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咳嗽傳來，嵐溟緊張的把身體向前傾了半分。
“小香，慢點說，不急……”
“嗯……我啊……我不相信哦……就算姐姐，就算姐姐跟孃親說出那些話……就算嵐溟哥哥，出爾反爾、幫助姐姐……我、我都覺得……如果我有了危險，你們一定會來幫我……所以……”
舔了舔乾澀的脣，這樣的煙年香，就像個孩子般在撒嬌。
“我很笨吧？……用了這樣的方法……因爲我、我想知道……如果我的生命受到威脅……嵐溟哥哥、還有姐姐……會不會……會不會……”
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閉着眼睛眼淚一直滑，清幽不斷的幫她擦淚，自己也是淚流滿面。
“我們一定會。”嵐溟和清幽異口同聲的說道。
煙年香連連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
她看到了，剛纔嵐溟哥哥和姐姐，都爲了她做出了死的準備，她都看到了……
每一次任人欺凌的時候，每一次爲了活着委曲求全，儘管她一直一直否認，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裡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姐姐和嵐溟哥哥的思念……
小的時候一直在身邊保護着自己的姐姐，還有嵐溟哥哥，如果他們看到了，她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一定會來幫自己的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爲了得到這個答案，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因爲，因爲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她的。
用生命來愛她的人，這樣的人，是存在的！
臉上綻放出了孩子氣的笑靨，煙年香睜開眼看看嵐溟，再看看姐姐，表情是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滿足。
她左手握着嵐溟的手，右手握着姐姐，開始叮囑遺言。
“我、我就快死了……但是我希望……我希望姐姐能和嵐溟哥哥幸福的在一起……大家都不要難過，因爲可以死在姐姐和嵐溟哥哥的身邊，我已經我覺得老天爺對我很好很好了……”
小月牙看着前方的幾個人，在聽到這句話後，她轉過身背對着衆人。微微低下頭，她的臉上彷彿有什麼晶瑩的東西一閃而過。
嵐溟和清幽臉上都閃過一抹不自然，兩人分別向一邊撇過視線——畢竟，十年了啊。十年從未見過面，就算之前，有着朦朧的喜歡，那也在這十年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他們三個現在還是如此的在乎着彼此，但那只是生命的羈絆，無關風月。
煙年香似乎看出了什麼，她剛想開口，肉肉卻是蹲下身拉起嵐溟的衣服，“撕拉——”一下，扯下了一大塊。
煙年香的劍傷在胸膛前，肉肉什麼也沒說就對着她的傷口一層一層的纏繞，煙年香搖搖頭。
“別費力氣了，不可能活下去了。”
“爲什麼不可能？”肉肉包紮好後，擡頭看她。
“心臟都被你刺穿了，就算是妖，也不可能活的啊。”
“沒有刺到心臟。”
“什麼？”
“我的劍，偏離了三釐米。”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漸漸地，嵐溟和清幽的臉上露出喜悅。
“你、你的意思是……小香她……”清幽有些激動。
“身爲妖王身邊的十二妖姬之一，對於這點的小傷，要是挺不過去，會讓死在你劍下的亡魂笑活過來吧。”
緩緩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替自己包紮好的傷口，煙年香的雙眸露出了疑惑。
“爲什麼？”
像這樣的情況，他應該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纔對，可是他爲什麼？……
“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你不是存心留我的命，我怎麼可能還活着。”慢慢站起了身，他衝着對面的連翹微微一笑，起步向她走去。
啊呀……原來這個少年，都知道了啊……煙年香微微笑了，真是聰明啊。
“噢，對了。”肉肉站住了身，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三人，眸光淡淡：“煙年香，作爲報答，我要你的衣服。”
都什麼時候了，就是忘不掉她的衣服……
倒不如說，無論什麼時候，就是忘不掉連翹。
“撲哧……”煙年香忍不住笑出了聲，嵐溟和清幽也都滿臉笑意。
連翹微笑着深深鬆了一口氣，這次真的是皆大歡喜啊。
“感覺好好啊……對吧？”連翹轉過頭，問向身邊的小月牙。
卻發現，剛纔還在自己身邊的小月牙，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沒有走遠，應該在船頭。”肉肉似乎知道連翹的擔心，他開口說道。
“肉肉，你先帶他們三個回客棧，我去就來。”
“嗯。”
*
連翹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船頭。
遠遠地，她看到一個暖黃色的身影坐在船沿上，注視着遠方燈火闌珊的街道。
原本束起的長髮，不知什麼時候被她解了下來，隨風飛揚。
緩緩朝小月牙靠去，在這一刻連翹突然發現，小月牙成熟了好多。
一直都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雖然知道她喜歡嵐溟，不過大家誰也沒放心上。剛纔船上發生的那一幕，不管是哪個女孩子，都會受不了的吧？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爲了救別人而拼上性命，看到他看着別的女生時，眼裡的珍惜和溫柔……連翹緩緩蹲下身，坐在小月牙的身邊。
晚風習習，湖面波光粼粼。連翹轉頭去看小月牙，看到她稚嫩卻沉重的側面，心裡有些疑惑。
畢竟才十二歲啊。
水靈靈的大眼睛盛滿連翹讀不懂的情緒，小月牙看着遠方的夜空，靜靜地，不說話。
輕輕嘆了一聲，連翹摟住了小月牙的肩。
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連翹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麼好難過的，畢竟她們……畢竟在嵐溟大哥的記憶裡，她們是真實存在的，無法抹殺。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啦，好麼？”
“連翹。”
“嗯？”
“十二歲的，小姑娘的喜歡，沒有哪個‘大人’會當真的，對麼？”
連翹沉默了。
“連翹。”小月牙再次開口。
“嗯？”
“我很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