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的門被輕輕的叩響,不等羅良說話,傅抱石已是率先開了口:“你忙你的去吧,我先來複覆盤,找找差距。”
羅良一笑站了起來,“好,等我處理完公務,再來陪傅公下一盤,看看你有沒有吸取教訓。”
推開靜室的門,看到羅虎的臉色,羅良心不由微微一沉。
羅虎,羅豹,羅鷹,羅燕,是羅良門下四大弟子,他們與羅良並沒有什麼親緣關係,不過入了羅良的門,便改隨羅良姓了,其中兩人在天子親軍火鳳軍中任統兵將領,另外兩個在羅良入主東部邊軍之後,也直接出任了一營主將,隨着楚齊之間的氣氛日益緊張,羅鷹和羅燕所統率的兩營火鳳軍共計一萬人,也開拔到了昆凌關,作爲羅良的親率軍。
四大弟子都已經四十出頭,其中老大羅虎和老三羅鷹更是已經突破了九級,是軍中少有的高手,而老大羅虎更是心性沉穩之極,但現在看起來,卻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盪。
“什麼事?齊軍那邊有什麼變動麼?”
“不是齊軍那邊,是內衛楊統領派了人過來,昭華公主那邊出事了。”羅虎低聲道。
羅良腳步微微一頓,旋即加快了步子,“那人在哪?”
“都快跑脫力了,我將他安置在節堂旁的廂房中,二弟正守着他。”羅虎道。
符海從臥牛山一路狂奔,幾乎是不眠不休,抵達昆凌關幾乎已經處於半休克狀態,此刻正盤膝坐在牀上,一邊的羅豹正忙着給他推宮過血,好不容易纔緩過氣來。
羅良一步跨進廂房,羅豹立刻跳了起來,符海也趕緊一躍下牀,羅帥治軍嚴厲,可沒有什麼體恤一說,是一個典型的只問結果,不問過程的主帥,與以前的主帥程務本是截然不同的領導風格。只不過血脈不暢,兩足痠軟,一躍下地險些便摔倒在地上,虧得一邊的羅豹一把抓住了他。
看着符海的模樣,羅良的眉頭皺得更緊,兩道一字眉幾乎要連到了一處,符江符海是內衛之中輕功最爲高明的高手,便是放眼江湖,能與他們兄弟二人相比的也沒有多少,能讓他累成這樣,只能說明事情緊急到了極點。
“公主怎麼啦?公主自己是九級高手,身邊的瑛姑更已是半步宗師,身手遠超一般人,她怎麼會出事?”羅良大爲不解地看着符海。
“羅帥,不是公主,是公主的兩個孩子。”符海恭敬的行了一禮:“齊人鬼影突襲公主隱居之所,將兩個孩子劫走了,在那裡保護兩個孩子的所有內衛,全部被殺,現在楊統領已經帶着人追了上去了。”
羅良心中一跳,“追得上麼?”
符海猶豫了一下:“聽楊統領的口氣,只怕是沒有什麼把握。”
羅良深吸了一口氣:“鬼影突襲的時候,公主與瑛姑在哪裡?”
雖然房中沒有外人,但符海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羅帥,公主查到了楊毅的下落,楊毅現在躲在登縣齊國駐軍之中,公主與瑛姑去了那裡。”
羅良眉毛一挑,楊毅是他與皇帝當初計劃之中出現的最大漏洞,這兩年,楊青一直在尋找這個人的下落,怎麼會讓公主先找到?
“公主大門不出,二門不萬,集英殿也早已交了出來,她是怎麼找到楊毅的?”
“回羅帥,是郭九齡郭統領,他一直都在暗中爲公主效力,正是他找到了楊毅,而且據彭武臨死前說,正是郭九齡在登縣接應公主。”符海道。
“混帳!”羅良怒哼一聲:“楊青也真是沒用,堂堂內衛統領,擁有着無以比擬的的資源優勢,居然被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給搶了先。”
羅良怒斥楊青,符海尷尬的低下了頭,反駁不得,一來羅良的地位不但他比不得,便連他的老闆楊青也無法相比,二來這的確也是事實,內衛一直在尋找楊毅,可最後卻是那個現在看起來在內衛衙門中似乎廢了的掛名副統領佔得頭籌。
“羅虎,馬上修書一封,將這件事情稟告皇帝陛下,公主殿下恐怕現在已經通過楊毅推斷出大部分事實了,那件事,得馬上處理,不然公主回到京中,又會橫生波瀾,請皇帝陛下痛下決心,壯士斷碗,一了百了。”羅良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讓公主沒得選,她還能怎麼鬧?”
