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見她如此激動,心中暗叫不妙。披上外衣便一狂追,可無論怎麼,卻又追她不着。一向以速見稱的紫陌,此時醉眼迷濛,生起氣來,那是橫衝直撞,速更比從前,反正身痛不比心痛,疼痛反而讓她更爲好受一些。
“崇峻,快捉住她,沒讓她跑了!”一聲驚呼,蒙崇峻剛一轉身,便覺一團白影迎面撲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是怎麼一回事,只覺肩頭被那白影撞得生疼。可那不過是一剎那的功夫,接着而來的,便氣喘吁吁的小殿下。
“崇峻!你爲何不捉住她呀?真是沒用!”他抱怨着從他身邊經過,雖然沒有那白影的速,但卻明顯也是十分着急,從他身邊匆匆而過,一狂奔地隱入到黑夜之中。
真是邪了,好好的溫柔鄉不待,他這是怎麼了?那白影到底是什麼東西?難道真的就那麼重要?蒙崇峻疑惑不解,揉着被那白影撞得生疼的肩頭,加快了步,一跟隨而去。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何物如此神秘,能夠讓他如此癲狂。
藉着酒性,紫陌一撒野,雖然不如上次萬軍中那般英勇,卻也一撞得宮人東倒西歪。所有之處什物飛舞,一片狼藉。小殿下則跟在她的身後狂追不捨,速同樣快得驚人。
東殿之內,王后怡冰剛剛將兩個孩哄得睡着,卻聽殿外一片嘈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吩咐着奶孃好照管,便輕柔的向着殿外走去。如今的她,已是個孩的母親了。雖然風韻猶存,但歲月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面容的成熟,與越來越威嚴的儀態,已明顯佐證了時間對她的改變。
“燕兒,去看看外頭髮生什麼事兒?難道不知小公正在安寢嗎?”言間帶着明顯的責備,至內殿而出的怡冰,步態款款,卻是滿面怒顏。
“回娘娘,是王殿下正在追趕一隻貓兒!”燕兒如今業已初成,對於年少時的夢想,雖然從未放棄過,但總算也已懂得了分寸,不會再如從前那般去惹得殿下反感。
“貓?”怡冰一怔,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難道是石頭?可她此刻應當是以葉榆王的身份,在前殿陪同衆臣飲宴,又怎會忽然化爲靈貓在宮內奔走?
“是的,聽說是一隻白色的貓兒,感覺很像當年娘娘走丟的小石頭。殿下似乎非要捉住它不可,所以……”
見王后望向窗櫺的目光變得驚訝,她也不必再回答了。只見窗櫺處扒着的,正是那隻走失了許久的貓兒,頭上的那一抹金色的毛冠,赫然證明着它的身份。
“喵喵喵……”望着王后,那叫聲似乎充滿了委屈。
果然是她!怡冰哭笑不得,皺着眉頭向着貓兒招了招手,“石頭,過來!”
貓兒聽話的從窗櫺縱身躍下,耷拉着腦袋,拖着腳步地走向王后跟前,撒嬌似的蹭着她的腳踝,彷彿有話要說,但又無法開口。
“哎!”怡冰緩緩彎下腰去,輕輕撫着她的頭,“是他又欺負你了嗎?”
紫陌點了點頭,鬍鬚垂得很低,含着淚水仰視着自己昔日的主人。怡冰淡淡苦笑,將她抱了起來,安慰地用指尖梳理着她的皮毛,輕聲的嘆息着,“你們倆兒可都不小孩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兒呢?真是讓人煩心呀!”
