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忖要想出去,必須從那水魅的身體穿過!
我盯着那兩道暗紅色光芒,緊咬牙關,正打算往上猛衝,卻突然感覺右手被什麼東西給攥住了,有股力道似乎要把我往上拉。
我急忙扭頭去看,卻是江靈!
我又驚又喜,精神頓時爲之一振,開口要問:“你怎麼來了?”
但是還沒等我喊出聲,河水便倒灌入口,鎖鼻功就此被阻,周身氣息頓時凝滯,缺氧的感覺從大腦深處發散,暈眩的感覺猛然襲來!
我竟忘了,這是在真的河底,不是做夢,哪裡敢開口說話!
鎖鼻功被強行阻斷,體內殘存之氣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會消耗殆盡,我忍不住張口呼吸,河水再次灌入口中,胸中憋氣難受,頭腦發脹欲裂,我立時就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有了知覺,鼻中也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十分暢懷,等我慢慢睜開眼睛以後,擡頭一看,自己果然已經不在水裡了。
我興奮地站了起來,看了下週圍,這時我才發現,天黑地漆,空中竟然星辰遍佈。
而四下裡竟只有我自己!
人,全都不見了。
老爸、老媽不在,江靈、奶奶不在,五老、十俊不在,五十族丁和村民們都不在,他們在我醒來時竟然全都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
我揉揉眼睛,又仔細地看了一下四周,驀然發現連河也不見了!
我所處的地方完全不是我之前所在的地方,現在的我身後是一片樹林子,眼前是一片草地,無邊無際的荒草足足有半膝之深,夜風吹得荒草東倒西歪,一片一片翻倒的草葉在月光下泛着異樣的白色,忽左忽右,猶如一條銀色的巨蟒在草叢裡遊行。
我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耳邊依然是大風聲,呼呼作響。
不會是江靈把我救起來以後,慌亂之中,游到了別處,然後把我扔到這荒郊野外了吧?
我猛地睜開眼,面向四方,大叫了幾聲:“江靈!江靈!”
沒人應,我絕望地又喊了一聲:“老爸!”
還是沒人應,看來確切無人。
難道江靈並沒有救出我,我只是被河水送到了這個地方?
“轟!”
電光閃現,天空中忽然一聲悶雷詐響,我一個哆嗦,從地上跳起來,然後仰面看天。
滿天星辰已然不見,無邊無涯的一層厚厚烏雲鋪天蓋地,將月光、星光盡數吞沒!
夜眼!
我觀看和周邊環境,沉默片刻,我決定離開這個地方,只要是陳家村附近,我都熟悉的,我要找到回去的路。
我不敢到將近沒膝的草叢裡走,而是扭頭鑽進了樹林裡,樹林正是俗稱“鬼拍手”的楊樹林。
這時候,我終於切身體會到鬼拍手是什麼感覺了,無數的樹葉子被風吹的“嘩嘩”一片亂響,像是怪笑聲,又像是拍手聲,但無論像什麼,它們都激的我渾身發毛。
進了樹林子,我又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事實上,我已經分不清方向了,北極星在何方,我根本就看不見,我只是硬着頭皮朝一個方向走去。
正在走着,樹葉子忽然又都不響了,風也停了,雷聲更是早已止住,也未見有雨滴落下,四下裡從亂成一片頃刻間變得靜的瘮人,那感覺還不如樹葉子響的時候。
我一走路,就會有踩在地上的“嘎吱”聲傳來,即使是我把腳步放的很輕,依然會有聲音,而且那聲音很怪,音量很弱,卻又清晰異常地傳進我的耳中,根本不像正常踩踏土地、樹葉的聲音。
似出自胸中,呼於鼻端,委屈而聲啞,音低而韻弱,是爲喑音,以相音十二律來斷,乃八兇之一,大不吉利!
我也不敢再走路了,我站在林子當中的一個地方,心想,要不在林子裡待到天明?
這麼一想,我就決定坐在樹下面等着,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坐下來以後,我又想要不要還回到樹林與草地的邊緣處等,這林中畢竟怪異。
我左想想,右想想,怎麼想都覺得不妥,實在是惶恐至極。
幾乎在精神躁亂到無以復加的時候,我忽然感覺不舒服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死死地盯着我看。
四周沉寂,無聲無息,我六覺敏感,在這種環境下,更覺難受。
法眼!
我猛地回頭去看,然後迅速環視一週,空無一人!除了樹,別無他物!
原來是自己嚇自己,我長出了一口氣,靠在了樹上。
忽然有一滴液體滴在了我的臉上,什麼呀?
我用手指抹了一下,黏黏的,湊到眼前一看,紅褐色的血!
我趕緊擡頭看,一張慘白的臉,血紅的嘴脣,伸長的舌頭,空曠的眼眶正在往外滲血,滴在我臉上的血就是從那雙眼眶裡流出來的!
