”
“可是那個零號,他就這麼走了?”陳漢達道:“絕無情和渾天成就這麼白死了?”
“這是權力鬥爭的結局。”
我道:“這場權力的角逐圍繞天書而進行,天書拿不到手,大老闆和二老闆都輸了,只有零號是最終勝利者。所以他放過我,絕無情要跟他同歸於盡,未必不是大老闆的授意,渾天成站錯了隊,兩人都是必死無疑,零號回去之日,便是大老闆和二老闆垮臺之時,我只不過成了零號殺人的刀。可是,我若是不做這把刀,陳家村的安危由誰來照管?大老闆和二老闆不會放過他們的,即便是我走了,陳家村也不會安寧。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咱們按部就班走吧。”
二叔道:“他們派來陳家村的人,會不會還在?”
陳漢名道:“我已經派人去看了,正如元方所說,這是一場以天書爲核心的權力角逐,零號勝利了,就絕不會再留戀咱們這裡,而是要迅速回到權力的核心,我想他應該會徹徹底底離開的。”
“那神相令呢?”木仙道:“那個零號說要解散神相令,怎麼辦?”
“這個令牌……”
我將神相令握在手中,緩緩摩挲着,道:“術界最大的邪教血金烏之宮已經不復存在,其餘惡勢力也被晦極剷除,想必會安寧很長時間。但是,這世間,有黑就有白,有好就有壞,邪教惡徒會層出不窮的,血金烏之宮覆滅了,還會有第二個大的邪教崛起!這個神相令,我想留下來,當我不在人世時,將它交給我的繼承人,希望令下諸門諸派,能感念我曾經的苦勞,幫助他,共同維護這一片清平術界!”
元媛道:“哥,你不在人世是什麼意思?”
我笑道:“你馬上就會知道的,放心,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神相!”張池農突然叫了起來:“你的繼承人又是誰?”
“你也會知道的。”我道:“我看你就很不錯,有朝一日,我的繼承人和你到一處了,請你千萬不要冷落了他。”
“我一定竭力相助!”池農攥着拳頭,激動地滿臉通紅。
“諸位!”我大聲道:“走吧,到公中大院,當着所有天下同門的面,做一個了斷!”
是該要了斷了。
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只要我離開這個世界,帶着我的人,離開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便都塵埃落定了。
神相,只是曇花一現的傳說,人們會遺忘這裡發生的一切,也會永遠記在心裡。
是夜,大風裹卷天地!
陳家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如此劇烈的風!
一夜之間,所有的花,全部凋零,所有的葉,全部落盡!
只是在次日,天又好的出奇,千里無雲,陽光燦爛。
我們一行人,在守成和尚的陪同下,於這日下午,遞次到了項山寺。
三爺爺在那裡已經等候多時。
只是我們的人太多,項山寺幾乎已經容納不下。
守成和尚再次大顯神威,叫上徒弟徒孫們,一起施展手段,流水席似的烹出一桌又一桌的素齋。
吃到最後,賓主盡歡之際,我咬着一塊素雞,突然心中一動,拉過守成和尚叫道:“大師忒不老實,你這菜究竟是素菜還是肉菜?爲什麼素雞吃出了肉雞的味道?”
“哈哈哈!”守成和尚大笑道:“元神,這道菜可不是貧僧做的!項山寺的大小和尚們,沒人敢殺雞。”
“那這菜是誰做的?”
“你猜?”
“我可猜不出來。”
二叔叫道:“這大禿驢肯定在後院藏了女人!”
老舅也起鬨道:“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哎呀!”守成和尚也叫道:“你們猜對了!”
我一愣,道:“真藏了女人?”
“這女人,元神可是認識的。”守成和尚笑眯眯道:“人家特意爲了你來做的飯,你猜猜是誰?”
“特意爲了他?”木仙和阿秀都把目光移了過來。
“是江靈姐姐!”老妹叫道。
奶奶笑道:“我看不是,江靈可是藏不住的妮子。”
“難道是……”我心中突然一動,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誰呀!”守成和尚道:“猜!”
“他要是猜不出來,就把吃過的飯,給我倒出來!”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月光下,兩道清冷的目光掃射進來,直刺我的雙眼。
“是你!”
我雖然猜到了,但還是莫名的一驚。
“我要殺你,只是聽說你要躲,躲到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那我還怎麼殺你?”
“姐,我也要跟着你殺人!”一道清脆動聽的聲音響起,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跳了進來,明眸皓齒,笑道:“我叫邵如薇!剛纔你們吃的飯,還有我做的!”
我笑了起來:“小妹妹,你要跟着你姐姐一起走嗎?”
“對,我要看姐姐怎麼殺你!”
“哈哈哈……”
衆人一起鬨笑起來。
“這裡這麼熱鬧,不請我進來喝一杯嗎?”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一身板正的中山裝、一頂熟悉的八角帽頃刻間映入眼簾,一張國字大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意:“元方,別來無恙。”
我徹底呆住了。
奶奶、三爺爺、五爺爺、七爺爺、老爸、二叔、老妹……全都站了起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驚愕和喜悅的色彩。
我盯着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淚水無聲的滑落,滑落,落入這熱鬧而寂靜的深夜……
(麻衣神相全書完)
陳元方、江靈、木仙、邵如昕、邵如薇、張池農、陳德、陳成等人隨後事蹟,詳見拙作《麻衣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