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節已過,萬物已然開始復甦,園中桃花滿樹,山茶迎人。
殿下又一次來到那株大樹下,昂仰望蔚藍的蒼穹。此時距那兵變,已有十月之久,她卻依然杳無音訊,生死不明。離冠禮之日已是日漸接近,原本還想在那大典之上親口向她提親,如今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紫陌啊紫陌!你到底身在何方?若是迷也該歸來了吧!這一去數月,是否還記得這兒纔是你的家?殿下兀自輕嘆,負手而立於繁花之中。嘴角微揚,口中輕吟: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月下獨酌 ·唐 李白”回想前夜獨自對酒當歌,他忍不住的黯然淚下,爲何老天要如此折磨人呢?
旁邊不遠處,小桃正帶着小公主在草地上無憂無慮的放着風箏,王后怡冰與兩位奶孃正教着那對雙生兒蹣跚步。一家其樂融融,卻反而讓他感覺更加孤寂了。
時間可過得真快,初次見她之時,她不過是隻柔弱的小貓。一轉眼這都六年了,曾經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如今也已初成。可她如今又身在何處?是否真要等到他雙鬢花白,她纔會再次出現呢?
然而此時,一陣大風襲來,無數花瓣在空中如彩蝶飛舞。他擡手接住一片,輕輕放到鼻前,嗅着那淡淡的香氣,閉着眼睛追憶着與她相守的時光。
曾聽她說起,她那香氣並非尋常,而是龍族特有的半神之香。可他卻總是喜歡挑逗的嘲笑,說那“臭”氣,臭不可聞。其實她又怎會知道,他不過是逗着她玩兒。那香氣的確與衆不同,淡雅而高貴,讓人心清氣爽。這十個月來,他已不知嗅過了多少花香,可始終都無法找到與她身上味道相似的味道。
無奈失望地苦澀一笑,他最終扔掉了手中的花瓣,從懷中取出一塊錦帕來。那是從前她爲自己擦臉所用,而他卻一直裝作糊塗偷偷私藏。
娶個男做王妃?想到從前與她說過的話,真是可笑而又可怕。想來自己從未將她當成男,如若不然也不會說出那番話來。
“哥哥,幫我取一下風箏好嗎?”
忽然感覺衣襟被人拉動,他驀然垂下頭來。只見小公主一臉稚氣的仰視着自己,滿臉不悅的指着樹梢處掛着的風箏。小桃跟在她的身後,顯然對那高也是無能爲力。
“……”他眉頭微皺,佇立不前,“好高哦!怎麼拿呀?”
“跳上去不就拿到了?去年木哥哥都是那樣幫我拿下來的,他還帶我一同上樹尖兒上去玩兒呢!”童言純真,並未想過那高可是一般人能爲的?紫陌身懷御空術,即便再高些,對她來說也並無多大問題。然而人畢竟無法與神相比,如此高着實讓人望而卻步。小公主卻並不以爲然,見他久久不動,竟撅起小嘴,撒起嬌來,“哥哥!快幫我拿呀!哥哥!”
“木!”那是他多麼熟悉的名字,然而此刻她卻在哪兒呢?收起錦帕,他緩緩蹲下,將妹妹抱在懷中,輕柔地問道:“妹妹,你喜歡木哥哥嗎?”
小公主並不知道此言何意,不過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十分認真的回答了他,“當然喜歡了,木哥哥什麼都會,他講的故事比孃親講的都要好聽得多!”
“那如果有一天,哥哥讓她做妹妹的嫂,天天讓她給妹妹講故事好嗎?”的這番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可笑,但他眼中卻充滿了憧憬。
“哈哈!哥哥病傻了,木哥哥又不是姐姐!”小公主雖然還小,卻也懂得男是不能成爲王妃的。
“她是姐姐!”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要與妹妹爭辯。
果然,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拼命地用小小的拳頭錘打着自己的哥哥,“哥哥壞,哥哥是個壞哥哥……”
他卻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眼中同樣噙滿了淚水,面色蒼白的可怕,這近一年來,他的身體已再不如前了。
小桃急忙上前想要將小公主拉開,她卻突然停止了錘打,將頭枕在哥哥的肩上,口中嘟囔着,“姚兒、姚兒好想木哥哥!”
淚水終於劃過了他的眼眶,緊緊抱着幼小的妹妹,他無助的哭泣着,“我也想她呀!可她在哪兒啊?紫陌!回來呀!紫陌!”
不遠處,怡冰聽到聞聲,急忙將兩個幼交給了奶孃。趕了過來,卻見兩個孩已哭得不成*人樣,小桃站在一旁,無聲的陪着落淚,看得怡冰心中也滿是酸楚。
“異兒、姚兒,這是怎麼了?你們爲何如此傷心呀?”
緩緩擡起頭來,滿目悲傷地望着怡冰,用力擦了擦淚水,雙目卻仍然通紅。將妹妹交給了道:“孃親,對不起,是我惹哭了妹妹。”
怡冰心疼的望着他,卻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輕嘆道:“異兒,你也老大不小了。下月就得行冠禮,之後你便是大人了,可怎麼還像個鬧就鬧呢?”
