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中,閣邏鳳已是滿笑意,一身華服早已取替了那身上的青衫.讓人着着更具威嚴,也顯得更加神清氣爽。只是他的身旁,卻也多了一名十來歲的小殿下,面容清秀,雙眼炯然,小手緊緊拉着父親衣襟,撅着小嘴一臉不悅,不時翻起白眼偷偷揣摩着父親的思維。
此時的段府已然籠罩着喜悅的氣息,府中上下,不時小聲傳聞。
“聽說王親自過來提親了是吧!”一名侍者小聲地問着自己的同伴。
“是啊!現在就在前廳,正和老爺商量着事兒呢!這回呀,咱們府上可真是揚眉吐氣了,等着,目光還在不停掃過四周,生怕這交談的內容會讓他人聽去。
“二狗,這話你可說到點兒上了,我呀!最恨那個姓鄧的,他一來就喜歡往小姐房裡鑽。明知小姐不喜歡他,他還賴着不走,時不是地甩出一句‘想當年’,把這兒都當作自己的家了。這可真是苦了小姐了,害得咱們都老是爲她提心吊膽的。現在好了,小姐做了王妃,咱們也不用再見那傢伙的臉色了。”
“那可不是?”二狗一臉喜悅,拍着同伴的肩,與他一交談向着後園走去。
廳中,段夫人對於此事還有些迷濛,望着這喜出天降,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不時用袖中錦帕輕輕擦拭着因喜悅而流出的淚水,悄悄地問着自己,這到底是夢還是真。
隨着一聲輕傳,段怡冰已然換上了女裝,面含輕笑,款款走入廳堂來。一入正堂,她微微一怔,目光飛快的從他身上掃過,卻反而帶着淡淡地失落。
“和都尉之女段怡冰,參見王殿下,祝殿下千歲安康,祝小殿下……”
“我不要她做我娘!”怡冰話未說完,一向懂事的小殿下卻反感起來,委屈地望着身旁的父親,雙眼微微開始有些溼潤了,想不通父親爲何要讓眼前這女取代孃親的位置。
“異兒乖,不可如此無禮!爲父不是教過你漢人的禮數嗎?你怎會如此不長記性呢?”
小孩畢竟還小,被父親一罵,心中更覺委屈了,淚水“嘩啦”一下全流了下來,清秀的小臉頓時變得如同花貓一樣。
“嗚嗚……爹爹說謊……爹爹說過今生只愛孃親,可如今……嗚嗚……爹爹不要異兒了!”
閣邏鳳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倒收了口涼氣,蹙着眉頭地望着這孩,心像被人用力刺了一刀似的,疼痛的感覺一時讓他感到了窒息。
“這孩怎麼不聽話呢?爺爺的病”他忽然停住,臉色更加難看了。瞅了一眼依然跪倒在地上的段怡冰,心中似有一分沉重的負罪感。
怡冰鎮定地笑了笑,兀自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小的風哨來,握着哨柄輕輕一搖,頓時發出悅耳的哨聲,而且還能根據搖動得快慢,使得樂聲有着音階的高低與長短,做工爲精細,外觀也爲漂亮。
“小殿下不要哭哦,看這東西多有趣啊!要不就送給着,將風哨遞到了小殿下的面前,然而他卻不領情,哭得更加大聲了,平時懂事又聽話的他,此時如同變了人似的,揮手將怡冰手中風哨打落在地上,揉着哭紅的眼睛,甩開了父親的手,獨自奔出門去,只留下堂廳中無比尷尬的大人們,而他卻還一走一嘟囔着:“嗚嗚……爹爹說話不算數,爹爹……”
閣邏鳳氣得臉色都變了,對着殿中衆人抱歉地拱了拱手,追着兒出了門口。然而剛一出門,一切卻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見此時小殿下怔怔地站在院中,目光與一隻小貓相互對視着。定睛一看,原來正是小石頭。可此時的它眼中卻彷彿有一種能夠洞悉一切的力量,雙眸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小殿下渾身一震,久久注意着紫陌,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無聲的蔓延。而她也同樣的驚訝,從這小身上,她彷彿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陌生。在哪兒見過呢?她想不起來,努力思着,一時忘記了自己當前的身份。
一貓一人就這樣相互對神着,目光交織着,直到他被父親那雙大手所鉗住,這才使得紫陌心中一驚,幾步縱入樹叢,從葉間偷偷打量着這個孩。
此時的閣邏鳳明顯很生氣了,揪着孩便大聲責備起來,“異兒,你實在無禮了!爹爹不是告訴過你要如何守禮嗎?你怎能如此對待阿姨呢?”
小殿下一臉委屈,仰頭望着自己的父親,微微還在有些抽泣,揉着眼睛地抱怨,“爹爹!咱們回家吧!我不要別人做我的孃親,我不要這位姐姐成爲我的繼母!”
