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查出什麼了嘛？”
連翹從一大堆的書籍裡探出頭，詢問着另一邊的肉肉。
收藏的古書被翻得嘩嘩響，少年一本接着一本，最終被某些字眼給吸引了過去，仔仔細細的查詢着。
連翹頗有些無奈的跪在椅子上，她看着這些厚厚的書籍，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嘟囔道：
“什麼都找不到嘛。”
“不哦。”肉肉從另一側的書桌旁站了起來，手裡握着一本很古老的手札，朝連翹走來。
來到連翹的身邊，肉肉把手札放在桌上，指着自己攤開的那一頁說：
“我們要找的人，出現了。”
連翹微微彎下腰，看着肉肉的指着的名字，疑惑的念道：
“鬼夫子？”
“對，就是他。”
“額，可是這名字……莫非，是鬼族的人？”
“現在的他，的確屬於鬼族。”
“……”連翹頹廢的趴在桌子上，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他生前，是沐家的人哦。”
“咦？”連翹來了興趣，擡起頭看着肉肉，“是驅鬼師？”
“確切的說，是沐家第二十五代掌門人，沐如夫。”
“掌門？！”連翹驚訝的瞪大眼，她在心裡算了算，自己是二十七代，那師父是二十六代，那這個人……
“他是師父的師父？”
“沒錯，生前的確是。不過人已經死了五十年了，現在的他，是不屬於任何部族的鬼夫子。”
“肉肉……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去找他？”
“沒錯，我們如果可以把他請回來，很多事情便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可是！……他、他現在是鬼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沐家之前發生那麼多的災難，他都不曾露面過，這就說明，在他的心裡沐家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怎麼可能請得動他呢？”
“試試不就知道了。”肉肉把灰藍色的手札揣入懷裡，開始幫連翹收拾桌上凌亂成團的書籍。
“連翹啊，關於這個掌門，他的死——很蹊蹺哦。”
“蹊蹺？”
“寫這段歷史的人，怎麼都無法說明他的死因，你不覺得，這很奇怪麼？”
“如果只是因爲死因不明的話……”
“而且，想要留世的願望太強烈，寧可做孤魂野鬼也不願投胎，你不覺得，這很奇怪麼？”
“額，好像是有點……奇怪……”
“一直以鬼的身份留在這個大陸，卻五十年來對沐家不管不問，我可知道，在此之前，他都是非常稱職的一位掌門，他現在的態度，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好像是哦……”被肉肉這麼一分析，連翹也開始覺得奇怪了，“疑團太多了，這個人，我們能找到麼？”
“找得到的，他的行蹤，還是很明顯的。”
“不過，肉肉，我覺得在沐家經歷這件事之前，我們的師父應該也想過找他吧？”
“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沒有來啊。”
“對，的確是沒有來。”
連翹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連師父都請不動的人，我們——憑什麼？……”
肉肉把桌上的書一摞摞重新放回書架上，他的動作很平靜，似乎並不覺得這是難事。
“肉肉，你就真的有那麼大的把握？”
“把握？”肉肉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過身微微笑道：“什麼情況都不瞭解，所謂的把握，完全沒有啊。”
“……”那幹嘛還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只不過嘛，船到橋頭自然直。連翹你這麼擔心的話，還不如快去多吃點飯，我們下午就要出發了哦。”
“下午啊，幾個人？”
“兩個——我，還有你。”
“紅裳呢？”連翹以爲會有紅裳呢。
“她還是留下比較好。”
“會麼？”連翹開始整理自己的頭髮，雖然紅裳不去有些遺憾，但一想到終於可以去做一些事情了，心裡還是很興奮的。
對啊，真真正正的爲沐家去做些什麼，是最開心的。
*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暗影重重的樹林在這個時候更沒有人會去踏入。
可遠遠地，卻隱隱傳來了腳步聲。
洞口的守衛都打起了精神，一共八個人全都警惕的看着前方的樹林，不知是敵是友。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了，月亮本就朦朧的夜裡，此時竟起了霧，十步開外的路更是看不清楚。
“咔嚓、咔嚓、咔嚓……”
一路都是被踩碎的綠葉，濃郁的夜霧中，一抹嬌小的身影慢慢浮現。
粉白的幼女童裝套在身上，黑色頭髮全部散下，左耳旁戴着一朵白色的花。
小女孩手裡舉着一把白色的紙傘，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守衛的鬼兵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不知這麼小的女鬼來到這裡，是想要做什麼？
“花。熟悉。下雨。”
小女孩的嘴裡說出了三個詞。
鬼兵們相互看了一眼，其中爲首的站出來大聲喊道：
“小丫頭，這裡不是你玩兒的地方，趕緊離開吧！”
蒼白的臉上，瞳孔漆黑一片，卻沒有一絲神采。
手中的白傘輕輕後仰，小女孩擡了頭，月色不知何時已全部藏了起來，細雨飄忽而至。
淅淅瀝瀝，聲勢漸漸大了起來。
“喂！——”爲首的鬼兵再次喊了出來，“小丫頭，我們領主最不歡迎不請自來的人，趁現在她還沒有發現，你趕緊回吧！”
“領主。”小女孩的臉上是病態的蒼白，眼睛很大，卻是深不見底。她的聲音飄散在這片雨裡，更顯得朦朧：“名字。”
額，幾個鬼兵都愣了一愣，這個時候，洞裡卻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我們的領主，是流婪婆。”
幾個鬼兵驚訝的回頭，再看到來人後，一起跪了下去，恭迎道：
“參見少主！”
“流婪婆……少主……”小女孩的視線似乎落在他的身上，“名字。”
“我的名字？——蒼穹。”
“紙鳶。”
蒼穹微微皺眉，這種說話方式，真是有點苦惱啊。
“你叫紙鳶，是麼？”
“少主。娶妻。”
“不錯，是我要娶妻。”
小女孩沒有在說話，卻是一直看着洞內的蒼穹，春日的細雨灑在她的傘上，她的絲綿繡鞋卻是沒有沾染一絲雨水。
“你……”蒼穹似乎有些乏了，他每日都要很晚才睡，今天也是隨處走走就走到了這裡，“有事就說，沒事離開，這裡不是小孩玩的地方。”
小女孩依舊舉着紙傘，漆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蒼穹，臉上毫無表情。
細雨洗刷着整個森林，天地間除了雨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蒼穹見她不回話，只皺了皺眉頭，便轉身朝裡走去。
只是，他剛走兩步，飄渺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
“童養媳。”
蒼穹腳步停了下來，幾個鬼兵也都明白了什麼意思，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麼小的女娃娃，竟然自己上門說——要做童養媳？！
“你知道什麼叫成親麼？”蒼穹回過身，眼神有些凌厲。
“拜堂。”
“你知道什麼叫夫妻麼？”
“白頭。”
“你知道什麼叫童養媳麼？”
“未來。拜堂。白頭。”
幾個鬼兵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事，他們雖不敢去看少主的臉色，卻都在等待着。
少主……應該不會答應吧？少主一直以爲，都想娶一個人族的姑娘，這個女娃娃分明是個女鬼。
不過，這個女娃娃還是很漂亮的，再長個幾年，模樣一定可人。更何況，她還是第一個自己送上門說，想要嫁給少主的。
所以，少主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