一旁,燕兒聽得好笑。感覺王后此言像是對人所說一樣,可她懷中的貓兒,彷彿還聽懂了似的,耷着腦袋,靠在她的懷中“嗚嗚”地哭泣着,感覺像是受了委屈的孩,正在母親懷裡尋求安慰。
“娘娘,這貓兒好聰明,難怪殿下如此喜歡它……”
“哇……”紫陌哭得更傷心了,藉着酒性撒起嬌來,緊緊抱着怡冰的手臂,淚水宛如泉涌。很久沒有哭得這麼舒坦過了,全然將她當作了自己的母親,感覺只有她懷裡,纔是這個世上最爲安全的地方。
“娘……”小殿下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乍一見此情形,只覺滿頭黑線,哭笑不得。大口喘息着,凝視着怡冰懷中的紫陌,完全對她無語了。
“殿下萬安!”燕兒懂事的行了個禮。
“萬安?”他跌坐地上,伸直的雙腿,感覺累得喘不過氣來。燕兒乖巧的走上前去,跪倒他的身旁,輕輕爲他捶着肩,彷彿一切都是應該的,並無什麼不妥之處。
紫陌卻爲之一怔,瞬間停止了哭泣,心中宛如被人揪得難受,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瘋狂的燃燒。他果然是個色狼,內心風流卻還裝作純真的模樣,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可揹着自己卻是花天酒地。
“孃親!把石頭還給我吧!她——她今日喝醉了,發瘋似的在宮中亂跑,我這就帶她回去好生管教!”他喘着氣地說着,掙扎着站起身來,想從怡冰手中接過她來,可她卻忽然聳起了全身的毛,目光瞬間變得爲兇狠,齜着牙不許他靠近。
怡冰頓時反應過來,苦澀一笑,對着燕兒揮了揮手道:“燕兒,你到外邊看着,本宮與殿下有幾句話要交代,記得不要讓人進來!”
燕兒自然知道這是有意讓她迴避,也不多問,乖巧地應了聲“是”便走出殿去,臉上卻一閃而失的陰狠。不知爲何,對於這隻名叫“石頭”的貓,她從來就沒有過好感,每次見他將它抱在懷中的時候,她都會感覺莫名的惱火。但爲了得到他的歡心,她甚至刻意讓自己去它的一舉一動,可他卻依然無動於衷,真像外界傳聞的那樣——王憶貓成狂。
然而她剛一走到門口,卻見一人佇殿前,仔細一看原是通海郡王蒙崇峻,不免心中更爲惆悵。原來燕兒與他竟是姑表兄妹,此時見她被王后從殿內支了出來,不免也有些吃驚。
“燕兒?”他不解地望着她,擡起手來,輕柔地捋了捋她鬢邊的秀髮。一向自詡風流的他,對待任何女向來都是自信滿滿,除了那個讓他無從下手的“小王爺”之外。
“表哥?”她苦悶地回望着他,“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可是後宮禁地,是不允許男人進來的啊!”
他淡淡一笑,顯得十分自然,“我知道。所以我沒進去,我在這兒等你呢!”
“等我?爲何要等我?你怎麼知道我會出來呢?”
“因爲我是你表哥嘛!”他的笑容很神秘,其中還帶着絲絲玩味。
“討厭!你就會哄我開心,你可知我現在心裡很煩,別再與我開玩笑了。”她顯然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並不想與其過糾纏。
“哦!是不是又爲了王殿下?看來你真的不瞭解他!”他說着,臉上浮出一絲平時沒有的邪意,讓她忍不住微微一顫,“什麼叫我不瞭解他?難道你很瞭解?你說過要幫我的,可你卻成天只與他混在一起,一點兒也不顧我的感受。”
“呵呵,表妹!別這麼心急嘛,這叫知己知彼方能戰不殆呀!”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成天與他在一起,總是飲酒作樂,若是此事讓大王知道了,我看你這郡王之位都怕自身難保了吧!”
“切!怎麼會呢?這叫君臣一家親,你一介你的王殿下吧!你真的以爲他不近女色嗎?世上哪有不吃魚的貓呀?你真是不瞭解他了!”他說着,故作深沉地仰望着天空,顯得十分高深莫測。
“啊!”她大驚,臉色變得蒼白,木訥地瞪着他,一時間甚至有些失態。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呵,難怪你永遠都不可能接近他了。看來你還是安心做你的小丫環吧!”他言語中的冰冷,讓她如墜冰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你說過要幫我的啊!表哥,你怎能這樣呢?”她快哭了,回想這麼多年來忍氣吞聲,爲的便是有那麼一天能夠飛黃騰達,可眼前夢就要破滅了,她又怎能甘心?