“孃親教訓得是!”他扯起衣袖擦了擦滿臉的淚水,擡起頭來望着面前的繼母,欲言又止,再次垂下頭去。
然而一切卻沒能逃過這位母親敏銳的雙眼,拿出錦帕輕輕爲他拭着臉上的淚水,努力揚起嘴角想要給他一個安慰的微笑。然而她動發現,這個平日裡看似簡單的動作,此刻卻顯得那麼堅難。試了幾次之後,她無奈地放棄了。
“異兒,你還是忘不了她是嗎?”
“嗯!”他哼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她是這世上孩兒唯一喜歡的女,孩兒這輩都不可能忘記她的。”
“呵呵!”怡冰苦笑,從未想過這孩專情得如此執著。從他身上,她彷彿看到了當年的王。他也曾是那般癡情,對於逝去的前王妃,他也曾經苦守十載。直到自己的出現,才讓他有所改變,但她知道至今他也同樣不能釋懷。
“孃親,父皇說、說要爲異兒選妃了!”原本早就盼着這一刻的他,此刻卻顯得十分焦灼。目光不住的躲閃,似乎很怕這一刻的來臨。
“是嗎?很好啊!”怡冰故作鎮定地應着,兀自收了錦帕,卻不敢看他的眼眸,“你也不小了,早些成家,也好將來早些開枝散葉。皇上很喜歡小孩,他那麼疼你,你也應該讓他早些高興一下呀!”
“可……孃親,您知道我的心意啊!沒有她,別說成家,就連選妃這事兒,我都不知道應該選誰了。”他很氣餒,兀自望着兩個弟弟,輕嘆道:“若真是那樣,那還不如出家的好,四大皆空,什麼都不必再想了。”
“異兒!”怡冰立刻斥責道,“你是南詔的,是未來的君王,你怎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呢?即便將來龍公主回不來了,你也不該這般氣餒呀!此言若被你父皇聽說,那還了得嗎?”
聽聞怡冰如此訓斥,他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一臉羞愧地對着怡冰行了禮,“孃親教訓得是,異兒以後再也不敢了。不過選妃的事兒,還望孃親能與父皇說說,看能不能延後一些,或許她此刻已在回來的上了!”
怡冰無奈的苦笑,終於艱難的點了點頭,“好吧!但不可延得久,因爲妃的位置,不可長時間的空缺,如若不然,便難以服衆,這個你知道嗎?”
“嗯!”他再次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一揚,但臉色卻依然難看,送目眺望洱海的方向,相信有朝一日,她將還是會從那邊歸來。
再說紫陌,此刻在劍南府養傷已有些時日。夫人對她的照料,着實讓她感動萬分。每日不僅親自爲她換藥,還時常親自爲她洗澡。正是在她如此悉心的照料下,她的傷勢漸漸得以好轉。
不過對於蒙崇峻,她卻感覺異常的憤怒,此人過可怕,不僅虛僞,而且殘暴不仁。有時見他與那李家小姐假仁假義,真是讓紫陌感覺噁心不已。而他也明顯感覺到紫陌目光中的蔑視與仇恨,但他卻絲毫不在乎,有時看見四下無人,他還會有意當着紫陌的面對那李家小姐親熱,彷彿是想告訴她,自己並非沒她不可。
這日,又值十五,李宓因公事繁忙而許久不見歸家。李小姐也陪着母親到廟中上香去了,府中顯得格外的寧靜。
紫陌伏在貓窩之中,因頸上繫着鐵鏈而無法逃走。對此她雖然也覺鬱悶,但畢竟夫人對她還是十分慈愛。每日餐頓頓有肉,逢雙沐浴,伺候得像是神仙過的日。有時紫陌也曾想過留下,若不是因爲記掛着那小,或許她真願意成爲這李上的一隻貓兒。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人影突然竄到了她的身旁,揪着她的耳朵,將她提得四腳離地,面對着她的憤怒,他卻冷冷一笑,“紫陌,後悔了嗎?若是後悔還來得及,我願意帶着你遠走高飛,咱們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雙宿雙棲,你認爲怎樣?”
紫陌揮着利爪,拼命的掙扎,開口便罵:“蒙崇峻!你這卑鄙小人,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這敗類!”
“呵呵!”他冷笑,“階下之囚還敢口出狂言,有本事你就做一輩的貓吧!”突然他話題一轉,滿臉淫笑,“其實我不過是想試試你罷了,看看你如今還怎麼個囂張法。忘了告訴你,我下月便在與這李家小姐成親了,她可比你要溫柔得多啊!昨夜她還悄悄告訴我,說已有了我的骨肉,看來將來若要娶你,也只能讓你做小了,哈哈!”
紫陌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做夢吧你!若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要你這死不要臉的!”
“啪”一聲響。他氣憤了,狠狠將她摔在了地上,哼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紫陌擡起爪來抹了抹嘴角滲出的鮮血,眼中卻浮出了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