“是,我馬上去辦。”羅虎點點頭。
“羅豹,馬上派出傳令兵,持我將令,命令東部邊軍所有將領,從接到軍令之刻起,所有軍隊即刻進入戰爭狀態。”
“是!”
羅虎羅豹轉身離去,羅良轉過身來看着符海:“你們統領事後做了那些反應?”
“統領說,不但要追回小皇子和小公主,還得將齊國國內攪一個天翻地覆,統領已經通傳所有在齊國的探子,要讓齊國國內掀起一片血雨腥風。”符海咬牙答道。
羅良哈的一笑,“這還差不多,看來楊青也沒有笨到家,在這一點上,總算還是有了幾分聰明勁兒,這一次可不是我們先挑的事兒,而是齊人無理在先,既然得理,就不能饒人。這是一個絕佳的開戰理由。劫持我們大楚的皇子和公主,嘿嘿,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都只有開戰一條路可選。”
“可是羅帥,說起來,那兩位並算不得……”符海道。
“你忘了,在大楚皇室的玉碟之上,這兩個小娃娃可都是姓閔,閔文閔武,哈,咱們的皇帝陛下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啊!”羅良笑了起來,“就算不是那又如何?他們的身份也足以掀起一場戰爭了。好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楊青既然去了齊國境內,一時半會兒恐怕也不會回來,這一次他出了這麼大漏子,想讓陛下息怒的話,總得做幾件大事讓陛下開心纔敢回來的。你呢,休息好了,便先在軍中聽用吧,我這裡也缺人手。”
“是,能爲羅帥效勞,是我的榮幸。”符海躬身道。羅良笑着拍了拍符海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閔文閔武是生是死,羅良並不在意,這件事情的突然發生,反而讓他喜歡,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向齊國開戰,這不是他一直在尋求的麼,執掌東部邊軍快兩年了,人事佈局已經完成,該走的都已經走了,沒走的也都認可投效了他這位新帥,是時候開始了。
其實就算昭華公主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直相,那又能怎樣呢?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飯,皇位繼承可不是一家一戶的家位之爭,說改不能改得。就算公主知道了,也不過是鬧一鬧罷了,難不成還真跟她的親哥哥翻臉成仇不成?
搖搖頭,他返身往靜室走去,大仗一打起來,可就沒有這麼清閒了,那個時候再想與傅抱石下盤棋那裡還有時間,能贏傅抱石,哪怕是在棋秤之上,也是一件讓人快意的事情不是?
推開靜室的門,屋子中間的棋盤之上,已經擺滿了黑白子,傅抱石舉着一枚棋子,幾次放下卻又擡起,半晌,還是搖搖頭。
“這一盤自中盤起你已經落到了下風,隨後進退失踞,想要翻盤,便只能重來一次!”盤膝坐在了傅抱石的對面,羅良淡淡地道。
傅抱石無奈地笑了笑,“你說得不錯,的確只能從頭再來了。”
伸手撿字入盒,羅良也伸手幫着分撿,撿到一半,外頭突然響起了淒厲的軍號和戰鼓之聲,傅抱石先是一楞,接着神態便從容起來。
“終於要打起來了嗎?”他問道。來到昆凌關,他便知道,這事兒只是遲早的問題。
“是的,齊國鬼影兒派人殺了幾十個內衛,搶走了昭華公主的兩個孩子。”羅良將黑子逐一放進黑盒,淡淡地道:“天賜的開戰良機,絕好的開戰藉口。”
“搶走了昭華公主的兩個孩子?”傅抱石大爲震驚:“這是爲了那般?兩個孩子對齊國意味着什麼,很重要麼?”
“我不知道!”羅良聳聳肩,“我也不必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這件事是齊國人做得就好了。楊青已經追過去了,接下來,他們將在齊國掀起血雨腥風,齊楚大戰開始了。”
傅抱石一驚:“內衛在齊國如此一搞,鬼影兒豈有不報復之理,到時候,大楚民間只怕也要死亡枕藉了,此不可取。”
羅良有些好笑地看着傅抱石:“傅公,這是國戰,沒有人能避開得了這場戰事所帶來的影響,相比好戰的齊國人的虎視眈眈,我們大楚百姓太安逸了,齊國人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着戰爭,而在楚國,百姓們一提起戰爭就深惡痛絕,先皇幾十年的綏靖政策的惡果也終於顯現出來了,楚人,得受受刺激,將他們血液之中的那份激情給刺激出來。”
“用鮮血和生命嗎?”傅抱石嘆息:“羅良,不要忘了先皇的功績,沒有先皇這幾十年來的辛苦,你現在大手大腳花的銀錢是從哪裡來的。”
“不錯,只有鮮血和生命。先皇的功績我當然會記得,但聖人不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