聽罷此言,閣邏鳳心中也是一顫,滿面秋霜,心情異常的沉重,緩緩俯下腰去,用雙臂緊緊地鉗着自己的兒,眼中竟泛起了淡淡地淚光,“異兒,你也知道你爺爺的病,那可都是急出來的呀!事到如今,若咱爺倆再讓他操心,那可就是不孝了呀!你難道就不懂爲父的心意嗎?”一滴淚水,此時竟然從這鐵打的硬漢眼中劃落,他卻無動於衷地暗自躊躇着。
忽然,小殿上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笑容,一指紫陌藏身之處,對着父親大聲言道:“既然爹爹要那個姐姐做孩兒的繼母,那孩兒便要她的貓!”
“這”閣邏鳳猶豫了,心知此貓是怡冰的心愛寵物,如此要求,只怕是強人所難吧!
紫陌大驚,腦中一片空白,迅速躥上旁邊的樹冠,心臟狂跳不已,沒想到這小這麼識寶,難道他發現了自己不是貓?紫陌驚恐萬分,差點兒從樹上跌落下來,心中暗暗盤算着,如何才能逃離這危險的境地。
“不行!你要什麼都可以,就是這貓,我是不會給的,若小殿下一定要奪愛,那就請便吧!”怡冰出現在了臺階之上,不卑不亢,甚至還有些孤傲。
父倆頓時一怔,都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在乎這隻貓,就連剛從廳中趕出來的段老爺也爲之大驚,惶恐地瞪着怡冰,不知她這是怎麼了。
“我說了!除了這貓,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但若是要她,那就請回吧!恕怡冰失禮了!”說罷,昂便向後堂走去,孤傲得如同風中的臘梅。
衆人半天沒能反應過來,接着便是段老爺的一聲怒吼:“怡冰!你給我回來!這是什麼態?怎能如此對待王殿下呢?”
然而她卻連頭都懶得回,腳步帶風的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中去。
紫陌悄悄探出頭來,心有餘悸地窺視着院中所發生的一切,只見此時的閣邏鳳,竟是滿目讚賞,臉上漸漸浮起了笑意,拍着小殿下的肩頭,笑道:“異兒,她可真是像你的母親了!”
小殿下一臉驚詫,自他出生以來,便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即使有時候問起,父親也是搪塞的回答,含糊得沒有一個輪廓,就連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大多都是由從前母親身旁邊的婢女告訴他的。如今驟然聽到父親提起母親來,頓時讓他心中一顫,急切地追問:“爹爹,這位姐姐哪兒像母親了?還請爹爹告訴孩兒啊!”
閣邏鳳聽着他的問詢,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俯視着孩的臉,輕輕撫着他的頭:“她哪兒都像,完全就是你母親的再世啊!”
聽聞父親如此形容她,孩心中“咯噔”一下,目光漸漸從父親的臉上收了回來,直視着剛纔怡冰消失的地方。忽然,他掙脫的手,飛奔向了後殿,閣邏鳳茫然地跟在身後,大聲厲喝:“異兒!你想幹什麼?快回來啊!你不可以如此無禮的!”
然而他還聽得進去,直奔後堂,將一羣大人全扔在了身後。
紫陌一看事情不妙,飛身從屋頂躍下,摔了一身塵土,卻也顧不上那許多,從衆人腳邊飛奔而過,趕在他們前邊從窗口便跳入了怡冰的閨房。
“快……”剛喊了一聲,那小殿下,竟已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門口,注視着驚魂未定的怡冰,久久無法開口。
紫陌一驚,急忙躲入了矮几之下,瞅着一對大眼,注視着事情的變化。
“你願意做我孃親嗎?”
這突如其來的變顧,讓怡冰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望着面前這位少年老成的孩,彷彿在他眼中讀出了一分同齡孩少有的寂寞。
此時衆人已然追來,但見此情形,卻又駐足觀望。怡冰有些猶豫,輕嘆一聲,低頭不語,卻見你很像我的孃親,可我沒有見過我的孃親。聽說她在生我的時候不幸去世了!”他說着,淚水已然打溼了整個臉頰,擡起手來用袖胡亂一抹,接着哭訴着:“看到別的孩都有娘,可我沒有,我心裡好難過,你可以做我的孃親嗎?”
怡冰完全驚呆了,緩緩蹲了下去,用手中錦帕擦乾了他臉上的淚水,努力對着他擠出一個淡淡地微笑,輕柔地回答:“我可以答應你,但小石頭我卻不能給你!”
“我不要了,讓它留在孃親身邊,讓它好好陪着孃親,那樣不是更好嗎?”
見他如此聽話,怡冰感動得哭了,心中那團解不開的結,瞬間化爲烏有。一種出於本能的天性,讓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流,驟然將他抱住,任由着淚水從眼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