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片沉寂。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次算是跟那程姑娘結下了樑子,不徹底解決她,估計會很難走出這個鎮子。
看衆人都有些沉默,我便笑了笑,道:“諸位不用沮喪,事情已經做了,就別後悔,接下來便簡單多了,咱們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
反正南寧方面還沒有對方要動身的消息傳來,我們這邊暫且守着也不會誤事。
都先生猛地站了起來,衝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倒,死命抱住我的大腿,哭喪道:“大師,你可不能不管我!程姑娘不會放過我的!”
我又好氣又好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起來!幹什麼呢?也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都先生不起來,反而哭得涕淚滂沱,嚎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我現在快沒命了,多傷心呀,嗬嗬……”
“你起來吧,我不會不管你的。”我說。
“真的?”都先生瞪着一雙淚眼狐疑的問道。
“真的!說一不二!”我道:“你快起來,今天晚上我陪你在這個屋裡。這樣你就放心了吧?”
“好,好,好!我放心,有大師在,我絕對是放一萬個心!”都先生一下子就站起來了,也不哭,也不鬧了。
木仙嘆息一聲,道:“看來夜宵是吃不成了。”
都先生訕笑道:“以後肯定請!一定請!”
江靈卻道:“元方哥,我跟你一起守夜。”
我說:“不用,我有伍子魂鞭在手,最不怕的就是惡鬼,如果真有惡鬼來勾魂,倒是正合我意。”
江靈固執道:“那不行,你有什麼在手,我也不走。我走了也睡不着,還不如跟你在一起。”
江靈如此堅持,我便只好道:“好,那你就也留下吧。其餘的人,各回各屋,趕緊睡覺,千萬要小心!這程姑娘的手段極其陰損,莫要着了她的道。”
木仙道:“先前有一個邵姑娘,現在又有一個程姑娘,都不是什麼善茬,都惡毒陰險無比……看來以後要遇着叫什麼什麼姑娘的人,千萬要小心……”
“嗖!”
木仙話音未落,一道破空之音驟然而起,緊接着我便覷見一道烏光疾馳向木仙,而木仙毫無防備,愕然間,那烏光已經臨近木仙的太陽穴!
“小心!”
表哥大吼一聲,早抄起砍刀在手,上前去擋那烏光!
阿秀皓腕急揮,一根紅繩纏着一顆鈴鐺奔向那烏光!
但是他們都沒有另一個人快,在烏光掠過的瞬間,望月已錯動四眸,曼聲念道:“大執空術——翻雲覆雨。”
屋子裡的空氣驟然緊縮,彷彿被抽乾了一樣,空間似乎瞬間扭曲,而那烏光也陡然轉了方向,擦着木仙的鬢角飛過,恰恰又掠過店老闆的眼前,然後錚然一聲打進屋子裡的牆上,全部沒入!
對方手勁之強悍,着實令人駭然!
“啊!”店老闆這才嚇得驚魂甫定地慘叫一聲,然後便傳來一陣“滴滴答答”的響聲,都先生叫道:“哈!快看,他也嚇尿了!”
不用看,已經有股騷臭味隱隱傳來,我不禁暗自搖頭,這些人動不動就尿褲子,真是……
“何方賊子暗算?”表哥沒有英雄救美成功,心裡窩着火,罵了一聲就要橫刀衝出去,卻被木仙一把拉回,道:“急什麼!小心有詐!”
表哥立即止住身形。
我卻聽見一陣輕微而熟悉的腳步聲倏忽遠去,略一沉吟,腦海裡猛地閃出一個念頭來,心中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居然是她?她竟然也在這裡?”
“是誰?”木仙、阿秀、表哥、江靈幾乎異口同聲地看着我問道。
“邵如昕。”望月淡淡的接了一句。
“啊?”衆人目瞪口呆:“是她?”
我的心中也正是這個想法。
片刻後,木仙若有所思地撓了撓頭,江靈則快步走到剛纔那烏光射進牆壁的地方,揚起金木雙鋒用力戳進去,一挑一剜,一件小東西便彈了出來,江靈就伸手去抓,我叫道:“小心有毒!”
江靈連忙又把手往前伸了半尺,用右臂隔着衣服託着了那東西,看了看,道:“是一枚銅錢。”
說着,江靈便走了過來。
我也已經看清,確實是銅錢,而且是很熟悉的銅錢。
“這個沒毒。”我從江靈手臂上取下銅錢,捏在手中,道:“這確實是邵如昕的東西,壓鬼錢。”
望月道:“我們曾有一場惡戰,這錢我也認得,她打錢的勁力我也辨認的出來。”
這話一說完,屋子裡便沉寂下來,大家都有些尷尬。
木仙更尷尬,片刻之後才道:“這地面邪,說曹操,曹操就蹦了出來!”
