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九月,定州與草原之間仍是一片平靜,巴雅爾除了讓青紅兩部頂到距上林裡百里外的落鳳坡構築營寨外,再沒有一點其它的動作,似乎巴雅爾在失去上林裡後,今年真沒有東寇的打算了。進駐落鳳城,也只是爲了防止定州騎兵更深地突入草原腹地。
但李清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巴雅爾如果是那種甘於認輸的性子,也就不會有他今天的成就,一代梟雄,總會在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而且一出手絕對便是致命的打擊,李清相信,巴雅爾平靜的表面下,一定在蘊釀着什麼詭計,至於這詭計已發酵到了什麼程度,就不爲人所知了。
往年的這個時候,已經幾乎可以聞到戰爭的氣味,雙方早就劍拔弩張了,但今年卻詭異的平靜,定州百姓自是樂得其所,認爲李大帥的軍隊奪取上林裡後,已成功地震懾住了那些草原蠻子,今年可以安安生生地過去了。但定州高層不會這麼想。
不安的李清到了上林裡,在呂大臨的陪同下視察了整個上林裡的城防,上林裡主城已經築好,衛堡的地表工程也已完工,外圍,一個個的圍屋被柵欄和土方連接在一起,屯民們已經開始燒荒,翻地。他們準備在這裡種上麥子,到了來年,這裡將變成麥浪滾滾的良田,爲上林裡提供源源不絕的糧食。
站在上林裡的城頭,李清道:“呂將軍,這幾個月來,便一直是這樣平靜麼?”
“不錯,上林裡初築城時,我着實擔心,日夜提防蠻子的鐵騎忽然來襲,但隨着上林裡城防體系的日益成熟,我也便慢慢放下心來,看來上林裡的失守對巴雅爾的打擊極大,今年他的確是偃旗息鼓了。”
聽到經驗豐富的呂大臨也作如此判斷,李清提起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對落鳳城的哨探一直在持續嗎?”
“雙方的哨探一直便在這百多裡方園地裡相互絞殺,小規模的交鋒時有存在,對於落鳳城,青紅兩部極爲小心,我們的哨探根本無法靠近,一旦靠近便會遭到對方全力剿殺,這幾個月,我已損失了上百人手了。”
李清臉色微變,“也就是說,你一直沒有搞清楚青紅兩部到底在落鳳坡做什麼?”
“不清楚,但我以不變應萬變,不管青紅兩部想做什麼,我只要將他們盯在落鳳坡就可以了。”呂大臨道,“他們想要進攻定州,那上林裡就必須拿下,我們守住這裡,就扼住了對方的咽喉,不怕他們耍什麼花招。”
“假如青紅兩部在落鳳坡什麼也沒有做呢?”
“啊?”呂大臨沒有反應過來,看着李清,有些發楞。
“我是說青紅兩部十數萬人口,七八萬精兵,駐紮在落鳳城,建起了偌大的營塞,但一沒有貯存糧食,二沒有蓄集攻城器械,就是這樣毫無目的在駐紮在哪裡呢?”
呂大臨驚訝地道:“這不可能,以我看來,巴雅爾是想把落鳳坡經營成第二個上林裡,但落鳳坡不論是在地理位置還是其它方面,都不足以擔此重任,所以那裡只能是一個暫時的臨時基地,對方一定會貯存糧食,打造攻城器械,以備進攻所用。”
李清用力一擂城牆,“不行,呂將軍,派出一營人馬,突襲落鳳坡,打他一個閃電戰,我不要求他們佔領落鳳坡,也不要他們對敵人造成多大的傷害,我只想知道,對方在落鳳坡到底在做什麼?巴雅爾絕不會做此無用功,如果青紅兩部一直對你有攻打的意圖,甚對曾付諸行動的話,那我反而放心,但眼下這種情況,着實讓人感到詭異。”
呂大臨稍一遲疑,立即答道:“是,我馬上派一支騎兵,爭取打到落鳳城附近,一探虛實。”
轉過身,對身邊的親兵道:“速傳呂大兵參將來。”
日落時分,呂大兵率領三千定州鐵騎奔出上林裡,風馳電摯般地奔襲落鳳城,而上林裡呂大臨的官廳內,李清與呂大臨相對而座,默默地等待着呂大兵的歸來。
午夜,城外響起隆隆的馬蹄聲,城頭上傳來陣陣歡呼,兩人對視一眼,呂大兵回來了,片刻之後,呂大兵一身血跡闖了進來,向兩人行了一個禮,道:“大帥,大哥,我回來了!”
