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清新無比的嫩豆腐很快就短了上來,連翹的頭一陣陣發暈,心想這花毒這般厲害,怪不得嵐溟和紅裳現在都不省人事了。右手拿起筷子,連翹直接端起圓盤,夾起一塊豆腐朝口中送去,肉肉一直看着,看到連翹的面色稍微緩解,他即可把袖中的符咒飛了出去,黏在末日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的末日一時愣了下來,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吶!
老婆婆神色也有些詫異,肉肉卻是站起身,看着她說道:“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視線移到他的身上,老婆婆的眼睛從驚訝慢慢平復下來,最後竟透出一點笑意。她微微低着頭,黑色中夾雜許多銀色的髮絲,雖然很蒼老,卻用簪子端莊的固定在腦後,她的聲音依舊沙啞無比:“請吧……”
“你小子……”末日看着肉肉,想了想自己剛纔說出一些話,難道,他那些瑣碎的回憶,一些稀疏平常的小事情眼前的這個少年也都記得清清楚楚麼?“如果你真的有認真聽我的故事,這樣也不錯。”
連翹的嘴巴咬着筷子,看了看末日,又看了看肉肉,她詢問道:“肉肉,你是不是有法子拿到解藥了?”
“走吧,再晚點,就算有解藥也無力迴天。”
一聽這話,連翹趕緊站起來,只不過剛打開就是一大片的黑暗撲面而來,她呆了一下,又朝屋裡退去,退到了肉肉身後。肉肉率先出門,連翹扶着老奶奶跟上,順手帶上門的時候她還不忘跟被定型的末日說:“只要我朋友醒過來,我會把老奶奶毫髮無傷的帶回來哦。”
“喂——肉肉是吧?”
“沐升。”肉肉停下了腳步,隔着那扇木門,末日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傳來。
“老子不管你叫什麼,你之前說你會幫我達成心願,是騙我的麼?”
“對啊。不然,怎麼找得到解藥。”
“他媽的……”末日低低的罵了一聲,勾起脣角自嘲的笑了幾聲:“不可思議啊……我竟然還在妄想……還有機會再見到撫音……”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幾秒後,他的眼裡多出了濃濃的殺意:“我不會放過你的,混蛋。”
“比起我,你才更像混蛋吧。”肉肉看着前方漆黑的花田,棕色的瞳孔閃過一絲莫名的光,他舉步朝來時的方向走去,連翹一手扶着老婆婆,一手提着燈籠,夜色太黑了,他們不得不放慢腳步,畢竟走夜路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說,還是很吃力的。
*
“你怎麼知道是豆腐呢?”郎中在確定了紅裳等人已無大礙的時候,連翹轉過身,立即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他自己說的。”在師母給他進行花海測試時,撫音就是專門給他做了豆腐。肉肉拎着從遠處井裡打來的冷水,走到了牀邊。就在連翹還疑惑他要幹什麼的時候,他一把澆了上去,一整個茶壺的水都灑在三人的臉上,下一秒咳嗽聲便此起披伏。
“噗——”紅裳把不小心進嘴裡的水向外吐去:“怎麼回事啊!——這麼涼?!”拜託,現在已經入冬了耶!
“咳咳咳!”小月牙猛“咳”了幾聲,剛立起來的上半身卻在下一秒又倒了下去,繼續呼呼大睡。
連翹:“……”
“中毒了?”嵐溟揉着還有些不適的腦袋,從牀上下來,腿還有些發軟,不過身體跟之前比的話舒服多了。
“必須馬上離開這裡。”肉肉說着朝門外走去,郎中已經把他們的馬車牽了過來,並且說道:“年輕人啊,這次是你們福大命大,趕緊走吧。清水村對你們外人來說,真不是好地方。”
紅裳雖是剛醒,不過想想幾人說的話,心裡大概知道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於是拉着連翹就往馬車裡鑽:“趕緊走趕緊走,這裡到處都透露着詭異,我們繞開清水村,直接朝下一個地方奔去!”
小月牙還睡得很熟,紅裳和嵐溟都下了牀之後她更是一個人霸佔了整個牀,嵐溟看到她熟睡的容顏,心知就算是喊也喊不醒的,索性把她抱了起來,大步朝馬車處走去。
╮(╯▽╰)╭小月牙千盼萬盼的嵐的公主抱,就這樣在她還做夢的時候,悄悄流逝咯……
肉肉駕着馬車朝村口疾馳而去,生怕慢一秒連翹就會遇到危險。在把他們帶到村口之後,他跳下馬車,把嵐溟喊了出來。“你先帶着大夥兒離開,我隨後就到。”
“做什麼?”嵐溟自然有些疑惑,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看肉肉和連翹的神情,他們得到這解藥應該很不容易吧?而且總有一種,有人追殺的感覺。
“我有重要的東西忘在郎中家裡了,我去取回來。”
馬車裡的人都聽到了外面的對話,連翹和紅裳相視一眼,嵐溟似乎還在說些什麼,不過肉肉堅持要回去取東西。連翹拉開車簾,擔心的說道:“什麼東西,真的那麼重要麼?”比命還重要?
