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鬼入地

身後撲哧撲哧的火聲逐漸消失,哀號也慢慢的越來越小。可我知道一切都沒有結束,八陽陣所引的是八道地火,這僅僅是第一道。

怨靈必須經過八道地火的焚燒,再以符經輔助反覆地泄其怨氣。焚燒過後,由怨鬼變成普通的野鬼。這時候再送入地府,超度輪迴。

果不其然,僅僅不到兩分鐘。消失的火聲再次燃起,只不過這次的地火來得比第一次更加猛烈的多。而怨靈的哀號聲也越來越尖銳,直滲入到人的心扉,讓我的心一陣陣的發顫。

到了第八道地火焚燒地時候,我又再次聽到怨靈凌厲的哀號,只不過這次的哀號已經少了積怨之氣,證明了這怨靈的怨氣已經被地火焚燒地七七八八。接下來的便是以超度經輔助,徹底消除它的怨氣,再送入地府。

轉過身去,我盤膝坐下,雙手合十。伴隨着第八道地火的焚燒,誦起了道家超度咒“太上敕令,

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

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

,無頭者生

,槍殊刀殺,

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

,冤曲屈亡,

債主冤家

,叨命兒郎

,跪吾臺前

,八卦放光,

湛汝而去,

超生他方

,爲男爲女,

自身承當,

富貴貧困,

由汝自召,

敕就等衆,

急急超生,

敕就等衆,

急急超生”

一直口誦了七七四十九遍超度咒,直到第八道地火熄滅,怨靈嚎叫聲的落寞,我才停了下來。

扭頭一看看陣中的死玉,已經不再泛出黑幽的死氣,和普通的玉石無異。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我送鬼入地,把怨靈送入地府去輪迴轉世。

我之所以要把這怨靈打到衰弱,打到萎靡不振,也是有原因的。

送鬼入地法,除了我本門的法典有記載之外,茅山圖志中也有記載:“凡法者以至陽治至陰,皆有“入地”之力,大陰盛者,陽即衰滅,然大陽盛者,則置斯於地府,不得超生哉”,意思很明顯,如果以極大的陽氣與極大的陰氣對抗,都有把對方徹底制服的威力,如果陽氣不敵陰,則施法者則會當場死亡,而如若陰不敵陽的話,冤孽即被打入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很直接的一句話,如果我比那怨靈強,我也可以選擇直接把怨靈打入地府。反之,怨靈比我強,陽不敵陰,我就會一命嗚呼。這是我爲什麼一定要把怨靈打到萎靡不振,再以地火反覆燃燒,泄其怨氣的原因之一。

皆因這怨靈的怨氣太盛,而我的法力未必能把這怨靈剋制住。一旦貿然行這送鬼入地之術,恐怕鬼還沒送到地府,我就得先把小命送掉。

而第二個原因,就是我不希望怨靈投胎轉世後成爲一個帶着前世怨恨的“鬼胎”

“鬼胎”也稱之爲“怨胎”,就是魂魄在怨氣散發乾淨之前便投胎轉世,這樣的孩子生來便帶着怨氣,會給全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我就是那麼一個鬼胎,催債鬼。足足催了父母十八年的債,讓我的父母辛苦了十八年,十八年來,我害得父母一無所有,還得時時刻刻讓他們擔心。

如今,我自是不能讓這悲劇重演,不能讓怨靈帶着怨氣投胎,再去傷害他來世的父母。

此刻,我知道怨靈已經被完全泄去了怨氣,變成了一隻普通的野鬼。

我掏出匕首,唸咒:“逆吾者死,敢有衝當!刀插地府,由我真陽!急急如律令!”接着把匕首往中宮一插而下。

八陽陣的中宮泛出一道亮光,死玉也在瞬間崩解成了碎片,最後化爲玉屑隨風消逝。

一切宣告落幕,我也不必擔心帶着詛咒生活。

只是不知爲何,我的眼裡卻充滿了淚水,沒有一絲降妖伏魔後的喜悅。

怨靈,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小孩。即便你讓我中了詛咒,即便你幾乎幾次都讓我丟了性命。可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不再帶有仇恨,不要再帶着今生的怨恨投胎,也不要再恨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來世,你就快快樂樂的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健健康康地長大。今生沒有享受到的親情,再來世在補回來。做一個天真,沒有仇恨的好孩子。

軟倒在地上,前所未有的疲憊感,人疲憊,心也疲憊,累的是人,苦澀的是心。全身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所有的力氣,彷彿就在我用匕首插入八門中宮,把怨靈送入地府的時候都用光了。

