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試着說服自己。
紅裳你看，只要你答應了，你就能得到好多好多錢。更何況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毫無難度。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呢，她也曾經答應過爹爹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爲什麼到了最後一刻，她始終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背叛連翹。
可她卻還是不得不在心裡一遍遍的說，對不起。
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可是她在這裡，不得不先走一步。
只希望連翹不要怪她纔好。
就算連翹會有埋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爲不管重來多少次，她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黑衣人被他的態度惹怒了，紅裳在他愈發猙獰的面孔下，慢慢閉起眼。
她的心裡有一點害怕。
她不知道，死亡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她只知道，不管接下來面前的黑衣人要做什麼，自己都只能全部承受着。
“可笑的情意，既然你如此的冥頑不靈，那你就去死吧——”
黑衣人擡起了手掌，卻在最緊要的一秒停下了動作。
他猛地轉過頭——
不遠處的空地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人。
隱隱的，黑衣人可以看到一點點微弱的火光。
紅裳輕輕地睜開眼，她呆了兩秒，繼而緩緩轉過頭。
遠處站着一個男人，他深深地吸了最後一口煙，在噴雲吐霧的同時將手中剩餘的煙扔在地上，用腳尖踩滅了最後的火光。
他雙手插兜，站在原地不動。
“十個數以內，你放下驅鬼盤自己滾蛋，我就不與你計較。”
夜色太黑，紅裳已經看不清他襯衫的顏色，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卻突然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黑衣人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這麼快追來，他明明沿途都有收斂氣息……
“十、九、八、七……”
尹光耀開始數了起來。
黑衣人面色一變，轉身開跑，幾乎瞬時的，尹光耀就追了上去。
紅裳什麼都看不清，只覺得一陣風帶過，空蕩蕩的樹林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哈啊？
“哎、哎！——”紅裳朝着尹光耀消失的地方，她驀地喊道：“走之前你先給我鬆綁啊！！——”
這個混蛋！！
*
上官三少也加入到戰鬥裡，原本都等待着死亡的其他人，一看見三少爺來了，各個都興奮起來。
連翹盯着肉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把視線移到姜北臣身上。
“還好麼？”她問。
“沒事。”
“他……呢？”連翹四處看了看，沒有看到迦洛。
“離開了。”姜北臣可以確定迦洛已經不在這裡，至於他去了哪裡，那就無從得知。
“……什麼時候不走，怎麼就這個時候走了……”連翹都開始覺得這個魔界右護法腦子有問題，剛纔那麼閒都不走，現在瞬玲滅明顯是被人圍攻，他卻是走了。
姜北臣笑了一下：“連翹，男人的世界，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了？”連翹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我想，斬除上官家，是順玲滅的事情。而迦洛只是剛好在這邊，處於對同伴的信任亦或是尊重，他都不會動手。”
“不在也好！要是在的話，估計就輸定了。”連翹看着前方的打鬥，肉肉和上官三少一起，也不過是勉強打了個平局而已。
更何況，上官三少手裡還有降魔針呢——若是沒有，估計瞬玲滅就不會打得如此小心。
“我得，幫幫他們……”姜北臣唸叨着。
“別！——你現在站起來都是個問題，你還是好好躺着吧，他——他們，應該沒問題的。”
連翹說這些話其實是有些心虛，對手畢竟是魔界的左護法，是魔尊的左手——肉肉他們，真的沒問題嗎？
“不是我去。”姜北臣突然咳嗽了兩聲，連翹擔憂的看着他，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道：“茯苓。”
“屬下在！”站在不遠處的一位鬼兵當即上前。
“你帶着四大祭尸去幫助上官家的人，另外讓剩餘的鬼兵，把這個院子裡三圈外三圈統統圍起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
“這樣……可行麼？”連翹看到那麼多的鬼兵開始行動，就數量而言，還是很可觀。
“今天晚上，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爲了驅鬼盤？”連翹猜測着。
“對。”姜北臣沒有否認，而是篤定一笑：“冥王的位置，我當定了。”
連翹看着這樣的姜北臣，他此時臉上掛着的笑意，是她最熟悉不過的了——她的嘴角也慢慢揚起。看來，不管在什麼樣的世界裡，姜北臣就是姜北臣，這一點不會改變。
“嗯，我相信你可以。”連翹微微笑道。
