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島,發瘋的鐘祥驅使萬餘名水兵登陸作戰,鄭之強手頭真正能戰的士兵只有不到三千人,而其它的都是一些匠師,這些人遠距離操作投石機等器械那是個頂個的手藝嫺熟,但真要近身接戰,那就不行了。拉開長長散兵隊形的勃州水師最大限度地避開了投石機的攻擊,在中午時分終於攻上了第一道環形防守線。
鄭之強立即命令摧毀了這個區域內的投石機,然後將這些人撤到後方,每人分發武器,準備作爲預備隊使用,如果鄭之元的船隊遲遲不來,那他們遲早都會走上肉搏的第一線。
整個防線向後推了約一百多米,環線防線更小了些,但卻更緊密,更堅固了一些。再向後退,身兵便已是峰頂了,在峰頂的另一側,是陡峭的山壁,復州水師沒有給自己留絲毫退路。
鍾祥不計成本的攻擊在傍晚時取得了突破,第二道防線再次被攻破,鄭之強被迫退上了山頂,在那裡,還有他們最後的倚仗,兩座互爲犄角的棱堡。此時,水師陸戰隊已減員至不足千人,而匠師們終於穿上盔甲,提起長矛,弓弩,走上了棱堡的城牆,這裡,將是他們最後一搏的地方。
站在棱堡頂上,鄭之強眺望着無垠的大海,大哥,你在哪兒呢?
頂峰並不是那麼好攻取的,因爲地形所限,鍾祥能一次展開的攻擊隊伍不能太多,每一次只能派出二到三百人發起攻擊,而面對這種烈度的攻擊,棱堡非常輕鬆地就能應付過去,而且不會付出太大的代價。
在進攻了大半個時辰之後,鍾祥終於意識到,定州冠絕天下的棱堡攻防戰術的確已是應用得爐火純青,在又一次敗退之後,鍾祥停止了這種無謂的添油戰術。站在棱堡前,鍾祥苦思片刻,看着滿山的大樹,他終於有了注意。
鍾祥停止了攻擊,鄭之強難得了取得了一點喘息的時間,一邊抓緊時間恢復體力,一邊卻又不消停地派出幾個大嗓門的士兵站在棱堡之頂,嬉笑怒罵鍾祥,直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將出來,數落了一個遍。鄭之強希望能讓鍾祥惱羞成怒,再一次發兵攻擊,慢慢消耗對方的兵力,只要在大哥返回之前,將對方牢牢地摁在岸上就可以了。
一些投石機被搬了上來,在棱堡之前排列好,那是鄭之強沒有來得及毀掉的一部分,不過鄭之強並不在意,棱堡的設計,能夠有效地防護投石機的石彈。
但出乎鄭之強的意料之外,對面投石機上投來的並不是石彈,而是一捆捆的柴禾,一根根的粗木,看着這些東西在兩座棱堡之下越堆越高,鄭之強忽地明白對方想幹什麼,臉色不由一下白了,狗日的,他要縱火燒我們。
鍾祥看着已堆集如山的木料枝葉,獰笑道:“不怕你們的烏龜殼硬,我今天將你們一個個烤成燒乳豬。”
一支支火箭射向已幾首堆到棱堡頂端的樹枝,數息之後,大火騰地燃起,夾着陣陣濃煙,隨着海風直卷向兩座棱堡。
“快,用布料打溼水,捂住口鼻!”鄭之強大叫道。火雖然一時還燒不到棱堡中來,但這陣陣濃煙更讓人難耐。
大火越燒越旺,漸漸地,火勢蓋過了滾滾濃煙,將棱堡的外壁烤得隱隱顯現暗紅色,此時,堡內已是酷熱難耐,數尺厚的石牆根本不敢靠上去,一旦裸露的肌肉接觸到這些石牆,立即便會發出哧哧的聲音,焦糊的肉味在棱堡之內飄揚。
越來越多的士兵倒了下去,他們不是不小心靠上牆體被燒傷,便是被滾滾濃煙所嗆到,看到對面的投石機扔在不斷地向火堆中投入新的木材,鄭之強絕望了,此時,大汗滾滾的他已幾乎脫力,如果不是大火也擋住了鍾祥的進攻隊伍,只需要一小隊士兵衝進來,便可以將棱堡內的人斬盡殺絕。
鍾祥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笑容,勝利已近在眼前了。這些可惡的復州兵,抓住他們之後,自己要將他們倒吊在桅杆頂上,點他們的天燈。
“總管,你看海上!”得意地鍾祥聽到身邊一名親兵聲音顫抖,不滿地瞟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海上,這一看,全身的血液幾乎凝滯,雖然山頂大火熊熊,但鍾祥仍然如同墜出冰窖之中,全身都發起抖來。
海面上,數十隻艦船隻乘風而來,張開的風帆被風吹得鼓鼓的,只粗粗一看,這隻艦隊便有五千料的大船四五艘,其它的艦船更是難以計數,正撲天蓋地地向連山島撲來,桅杆之上,高高飄揚的定州軍旗顯示着來者的身份。
“撤退,退回到船上去!”鍾祥聲嘶力竭地吼道,正在不停地砍伐樹木,爲火勢添磚加瓦的勃州水兵撒開腳丫子,向着海邊狂奔。
