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變晚,空氣也逐漸冷了下來,連翹坐在地上緊緊地貼着肉肉,心想,爲什麼那個叫“末日”的人還不出現。
肉肉看着他們面前的一大片花田,折鳶花是一種很美得花,白色的花瓣大朵大朵綻放,一眼望過去,就像層層白雪。日頭似乎在慢慢的消失,看樣子,一天要結束了。突然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肉肉擡起了頭,看到慢慢變灰的天空飛過一羣蝙蝠,隨之而來是一大片黑色的雲。
氣氛的突然轉換讓連翹也忍不住擡起頭,她還在奇怪,就算是日落,也不會突然一下子就黑掉了啊。
“他來了。”肉肉拿起懷裡的劍,從地上站了起來。
“真的啊?”可算來了,連翹也跟着站起身,只是她的前方灰濛濛的,還是一大片折鳶花田,沒有半點人影啊。“在哪裡呢?我怎麼看不到?”
“別急,你很快就能看到了。”其實肉肉也沒有看見,只是因爲他的功力比連翹深,所以就感覺到了陌生的氣息。雖是陌生,卻和這濃郁的折鳶花香融爲一體,只有經常呆在這裡的人,身上纔會有這種味道吧,比如之前的那個老婆婆。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望着空蕩蕩的花田,望着中間的那條田園小道,那是他們來時走過的路。漸漸地,連翹似乎看到了一個模糊的點,只是太遠了,再加上天色比較黑,也看不太清楚。不過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應該就是末日。
隨着來人的走近,肉肉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他已經百分之百可以確定,如今來的這個人,他真正的身份是……
身影越來越近了,連翹這才真的看清來人,只是讓連翹不小的驚訝一番——看上去竟也才二十出頭。穿着粗糙的布衫,皮膚黝黑,看得出是常年在田裡曬太陽而導致的,連翹突然有一瞬間覺得,這應該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吧?
來者也早就看到了肉肉和連翹,他頭上還戴着一頂斗笠,手裡拎着幾隻野雞,表情似乎不大高興,“有沒有人勸過你們要早點離開呢。”
聲音有些低沉,還帶着乾澀,就像缺水一般。明明看上去是一個很樸實的青年,可連翹卻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這種氣場啊,像連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完全被壓下去了。
“你是末日?”肉肉開口問道。
“小夥子,你很不錯,只是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來送死呢?”就在這時,關閉一下午的木門終於打開,之前的老太太從屋裡出來,末日把手中的雞遞給了她,道:“伯母,麻煩你了。”
老婆婆接過她的雞,看着他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會所些什麼,不過最終只是看了一眼連翹和肉肉,轉身離去。那個眼神連翹知道,是憐憫。
肉肉也多看了幾眼老婦,嘴上卻不忘說道:“我們不是來送死。”
“那是來幹嘛?”
“解藥。”
“我要是不給呢?”
“搶。”肉肉說完最後一個字,就抱着連翹向一旁躲開,只見他們剛纔站的樹後多了一個菱形的鐵飛鏢。如果他沒猜錯,這鏢上應該也有花毒纔對。
連翹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忙站到一邊去,要說,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肉肉動手。站在路口處的末日,沒做半刻停留直接朝肉肉奔去,手腕兩側帶着的鐵具裡伸出兩把彎刀,他用最快的速度衝向肉肉,與他打起了近搏戰。
肉肉連着三次向後翻跳,寬鬆的墨藍色道袍在空氣中靈活的遊移,眼看末日的刀就要觸碰到他的身體,卻生生被他躲開來。跳躍着躲避中,肉肉拔掉劍鞘,銀色的寶劍破殼而出,帶出的劍氣讓人可以看出這是一把非常不錯的劍。
連翹雖然不懂肉肉的招式,可她卻見紅裳使用過,沒想到如今的肉肉,用這麼短的時間就達到了紅裳的位置,甚至是比她還要好。連翹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天資。
兩個人在空中打得不可開交,末日看起來應該很厲害,可連翹總覺得他似乎沒有辦法使出全力。而肉肉,自然知道原因,其實從他一開始跟連翹一起來拿解藥的時候,他就知道末日會出現現在這個狀況,否則,他怎麼可能帶着連翹來冒險?
