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一系列檢查後,醫生確診李櫟確實腦震盪了,需要入院觀察幾天。這過程裡,李櫟一直在半睡半醒間搖擺,直到回了病房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感覺有人推他,眼睛還沒睜開,便被醫生扒開他的眼皮,用電筒照射他的瞳孔,觀察的同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櫟……”
李櫟下意識回答,忽然一個激靈,暗自後怕:幸虧我的名字和李荔同音,不至於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說漏嘴,否則大夫肯定認爲我發瘋了。
“知道你在哪嗎?”
“今天是幾月幾號?”
“你家地址是什麼?”
……
醫生又照例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確定他沒有什麼異常後離開了。
一夜被叫醒數次,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名字,李櫟一直沒睡紮實,每次剛鑽進深睡眠就被喚醒,睡一夜比熬一夜還要累。
昏昏沉沉,不知幾時,朦朧間聽到有人在他牀尾說話,準確地說,是兩個人在他牀尾對話。
“和海市的友誼賽他上不了了。”
一人先開口,能把“不出場”說得好像日升月落一樣自然的,當然是李荔。
話音剛落,另一人急急接口:“還有兩三天呢,現在就決定不上場了是不是有點早啊。”
語氣略微焦急,透着殷殷期盼,是林原。
“怎麼上啊!腦袋跟開了瓢的西瓜似的。”李荔嘖聲說。
“至於的嘛……你雖然是隊長的表哥,也不能替他做決定吧,還是等他醒了再說吧。”林原沒有波瀾地陳述着,語氣中隱約透露出他的不信任,似乎在懷疑眼前說話這個人的身份。
誰是表哥!明明我纔是表哥!
李櫟睜不開眼,只能腹誹,又聽林原用擔憂的語氣繼續說:“再說海市戰隊的實力強勁,隊長要是不上的話……”
“海市怎麼了?”李荔擡高音量,打斷了林原自暴自棄的發言。
畢竟轉會來了青鋒,即便一天也沒走馬上任過,但李荔始終認爲他就是這支戰隊的隊長,既然講到了隊長的指責,他自然而然高談闊論,發表了一番恨鐵不成鋼的見解。
“一個三流隊伍,就許青一個上得了檯面的選手,其他人也能算甲級職業選手?青鋒本身實力……也不算太弱,而且還有羅燃,尖刀角色有保障。許青雖然剛猛,但同時弱點明顯,你們好好排兵佈陣,有得打。”
林原爲之語塞,半晌後說:“你別聽你表弟說什麼,就是什麼。什麼三流,跟他比是三流,跟我們比就是一流。小羅一個人,怎麼跟海市整隊人抗衡,”說着說着又覺得自己跟陌生人吐苦水實在多餘,草草結尾道,“唉,這些戰術的事,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如果可以的話,李櫟此時此刻簡直要大笑出聲了,李荔這輩子恐怕也沒被人這麼對待過吧,他說的話聽在別人耳朵裡,除了是照搬他言的鸚鵡學舌,就是外行人的大言不慚。
想笑的同時又覺得荒謬,李櫟真心想告訴林原:聽他的話,他說得對。他對不是因爲他是誰,只是因爲那是事實。
出人意料的,李荔沒有因爲林原對他的質疑而受到冒犯,反而鄭重其事地說了一番話:
“林副隊長。你把瞎操心的功夫花在訓練上,早就夠資格入選甲級隊伍了。我記得去年轉會窗口開啓期間,博弈堂戰隊曾對你伸出過橄欖枝吧?”
林原張口結舌,眼前這人,他是怎麼知道博弈堂戰隊的事?
“博弈堂雖然是聯盟中游的隊伍,但好歹也是老牌的甲級戰隊,他們對你有興趣,是肯定了你的能力。你應該對自己有點信心。”李荔說話間不知不覺帶出以前當隊長時的口吻,既威嚴又包含着鼓勵。
林原更想不明白了。
轉會意向沒有達成,博弈堂那邊認爲他不識擡舉,肯定不會對外宣揚。他自己怕青鋒這邊心有芥蒂,也沒多提過。
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聽李荔提起過?可李荔爲什麼會知道,又爲什麼會上心呢。
正當林原驚疑不定時,“躺屍”的李櫟費盡周折終於撐開了他那重達千鈞的眼皮,虛弱地哼出了一句:“我這是在哪啊?”
病房裡的兩個人聽到動靜,忙向牀邊移動,林原快走了幾步,搶先到了牀頭位置,矮身握住牀下控制病牀起落的把手,搖啊搖的,把李櫟從平躺搖成了半臥。就聽倚在牀頭的病人顫巍巍地又問了一句:“你們是誰啊?我又是誰啊?”
林原聽了這話,差點扭了膝蓋,失聲追問:“隊長!你不記得我們了嗎?”他看向身邊前一刻還在爭執的對象,求助的問,“難道是腦震盪後遺症,失憶了?”
李荔翻了個“是有多蠢”的白眼。
“你聽他胡扯,”他站在原地對着李櫟怒目而視,“你少裝蒜了,你要是真傻了,我就再讓你震盪一次。”
“是失憶了,不是傻了。”李櫟笑說。
林原鬆了口氣,隨即又覺得這人也太幼稚了,可他都已經躺牀上了,林原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得擡眼去看天花板,同時默唸:病者爲大。
看了一會後,林原目光歸位,對李櫟說:“你覺得怎麼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腦震盪啊大哥,肯定巨難受啊,”李櫟說着以手撫頭,佯裝着說道,“好疼。”
“……行吧。你好好養着吧。”
林原懶得再和他磨牙,剛準備進入正題,就聽“李荔”主動問說:“我剛聽你們說大後天和海市的比賽……”
“是。隊長你怎麼打算的?”林原滿含期待地問。
“……我受傷了,沒法上場了。到時你們按和極光的陣容,一字排開,一對一盯人吧。這次的對手實力不弱,對你們着實是個考驗啊。”鬆垮垮地倚在牀頭的李櫟虛弱地說。
林原石化了。
雖然是來探病的,應該秉持“傷者爲大”的原則,但林原還是忍不住想揪住“李荔”的前襟,在他耳邊大喊:大神!你不能這樣啊!不負責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