我大叫一聲,差點暈過去,腿已經不聽使喚了,我掙扎着在地上爬,我要爬出樹林,但只爬了兩步,一陣刺耳的“桀桀”怪笑聲就響了起來,緊接着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奮力掙扎,那雙手卻把我提了起來,讓我面對着那張鬼臉,我反抗不過,就索性把眼睛閉上了。
那雙手又捏住我的下巴,讓我把嘴張開,然後忘我嘴裡塞東西,我拼命搖着頭,不讓東西進嘴,但是卻毫無作用,我只感覺一個滑膩膩的東西進了我的口中,順着我的喉嚨往下走,我睜眼一看,原來是舌頭!
它把它的舌頭伸進了我的喉嚨!
我頓時魂飛魄散,既噁心又害怕,我拼命地乾嘔,想把那無比噁心的舌頭弄出去,但是那舌頭卻一絲一絲的滑進了我的體內,我感覺我快要窒息了,我的眼珠子都快翻出來了!
我用雙手使勁抵着那個鬼臉的身軀,觸手之處軟綿綿的猶如空氣,我想去掰它的頭,但是我渾身再也擠不出一點力氣了,雙手緩緩地垂了下去,眼皮猶如被人強行抹下一般,蓋上了我的雙眼……
腦海裡是無盡的白,白茫茫的盡頭忽然閃現出一個人影,彷彿是老爸,又彷彿是江靈,依稀間卻又似乎是阿秀,但又更像面具人。
我想努力喊出幾個字:“救我……”但是喉嚨緊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又哪裡會有人來救我?
那雙空曠的眼眶內的血還在往我臉上滴,舌頭還在往下伸,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就在我快要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的額頭忽然捱了重重一擊,就像是一個人用鐵棒子打在我頭上一樣,但我竟然舒服了!
頭腦也開始清醒了,我感覺貴舌正慢慢地脫離我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往外拔,我拼盡全力大咳一聲,忽然一陣輕鬆,猶如浴火重生,那條舌頭終於從我嘴裡出去了。
眼前逐漸清晰,那張恐怖的臉也在慢慢消失,而我的額頭卻溼溼的,好像是被剛纔那一重擊給搞出血了,我晃了晃腦袋,伸手要去摸,耳邊卻有人叫道:“別動!”
接着兩隻手就抓住了我的手。
我完全睜開雙眼,卻見自己竟還是在水裡,是河底!
再一看,那鬼臉怪物已經不見,在我旁邊的是人影果然是江靈,她正在我近處遊動。
剛纔是怎麼回事?
我覺得額頭上似乎有異物,忍不住伸手去抓,手裡登時摸到一張如布似帛的東西,拿下來一看卻是一枚黃標硃砂符紙。
拿下符咒的瞬間,腦袋裡又是一陣痛,彷彿針刺一般,我忍不住調動三魂之力,卻發現三魂之力竟然被消散了大半!
這是怎麼回事?
在一看手上拿下來的那符紙已經被河水浸透,我稍稍一用力,便即碎掉。
不用想,一定是江靈貼上去的,剛纔感覺像是被鐵棒敲了一記,肯定也正是因爲這符紙貼在我腦門上的緣故。
可江靈爲什麼給我貼符紙?我的三魂之力又因何而消耗大半?
剎那間,我驀然驚覺,難道剛纔我所見所遇的都是幻覺?
那個草地,那個樹林,那個鬼臉?都是假的?
所以我的三魂之力先是被消耗大半,然後出現幻覺。
所以江靈下水一見到我的情況,就立即給我貼了一張符。
可是我的三魂之力明明全然散佈全身,極氣又迴護山下,怎麼還能於無形中中幻覺?
我只是把雙手伸進河底淤泥深處,觸碰到一團軟綿綿地東西,然後便遭遇水魅襲擊,以極氣脫身之後,又被它逼迫不得上岸,無意中看着它的雙眼,然後就看見所謂的江靈下水……
對了,我忽然明白過來,先前的那個“江靈”並不是真的江靈!
和之前的“阿秀”如出一轍,只是水魅的幻象!
它讓我先看到熟悉的人,再加上魘魅血局和血鬼河童的邪力,使我不自覺地放鬆警惕,三魂之力不加調動,極氣無險不起,正可謂是血局邪,河童惡,水魅搗鬼,人魘催生!
我居然中了兩次招!
魘魅血局與血鬼河童聯合的威力,再次讓我刮目相看。
見我有了意識,江靈便用手指了指上面,那意思我明白,是讓我上去。
我暗自感覺了一下,鎖鼻功的時效即將到頭,河底被我挖的坑坑窪窪,但是真的血鬼河童還無着落,看來只能再下來一次。
我與江靈立即往水面上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