“很重要。”遠方的村落傳來了雞啼,肉肉看着已開始慢慢變亮的天色,不再多說什麼就直接朝來時的路走去,“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追上你們。”
墨藍色的身影在模糊的晨霧中漸行漸遠,遠處的清水村透着詭異莫測的氣息,他卻兩隻手都插在互相的袖子裡,在寒冷的清晨向着危險的地方走去。那是很重要的東西,他必須回去。
緩緩放下車簾,連翹閉上了眼。
嵐溟沒再多說什麼,扯直了繮繩,喊了聲:“駕!”馬車便跑了起來,路旁的樹木都向身後移去。
馬車在顛簸中起起伏伏,連翹一直一直閉着眼,明明嘴角似乎是在輕輕上揚,可爲什麼,她的表情看上去卻更像是在哭……
*
剛剛站到花田的面前,遠遠望去,一個戴着斗笠的男子已經站在路的那頭。
他的手裡握着一張還能看得出是綠色的符咒。
“有沒有什麼遺言要交代。”末日雙手抱胸而立,雙腿與肩同寬,他的皮膚與昨日的黝黑完全不相同,此時此刻,圓潤如玉,挺拔的身姿立在花海的中央,怎麼看都是一個氣宇飛揚的翩翩公子。
“二十年前的你,不錯,有氣質。”爲了等待一個女子,所以二十年來都保持着最初的樣子,生怕她認不出你來。肉肉伸手從腰側的福袋裡掏出了一個連翹給他的皮筋,那是讓他在洗臉的時候用的,不過現在,他卻也還是把身後的長髮隨意綁了起來。
綁的很是鬆散,不過兩側的頭髮都被挽到後面,只有不夠長的劉海兒滑落下來,滴到鎖骨處。
末日摘下了斗笠,嘴角含笑,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四周的場景卻在不停的變換,他說:“看在你自己回來的份上,我留你全屍。”
風開始肆意襲來,肉肉的視線所及之處,已經全部都變成了折鳶花田,它們在寒風下搖擺着,偶有花瓣脫落,被風捲入空中,飄向未知的前方。某一片純白的花瓣滑過肉肉挺直的鼻樑,頃刻間便列出了一道口子,鮮血漸漸沁出。
他低下頭再次打開腰側黑色的福袋,扒啊扒啊扒,從裡面扒出了一個卡通草莓創可貼——當然,這也是穿越而來時,連翹身上僅有的東西,什麼皮筋啦,創可貼啦,別的也沒有了。肉肉撕開背面,對着傷口處貼了上去,五米之外的末日忍不住看了幾眼他鼻上多出的草莓圖案,疑惑道:“這是什麼?”
“創可貼。”肉肉拔出了腰側的劍,並且說道:“不要問我‘創可貼’是什麼,因爲連翹跟我說明的時候,我也沒聽懂。”
“拔劍了?怎麼,還想做垂死掙扎?可是,我告訴你,小子,你連我的衣角都不可能碰到。”這句話剛落下,末日的身影就從肉肉的眼前直接消失,肉肉的雙手舉着劍,眼睛牢牢的盯着他剛纔站立的地方,眼裡閃出一絲肅殺的氣息。
更多的花瓣被風帶起,直直的朝他飛來,揮出手中的利劍,在砍去花瓣的時候分明有什麼東西折斷的聲音——花瓣分明就是幻術變得!這逼向肉肉的白色花瓣,全部都是菱形飛鏢,他的劍術再快,奈何花瓣更多,一不小心,胳膊上就被劃出了兩三道口子。
肉肉站在地上,右手將劍對着天空,把所有的力量凝結在劍的頂端,只待力量齊聚之後,他猛地朝前劃出一個橫向弧度,冰藍色的劍痕大面積擴散出去,在地面上泵炸出一道道裂縫。前方二十米的折鳶花全部被這一擊所砍去,空中卻驀地飄出末日的一聲冷笑,下一秒,肉肉的眼睛突然什麼都看不到了。
剛剛減弱的折鳶花的香氣猛地增長,儘管什麼都看不到,肉肉已經知道,那些折鳶再次復甦。一排排的花瓣停在距離他五米的地方,似乎是蓄勢待發。肉肉靜靜地閉着眼,雙手緊緊握着他的劍,氣氛再一瞬間凝聚起來。
“睜開眼!”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肉肉愣了一下,待意識到是小月牙的時候,他緩緩張開了眼,這才發現,剛纔還什麼都看不到的眼睛現在能看到一些眼前的情景,雖然有些模糊。
“破滅之劍——分!”嵐溟站在他的不遠處,用意念轉動眼前的劍,而這把劍卻在轉動下分出了更多把,隨着嵐溟手指的方向,它們直直飛向肉肉身邊,一把把劍都立在他的上空,與不遠處的菱形飛鏢相對而立。很顯然,在小月牙的幫助下,一些幻化出來的東西,也顯示出了原型。
“你們……”肉肉緩緩巡視着四周,他在尋找着那抹身影。而就在他身後的不遠處,連翹牽着馬車站在那裡,肉肉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難說明——都來了。
“我們都不會拋下你的。”連翹看着他漂亮的雙眸,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我更不會。”
儘管不知道,對他來說的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如果那是他想要的,他們會幫他一起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