現在的我連一個碗也端不起來,道袍在鬥法之時也破損了好幾個地方,整個人現在就一街邊乞丐的形象。腦海中泛起陣陣的睏倦感,讓我不受控制的想睡過去。

“嗷”一聲尖叫……

大家不用害怕!這不是鬼叫,而是人叫,是我的尖叫。

就在我準備倒在地上睡一覺的時候,才記得,原來自己在鬥法的時候被怨靈擊飛撞在窗上,背後都沾滿了玻璃碎片。這一睡,玻璃碎片就直直得往肉裡扎去,那叫一個疼。

無奈,我只有換了一個姿勢趴在地板上,忍耐不住那一陣睏倦感,我昏睡了過去。

才發現,原來抱着地板睡覺,也可以睡得很香,很香。

…………

當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蘇小姐稍微憔悴的臉龐。

蘇小姐見到我醒過來,欣喜若狂的說道:“潘大師,你終於醒了。”

我看了看四處的周圍的環境,發現我現在身處的不是旅館,而是在醫院的病牀上,身上也被纏了好幾層繃帶。

“蘇小姐,你怎麼……在這裡?咳咳,你不回去看生意嗎?我又是怎麼會在這裡的?”一開口,我才發現胸口部位一陣發痛,到最後只能小聲小氣的開口說話。

蘇小姐揉了揉微微發紅的眼眶,把詳細的經過給我說了一遍。

就在我把怨靈送入地府的第二天早晨,蘇小姐因爲擔心我,便早早便去了旅館。一打開門,就見到我昏倒在旅館的地板上。

關鍵是我當時是趴着的,那摸樣,簡直就像是被人插了一刀後暈死在地上。

這一下子可把蘇小姐嚇壞了,趕緊打了120把我送到醫院來。

醫院的官方解釋是因爲我腦子精力消耗過度,導致需要長時間的睡眠補充回來。還有身上因爲受到毆打重擊,傷了內臟,多處骨折,需要好好的靜養。

被人毆打重擊……?我說被鬼毆打的,有人信嗎?恐怕這話一說出來,醫院就不會是把我當成以爲受傷的病人,而是直接往精神病院送去了。

而且,當時的我完全感覺不到自己有受了那麼重的傷。

苦笑一聲,看來人在亢奮的時候是難以感覺到疼痛的。只是亢奮過後,後遺症就慢慢地來了。

而當我聽到我在這醫院睡了足足三天的時候,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暗道一聲糟糕,枯井的事情還等着我去處理呢?

剛準備起牀,又牽扯到了傷勢,一陣疼痛。

搖了搖頭,還是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再說吧,現在自己這狀態,在加上一百個自己,也就是去送死的貨。

“對了,蘇小姐,這三天你一直都在這裡嗎?怎麼不回去旅館看生意?”

蘇小姐說因爲我傷勢太重了,需要人24小時的看護,這幾天她除了吃飯洗澡的時間外,也沒敢離開,至於小宇,送往了外婆處,讓外婆照顧。

這三天,蘇小姐就在這醫院裡面守着,寸步不離。至於說旅館,蘇小姐也不知道我與那怨靈鬥法是輸是贏,所以這幾天也沒敢開門做生意。

聽到蘇小姐提起怨靈,我心中又是一陣悲傷,苦澀之意直言於表。

蘇小姐一看我的表情,以爲我是因爲沒有收住怨靈而懊悔。強作歡笑安慰我道:“潘大師,這怨靈抓不到也就算了,你別往心裡去,大不了,我把旅館關了就是了。”

聽到這言不由衷的話語,我對這蘇小姐的印象再次改觀。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旅館對於這對孤兒寡母來說就是命根子,怎能說不重要?

但蘇小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說出這句安慰我的話,證明蘇小姐也是一位至善之人。

我微微一笑,告訴她,怨靈已經被我送入地府了。待我病好之後,再給旅館擺一個風水陣,保證旅館很快就能從這次的兇殺案件中恢復過來,並且生意一定還會比過去好上幾倍。

“真的。”蘇小姐眨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待我再一次確認之後,蘇小姐高興得跳起來,握着我的手連連道謝,因爲高興,眼眸中甚至泛出了晶瑩的淚珠。

我擺了擺手,讓她不要道謝,除魔衛道本是我的分內之事,而且我此行的目的又是出來行善積德的,做了好事,我也無比開心。

但現在,還不能開心那麼早。因爲還有一茬兒事等着我去處理。沒錯,就是那枯井,還有那枯井中的女鬼。

雖說三天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我也不知道這陰陣擺了多久,這幾天有無變化?所以還是早做對策好。

想到這兒,我臉色凝重的說道:“蘇小姐,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蘇小姐也不是笨人,看到我沉重的臉色,也揣測出我想說的到底是什麼事情。有點小心翼翼的問了我一句:“大師,你是說那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