“怎麼樣?”呂大臨急急地問道。
“還行,我衝進了紅部的營寨,兜了一個圈子便又殺了出來,大概殺了對方百多人,自己也損失了差不多的人手,這些蠻子,一直在我身後死死墜着,直到看到接應我們的騎兵後才返回。”
“我不是問你這個,是問你在紅部營寨裡看到了什麼?”
呂大兵稍稍想了一想,“大帥,還真是奇怪呢,紅部裡的確沒有您說的攻城器械,而且以他們反擊的烈度來講的話,也沒有當初哨探的那麼多人啊?以我看,紅部營寨裡包括老弱在內最我不超過二萬人,頂多組成五千到一萬的騎兵。”
“你衝擊紅部營寨的話,青部那邊作何反應?”
“青部的營盤離紅部大約十里地,兩部呈一字形排列,我衝出來的時候生怕他們出營截擊,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對方雖然戒備,但並沒有參與對我的追擊。”
砰的一聲,呂大臨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震得案上的東西跳起老高,“上當了!”他狠狠地道。青紅兩部主力只怕早已退走了。
“大兵辛苦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李清平靜地對呂大兵道。
看到呂大兵轉身出廳,李清轉身看着牆壁上懸掛的地圖,“巴雅爾,你在打什麼注意呢?”驀地轉身,對呂大臨道:“不管他打什麼注意,但這兩部人衆,看來巴雅爾是打算送給我了,呂將軍,全軍開拔,給我拔了這兩顆釘子。”
“是大帥!”呂大臨大聲道,心裡又羞又惱,自己居然被這幫蠻子騙了如此之久,看來當初青紅兩部大擺陣仗進駐落鳳坡之後,又悄悄地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撤走了主力,留了一個空殼子在落鳳坡迷惑自己,難怪雙方的斥候如此不遺餘力地剿殺自己的斥候,原來是怕自己發現了這其中的秘密。要不是大帥發現端倪,也不知自己會被瞞到什麼時候。
看着呂大臨憤怒地離開,李清在廳裡踱來踱去,爲什麼,爲什麼巴雅爾要這麼做?利用自己來消耗掉青紅兩部一部分的實力好理解,但僅僅限於此麼?
手指摁在地圖上,在邊境線上一寸寸地移動着,驀地,手指停住,指尖所按壓的地方,一個地名出現在他的眼中,“定遠堡!”李清大叫起來。
虎赫,虎赫的狼奔軍,假如虛赫的狼奔軍從蔥嶺關外歸來,迴轉白族王庭的路途距定遠只有數百里距離,假如狼奔軍根本就沒有迴轉王庭,而是直接奔襲定遠?李清身子一震,難怪清風的調查司在白族王庭一直沒有看到狼奔軍的出現!估摸日子,他們應當就在這個時間段返回的。
“楊一刀!”他大叫道。
“大帥,什麼事?”
“八百里加急,速速傳回定州,命令王啓年天雷營,姜奎旋風營,火速馳援定遠堡。”
“啊!”楊一刀吃了一驚,定遠堡出事了?
“快去!”李清大聲道。
“呂將軍走了麼?”李清出廳招來一名親衛。親衛指着城外幾條火龍,道:“大帥,呂副將已出發了,呂大兵參將留守上林裡。”
“叫呂大兵過來!”
李清心煩意亂,虎赫的狼奔軍一定會去攻擊定遠堡,巴雅爾果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厲害非常,自己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不顧虎赫的狼奔軍長途跋涉,直接讓他們攻擊定遠,但問題是,自己在定遠堡的駐軍極少,根本不可能擋得住狼奔軍,那怕對方也是人困馬乏。
失算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巴雅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