鋒利的寶劍在空中劃出不規則的形狀,他全劍散發出的凜冽劍氣直逼對面的末日,招式之狠厲讓連翹這個外來人都看了出來,她甚至都會擔心肉肉因爲出手太重而打死了末日。“肉肉!……”她想要提醒他一下,末日要是死了,解藥就沒辦法了啊。
末日被重擊而摔倒在地上,肉肉也在他剛落地的那一秒就來到他身側,手中的長劍指着他的咽喉處,勝負已分。
好厲害啊!連翹看着肉肉的眼裡都多了幾分膜拜,她跑到肉肉身邊,道:“沒想居然這麼快就……”
“今天是走運,如果他可以使用本身法力的話,我們根本沒有勝算。”肉肉說着,視線移到躺在地上的末日身上:“我說的對吧。”
“哼。”末日冷哼一聲,撇過頭不屑的說道:“今天落你手裡,要殺要剮隨你便。”
“我要解藥。”肉肉擡手把劍插進了劍鞘中,換來的是末日更大的冷笑。
“死也不會給你。”
“你就這樣死了,甘心麼?”肉肉反問道。
“管你屁事。”
“這個……末日,你爲什麼不把解藥給我們呢?對你又沒有壞處。”連翹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的末日明明處於下風,可卻就是不肯拿出解藥:“我們是無意闖進來的,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原諒,只要你願意把解藥給我們,我們馬上就走,絕對走得遠遠地!”
“要殺就殺,別磨嘰——解藥?沒有!”
肉肉聽後拿出袖子裡的符咒貼在他的腿上,一時之間,末日的腿竟像被綁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拉着連翹朝木屋走去,肉肉的聲音透着寒意:“你一個人恐怕太寂寞,我還是讓屋裡的老奶奶陪陪你吧。”
意識到肉肉想要做什麼,他大喊道:“你給我站住!混小子!”
連翹回頭看到末日掙扎着想要起身,他的斗笠在掙扎中摔落在地上,這樣讓他的額頭上顯示出了幾道皺紋,配着他才二十出頭的臉,怎麼看怎麼奇怪。“末日大哥,你還是把解藥給我們吧。”
“去你的大哥!你應該喊老子大爺!”末日“呸”了一聲,繼續衝着肉肉罵道:“還有你,混小子,我們之間的事情,你何苦去爲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枉我還覺得你是一個少年英雄,想跟你正面交鋒,你卻做出這般小人行徑!”
“你只是現在殺不了我而已,若能殺,我早就死了。”肉肉已經來到門前,卻並沒有進去,地上的末日還梗着頭看着門前兩人的身影,脖子憋得通紅通紅。少年墨藍色的衣襬輕輕搖曳着,幾秒後,他回過頭:“這樣吧,如果你肯給我解藥,我就幫你做你沒有完成的事。”停頓一下,還不忘威脅道:“如果你不答應,我現在就殺了屋裡的人。”
末日的臉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白,他嘴脣哆嗦着,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頭:“就算我答應了你,我要你做的事,你也絕對完成不了。”
“說說看。”肉肉的臉上多了幾分篤定,好像什麼事都很有把握的樣子。連翹站在他身側抿了抿嘴脣,對於兩人之間的對話,她有點搞不懂哎。
符咒從末日的腿上漸漸隱去,肉肉已經帶着連翹來到院子裡的桌邊坐下,末日從地上站起,一瘸一拐的向他們走來。明天的太陽不升起,他就沒有力量跟這個驅鬼少年鬥,倒不如先拖延拖延時間,等到明天一來……哼哼。
“我一直都在等一個人。折鳶花,就是在等他的過程裡種出來的。”
“他?……還是她?”連翹問道,不過心裡卻再猜,應該是“她”。
“是個姑娘。”菜香的氣味更濃了,末日沉吟了好久,才繼續說道:“我等了她二十年,可是都等不到。”
“二十年……”連翹看着說話的人,那個,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吧?“你……今年多大啦?”
“四十。”末日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個年齡,連翹卻張大了嘴巴,合也合不上——末日應該是人吧!人的話,爲什麼四十歲看起來還是二十歲的模樣?!“莫非……你也是貓?!”肉肉就是貓啊,才八個月大的小貓咪,可這個悲催的孩子看起來都已經十八了!
“他是幻術師。”肉肉在一旁解釋道:“幻術師是可以隨意變化長相的,就算他變成嬰兒也不奇怪。”
“幻術師?小月牙也是吧……”可是她都沒有見小月牙變過呢。
“這是分等級的,你的那位朋友,怕是等級不夠吧。”末日開始轉動脖子,感覺頸椎處很僵硬呢。
“這麼說的話……你的幻術很高咯?”
“很高。”肉肉替他回答道:“不過今天幻術師的能力會被封印起來,我們若不是趁人之危,根本沒有勝算。”他一大早就已經感覺到,睡夢中的小月牙法力全失,那就代表所有幻術師的法力都在這一天被封印。
“你小子,懂得東西倒挺多的嘛。”末日再一次對眼前的人刮目相看——就幻術師這一特殊身份而言,蒼無大陸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幻術每年都會有一次被封印,而且這一天,根本不會固定,隨時都可能發生。
“也許真的可以幫到你。”肉肉嘴角微微帶笑,說出話卻理智而又客觀:“不要把託付事情當成是拖延時間,這也許是你唯一的機會,你放棄了,可能你一輩子都會錯過你等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