在船上留守的水軍不用鍾祥吩咐,慌張地升起風帆,提起鐵錨,但讓他們恐慌的是,大部的水兵都還滯留在峰頂,距離海邊還有不短的距離,而看對方船隻來的速度,就算他們及時回到了船上,也來不及出海迎戰了。
鄭之元看着濃煙滾滾,大火熊熊的連山島峰頂,內心也是焦急不已,難道連山島已經失守了麼,不停地吩咐水手們加速,再加速。
鍾祥和他的水兵們終於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到碼頭,回到了自己的船隻之上,但悲劇的是,復州水師此時也恰好趕到,碼頭已直接處在他們的攻擊之下,還來不及掉轉船頭,密密擠在碼頭上的勃州水師船隻立即便在了活靶子。
“衝出去,衝出去!”鍾祥兩眼血紅,大吼道。他所在的五千料大艦加速,在一邊撞翻了數艘己方小船之後,終於冒着海面上如雨的箭支,石炮,點燃的油脂瓶,衝出了狹窄的碼頭。
復州水師立即分出一艘五千料戰艦,三艘三千料戰艦前來圍攻。
夜幕落下,復州水師船上,無數的火把點起,碼頭之上,熊熊燃燒的船隻更是將碼頭映得燈火通明,哀號聲,慘叫聲,連綿不絕,勃州水師大勢已去。
兩個時辰之後,傷痕累累的鐘祥座艦艱難地突圍而去,而在他的身後,幾艘艦隻窮追不捨,這個時候,勃州水師其它艦船已基本失去了戰鬥力。越來越多的水兵不願意呆在船上生生捱打,卻很難還手,乾脆將船停在岸邊,人卻跑到了岸上,丟掉器械,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投降了。
戰鬥結束了,鄭之元雙腳踏上實地,來不及喜悅,立刻快步向着連山島峰頂跑去,剛剛跑到半山腰,就見到一片狼籍之中,一隊隊面孔焦黑,只露出兩個骨碌碌轉動着的眼珠的士兵相互攙扶着,從山上一步一挨地走了下來,在他們的最前面,正是自己擔心不已的小弟,鄭之強。
看到大哥,剛剛在閻王殿門前打了一個轉又跑了回來的鄭之強快步地跑了過來,猛地抱住對方,兩行淚水在臉上衝出了兩道白印。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連山島在這一夜成了歡樂的海洋,雖然水師陸戰隊負出了重大傷亡,但就整個戰局而言,卻是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南方三大水師之一的勃州水師經此一役,已是名存實亡,不再對復州水師構成絲毫威脅,看到忙碌着清理碼頭,檢點戰利品,找撈沉船的士兵,鄭之元臉上再也掩飾不住喜色。
“給鄭總管報捷,給大帥報捷,復州水師先遣隊全殲勃州水師,除鍾祥走脫之外,自鍾離以下,二萬復州水師已煙消雲散。”
捷報傳到定州之時,李清卻正在招待他現在的盟友,來自洛陽朝廷蕭氏家族,蕭浩然的族弟蕭蔚然。
蕭蔚然是來興師問罪的。
田豐被鍾靜等人一路護送到了定州,受到了李清的熱烈歡迎,而且李清在接見田豐的同時,立即便揮筆書就了一封給蕭浩然的信件,向他討要田豐的家眷。
蕭浩然對於秦州鉅變,正在心痛不已,對於說田豐叛變,他是絕對不信的,但他也絕不能容忍對方殺了自己的孫子,如果田豐能投案,也許他還能放過田豐一條狗命,而只取了那個殺了天賜的田新宇,但田豐的脫逃卻讓他勃然大怒,這員老將的所作所爲,對秦州士卒的士氣打擊是極爲致命的,李清的來信更是火上澆油。蕭蔚然此來,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向李清討要田豐,要將田豐押解回洛陽。
李清笑意吟吟地招待着蕭慰然,但對於對方的要求卻不置可否。田豐是統計調查司費盡心思,並不惜暴露了在秦州的分部纔將人弄出來,豈能輕易交給對手,而且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像田豐這樣智勇雙全,田新宇這等勇猛無雙的傢伙既然落到自己手裡,那有交還得道理。
“蕭大人,田豐信任李某,不遠千里來投,我豈能無信無義,又將他交給你們,這是萬萬不行的,不過我也知道,蕭國公非常心痛孫子的暴卒,對於此,我是很遺憾的,所以,爲了彌補你們的損失,我們定州願意爲田豐這條性命負出一定的代價。”
蕭蔚然臉色很不好看,雖然來之前,這個結果已在預料之中,但現在李清當面說出來,他仍是感到難以接受。
“李大帥,田豐乃是我方叛將,大帥您卻接納了他,這讓我們感到很難接受,大帥,你又能負出什麼代價,才能彌補我方的損失呢?”蕭慰然沉着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