“當然要幫你了,若不是爲了幫你,我何苦卻討好那小?不過你得聽話,知道嗎?若是你自作主張,那就算神仙也沒轍了!”
“好!”她回答得很乾脆,擼起袖擦了擦懸在下巴上的淚水,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讓人見之猶憐。
他微微牽動着嘴角,拉着她漸漸隱入了黑夜之中,悄悄教唆起來。一場陰謀就此而起,她卻還不知正被他一步步帶入那萬劫不復之地。
東殿之內,紫陌依然賴在怡冰身上不肯放手,一邊哭泣,一邊控訴着他的惡行。說得激動之時,甚至恨得咬牙切齒,彷彿真想衝上前去將他撕個粉碎。小殿下則一個勁地反駁,全盤否認着曾對她犯下的“罪惡”。
“都是你!若不你口口聲聲叫着你那什麼九哥哥,我會查你嗎?你這臭貓,你爲何總是躲着我?”
“大色狼!你強詞奪理,明明是你企圖對我無禮,還敢誘騙義母(怡冰)出賣我!你這無賴小,一肚的壞水,沒得救了!”
怡冰哭笑不得,用指尖輕撫着紫陌那金黃的毛冠,輕嘆道:“哎!你們吵夠了沒有?能否聽我一言呢?”
“沒夠!”一人一貓竟然異口聲的回答,紫陌更是拼命的蹭着怡冰的衣襟,淚水早已打溼了她那毛茸茸的小臉,“嗚嗚……九哥哥是我親哥哥,他平時最爲疼我,難道這也不行嗎?天理何在呀?我要媽媽,我要回家!”
“哎!你若能回去,還能等到現在嗎?”怡冰語重心長地安慰着,輕柔地撫着她的額頭,宛如慈母般的疼愛,“何必那麼在意呢?異兒又沒對你怎樣,明年他冠禮之後,我便說服王爲你正身,到時你們……”
“我不要!我是高貴的龍公主,怎能嫁給這無賴呢?我不要!”紫陌力的拒絕着,小殿下似乎也火了,咬牙切齒地反駁,“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國師說過你與我緣定生,不只今生你註定是我的,來世你也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哇!!!”她大哭着,不明白這國師到是何方神聖,真想會一會他,並撕爛他那張破嘴。
生?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驟然轉過頭去,驚駭地瞪着他,全身因恐懼而瑟瑟發抖,難怪自已會被他害成這樣。
——易迦南?他的後世是易迦南?那自己不是有危險了?龍有萬年的生命,自己不是註定要與他糾纏萬年?可自己如今才歲,在龍族之中,只能算是一個小丫頭。爲了讓自己看上去顯得大一些,纔有意幻化出自己成年時的樣,若是那預言是真的,那今生和來世不都註定要被他折磨了嗎?
“你看着我幹嗎?不行嗎?龍不龍、貓不貓的,你當這兒是龍宮嗎?既然來了,你就別想再走,我也不會讓你離開,這就是你的宿命,你認命吧!”說着,他張開五指向她抓去,可她那是省油的燈支“吱溜”一下躥得老遠,轉着殿中所有能夠躲避的障礙與他捉起了謎藏。而他也不示弱,佔着個高腿長,在殿中奮力的追趕。
這可急壞了怡冰,內殿一對幼還在淺睡,外殿卻已鬧開了鍋。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將他們吵醒那可纔是**煩,王若知道今日之事,定然會責怪於她。
“你們倆兒都給我出去!以後沒有傳召不許再進來!”怡冰發火了,指着殿門下起了逐客令。
二人怔住了,暫時停止了爭吵。紫陌只覺心頭無比感傷,這是怡冰嗎?這還是當年的怡冰嗎?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清淚一抹,一頭撞在了牆上,只覺頭頂一麻,一道腥鹹的熱流順着眼前流下,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她卻揚起一絲得意的嘲笑。
望着他們驚駭的表情,她得意了。緩緩癱軟了下去,全身充斥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既然得要得到,就給他吧!反正自己已一無所有了,留在這兒也沒什麼用,或許運氣好還能就此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