我道:“你以後還是積點口德吧,剛纔要不是望月在,你就算不死,也毀容了。”
木仙最愛惜自己的容顏青春美貌,當即被我嚇的臉色慘白,眼珠子一轉,卻又反咬我一口道:“都是你!都怪你!”
我愕然道:“關我什麼事情?是你背後說人家長短,被人家警告了嘛。”
木仙道:“邵如昕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我們到哪兒,她就到哪兒?還不是因爲你!肯定是你暗中和姓邵的約定了什麼,或許就是你讓她跟着咱們的,這樣你們就有機會暗自見面,你也能保護她,她也能保護你,呸!早知道這樣,我們還跟着你幹嘛?真是傷心噁心!”
“你,你,你……”我瞠目結舌了半天,竟不知道如何反駁,轉眼一看江靈也瞪着我,更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木仙真是嘴毒的很,沒理還要咬別人三分深。
實在是天地良心,我什麼時候讓邵如昕跟我來了?
邵如昕爲什麼會在這裡,我怎麼知道?
可是這怎麼說?
越描越黑,還不如轉換話題,不再說這事情了。
於是我乾咳一聲,道:“好了,我不跟你胡攪蠻纏,邵如昕現在不是咱們的敵人,只要我不犯人,人必不犯我。你們趕緊回去睡吧,我還靈兒還要在這裡守夜。”
“誰跟你守夜!”江靈杏眼一瞪,道:“自己守吧!”
“對,咱們都去睡覺!”木仙說着,上前一把拉着江靈,道:“靈兒你跟我們一起,咱們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要抱成團,保護好自己,至於某人,有邵大姑娘保駕,還輪得着咱們?”
江靈還真的跟木仙手挽手一道去了,阿秀緊緊尾隨,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們的背影,又瞟了瞟表哥,表哥也是大眼瞪小眼,望月則永遠都是那副表情:無所謂,我無所謂,愛誰誰……
只有彩霞笑了笑,道:“師父,我和望月陪着你吧。”
我搖了搖頭,道:“不用,望月累到現在,數次動手勞神,還沒好好休息,咱們這一夥人關鍵時刻就靠他了,他得隨時保持最清醒和最有力的狀態,你們還是去休息吧……嗯,讓表哥陪着我吧。”
щшш¤ttκa n¤Сo
望月和彩霞也走了,表哥看了看我,道:“元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讓邵如昕跟着你呢……”
“你閉嘴!”我正氣不打一處來,見表哥也這麼說,立即出口截殺,道:“表哥,你情商太低,怪不得木仙都不愛搭理你!”
這麼一說頓時戳到了表哥的痛處,表哥也氣哼哼的坐到一邊,別過頭,不看我。
“兩位大師,邵姑娘又是誰?跟程姑娘是一夥的嗎?”都先生突然弱弱的問了一句。
“閉嘴!你睡覺!”我和表哥異口同聲斥責道。
都先生趕緊縮到了牀角,也不敢躺下,因爲牀上的大部分地方,都被勞先生的屍體睡過。
而牀的一旁,還躺着勞先生的屍體,都先生也不敢靠近。
我和表哥則各自佔據一把椅子,閉目假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一股微弱的香味幽幽傳來,我猛然驚醒!
我的魂力和元氣雖然不能調遣,但是我的耳朵、鼻子、眼力可都是練出來的,相音、相味、相色、相形都沒有任何問題,這味道,自打甫入鼻腔時,我便已相認出來,是軟毒——也即麻醉人卻不傷人殺人的毒。
我周身百骸都有極氣滯留,尋常的陰毒陽毒,我是分毫不懼的,所以當我嗅到這毒味後,我心中反倒是一片歡喜——敵人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而且這動手的手段如此下作,居然要下毒!
可見是黔驢技窮!
我沒有動,眼睛也還是微微眯着,只靜觀其變。
表哥的呼吸聲在我聽來卻忽然沉重了許多,兩條胳膊也耷拉到了椅子兩旁,不用想,表哥已着了敵人軟毒的道兒!
至於都先生,更是不用指望,此時恐怕睡得比死豬還沉。
念及此,我也加重了呼吸聲,同時身子靠着椅背一沉,兩隻手都耷拉下來,假裝也中毒了。
幾乎就在這同一時間,我眯縫着的眼猛的瞥見一團瑩瑩發亮的白霧從牀下“汩汩”冒出!
那白霧完全冒出之後,陡然挺立,恍若一根圓柱,略一停滯,隨即便無聲無息地朝我移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