遠處的被團團圍住的順玲滅，也發現了鬼族的行動。他雪白的長髮在空中飛舞，手中持握的黑劍卻不減半分戾氣，疾馳之間，漫天的凌冽氣息逼退了很多人，唯獨眉心輕蹙的少年正面迎接下來。
兩人的身影從空中相交而過，少年翻過身的時候猛地彎下腰，只覺得耳邊劃過一抹涼氣，他的髮圈被挑破，黑色的長髮瞬間在空中散落。
少年穩穩的落在地上，與此同時五個冥界的人突然齊攻而上，肉肉看了眼遠處，眉頭再一次皺起。
他朝着那兩人走去。
這個院子的所有人都被捲入了這場戰鬥中，好像唯獨那兩位像是與他們隔開一般，過着二人世界。
連翹正在用絲絹輕輕地擦拭着姜北臣的臉，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她還來不及回頭整個身體就被人拉着不得不站立起來。
“幹嘛？”突然被人拉起來，連翹沒好氣的問道。
肉肉將她的身體拉向自己，他緊緊地盯着連翹，棕色的瞳仁裡透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幽怨。
“你在做什麼嘛。”肉肉話一出，明顯氣勢軟了許多。
“你看不到啊，我在給他擦臉。”連翹倒是強硬起來。
“擦臉還離那麼近……”肉肉嘟囔着。
連翹看着他心裡就有些氣，她掙扎着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去吧你，戰鬥還沒結束呢，你來幹嘛。”
肉肉很不情願，不過他不得不回去了。於是便指了指連翹的手腕。
“我想要那個……”
“不給。”連翹當即拒絕。
“那是我的……”肉肉弱弱的說道。
“我的！”連翹瞪他。
肉肉看着連翹，他薄脣微抿，眼睛睜得很大，卻看到的人都會覺得他可憐兮兮。
連翹低下頭開始解開纏繞在手腕上的藍絲帶，接着扔到了他懷裡。
“拿着走吧，要趁熱打鐵懂不懂，那個可是魔界的左護法。”連翹提醒道。
肉肉的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
他將絲帶一圈圈的纏繞住頭髮，便拖着劍跑回了人羣中。消失之際還不忘回頭對連翹揮揮手。
連翹想瞪他來着，不過臉上卻已經掛上了笑意。
她蹲下身，繼續用手帕替姜北臣擦拭血污。
罷了罷了，這些事情，她就暫且不跟肉肉計較吧。她想，肉肉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都戰鬥結束，她再問個明白。
關於那個女孩的事情，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呢，也不能瞎猜是不？畢竟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便是信任。
姜北臣看着這樣的連翹，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甜蜜味道，是過去的她從來不曾擁有的。
“小丫。”他忍不住喚了一聲。
“怎麼了？”連翹看向他。
“你……戀愛了？”
連翹微微愣了一下。
她跟姜北臣從小一起長大，這是他第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當然了，以前他無數次笑她思春，可這一次，兩個人都能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那個……”說起這件事情，連翹還是有點羞澀。尤其是對着姜北臣。她挽了一下耳邊的頭髮，輕輕點頭，“嗯，我們在一起了。”
晚風輕輕吹着，姜北臣看着眼前的少女，視線有些恍惚。
記憶裡浮現出那個梳着馬尾的女孩，一手拿着一個冰淇淋走在自己的右邊。她一下一下的舔zhe，眼睛滿足的彎起。
胸口處緊貼着心臟的懷錶還在感受着他心跳的頻率，那裡貼着女孩的照片，初中剛畢業好像就在昨天，怎麼一轉眼，連翹就長這麼大啦？
姜北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很不錯。”
聽到肉肉被誇讚，連翹的心裡很開心，她點頭道：“嗯，他對我很好。”
“那你也溫柔點嘛。”
“什麼？”連翹的笑容僵了一下。
“你剛纔，還那麼兇，小心把人家兇走。”
“……”連翹用手帕抽了一下他胸口，嘟嘴道：“纔不會呢！他才……不會走呢。”
姜北臣看着她，略顯憔悴的神色裡帶着顯而易見的寵溺。
“莫要辜負他……更不能，委屈了自己。”
連翹的動作驀地僵住，她緩緩收回手，心裡突然覺得感慨萬千。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和姜北臣之間會出現這樣的談話。可是她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暖暖的，很感動。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如果有一天，有他在的地方不再是你的容身之處……當然了小丫，我是希望你們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不過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變化無常，尤其是愛情……如果有一天他讓你覺得你自己無處可去，那麼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如果他欺負了你，我定幫你討回。”
聽着這些話，連翹的心裡又是一暖。她輕輕地咳了一聲，笑道：“真是的，幹嘛突然說得這麼煽情——我要真的沒地方去了，我不找你我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