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太子妃
李衡一路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魂不守舍,回到府上更覺壓抑,府中上下人人都頂着一張小心翼翼的面具,恭謹,嚴肅,做事都圓滑,說話都世故,唯恐一句話將他得罪,也讓他一腔怨怒無從發泄。
這一晚他睡的也不是很安穩,一想到將來的可能,既興奮又覺得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半夜忽因噩夢突然驚醒,卻覺得不是一個好兆頭。
從牀上坐了起來,內室一片漆黑,被褥滑落,他乾咳一聲卻無人應答,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外間伺候的丫鬟正靠在門框上補眠,也尚未聽到動靜,他徑直走到桌邊端起茶壺,卻扭頭往外一看,隱見火光。
想起方纔做的噩夢,又將茶壺擱下,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
聲音驚動了丫鬟,趕緊拿着大氅過去要給他披在身上,卻被他一把推開,又往外走了兩步,指着那不遠處的火光道:“出什麼事了?”
丫鬟也不知到底發生何事,頓時不知所措,低頭垂首不敢言語。
只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管家帶人急急趕來,一看到李衡已經起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裡衣站在中庭之中,心驚膽戰,連忙跪下道:“王爺!王爺您怎麼不穿件衣裳!小心着涼啊王爺?”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李衡也顧不得旁的。
管家趕緊答道:“是宮中禁衛和京城守軍在捉拿宮中逃犯!”
“逃犯?宮裡的?”宮裡能有什麼逃犯,唯一能讓人想象的到的就是刺客,抓個刺客如此勞師動衆還說的通,但若是別人……
但凡和宮內牽扯在一起的,他就知道不簡單,快步向前庭走去,管家一招手,讓身後之人將衣衫送來給他披在了肩上,緊隨其後道:“王爺,要不要奴才派人去問問?”
“先不必。”
洛清王府的大門洞開,正有一隊官兵手舉火把從他府門口急匆匆的跑過,看那架勢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好像十萬火急一般。
一隊隊官兵嘴裡噴出白色的霧氣,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秩序井然的同時又火急火燎的。
“籲——!”一匹快馬被勒緊繮繩,在洛清王府前停下,衆人擡頭一看,見是那身着紅衣黑甲的四皇子李徇。
只見他眉目如刀刻,神采奕奕,瀟灑不羈,拱手抱拳與李衡說道:“擾王爺清夢了!”
李衡蹙眉道:“宮裡在抓什麼人?”
“奉皇后娘娘懿旨,抓一位私逃出宮的妃嬪。”
雖說深深宮闈,三十六宮七十二嬪妃,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多人,他們兄弟自幼長在宮廷,所熟知的也是屈指可數,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會是什麼人在這大晚上的私逃出去。
就算這個人膽大包天,那她難道就不曾爲自己身後的家族所考慮?
而這禁宮妃嬪私自出逃也有礙觀瞻,於理不合,說出去只會讓別人貽笑大方。
李衡點頭道:“那就有勞四哥了。”
“不敢當。”李徇深深看他一眼道:“王爺如若無事儘可以回房歇下了,不必爲此事勞心傷神,若是感染風寒,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好。”
李衡點頭,目送他策馬繮繩,跟上前面的人。
“王爺?”管家在他身後小聲說道:“可否要老奴派人去打聽一下,到底是何人私自出逃宮闈?”
後者卻搖頭走進府中道:“這後宮瑣事自有母后管轄,我打聽這些做什麼?”
“是,是。”管家連連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他一併入了王府。
李徇在策馬離開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長街延展,洛清王府的門口掛着紅色的燈籠,在這冷肅的冬日裡憑添一抹血色。
而那一行人在進入府中,府門關上之後他也不禁有些納悶起來。
到底是何人私逃出宮?連李衡都驚動了?
正這麼想着,就聽前方有人急聲稟報道:“殿下!人找到了!”
李徇一聽,劍眉一冷,就策馬向前疾馳。
只見前方一羣官兵正手握武器,追趕一輛馬車,馬車行路飛快,一路向城門奔去。
若無印章同行令,晚上的城門是不能打開的,但見那人奔的頭也不回,可見手上一定有印章。
在後宮,能拿到的印章只有皇上和皇后的,會是哪個妃嬪有這麼大的本事?
他大手一揮道:“包抄!”
屬下將領得令,繞進巷子裡,飛快的將前面飛奔的馬車包抄在中間。
但聽馬嘶人喊,那輛那車一時間舉步維艱。
“殿下!”當前將領爲禁軍副將韓元,抱拳說道:“終於把人給抓住了!
”
李徇深深看了韓元一眼,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勒緊繮繩上前去道:“馬車裡的是什麼人?”
駕車的小太監聽聞嚇的肝膽俱裂,直接滾了下來,跪在地上說道:“奴才,奴才不知道,不知道啊殿下。”
李徇又一揮手,兩邊有人上前來,一把將車簾拉開。
副將韓元看着車裡的人,勾起脣角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太子妃娘娘啊,娘娘好大的本事!”
李徇身形一震,驚訝的看着正端坐車中的女子。
劉玉瑤身着一件宮女的孺衣裙襖,面色蒼白的坐在那裡,似乎是因爲驚嚇過度,她的胸口正在小小的起伏着,只是一雙眼睛在看到韓元的同時已經露出一絲兇光。
李徇也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待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後趕緊開口問道:“太子妃可是奉旨出宮?”
“四殿下,若是奉旨出宮,爲何還偷偷摸摸穿着宮女的衣裳?不僅如此,而且還選擇晚上,我們越追,她越跑!”
李徇呵斥副將道:“你閉嘴!這裡還沒有你說話的份!”
韓元卻不肯閉嘴:“難道殿下欲要行包庇的行爲?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皇后娘娘那裡也不好交代啊。”
“四皇子殿下!”劉玉瑤急急開口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今天既然逃不掉了也不會連累你的,你將我押解回宮好了。”
李徇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放劉玉瑤離開太不現實,不管站在誰的角度,她都不能離開。
宮外有豺狼虎豹,有危險重重,太子回來不見了她還不知要怎樣呢。
另外,皇上和皇后肯定會大發雷霆,還有,劉家如何自處?
“得罪了,娘娘。”
李徇大手一揮,命人牽着馬車調轉頭回宮去了。
副將韓元也翻身上馬道:“太子妃娘娘,這就委屈你了,駕!”
“哼!”車內劉玉瑤冷哼一聲道:“你還有臉跟我說話?除非你落不到我的手裡!否則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卑職好怕啊太子妃娘娘。”
李徇疑惑道:“到底發生何事?”
韓元策馬行至他的身邊,低聲說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屬下今日值守禁宮,在將此馬車放行之後馬上想起車裡的人坐着的好像是太子妃,派人追捕,這才讓太子妃對我介懷。”
確實是他先開始嚷嚷着抓人的,至於事實是不是這樣,李徇也無法考證。
禁宮之中也是燈火通明,一入宮闈,劉玉瑤就被迫下了馬車。
韓元推了她一把道:“娘娘還是乖乖的往前走吧,省的卑職們動手不是?”
劉玉瑤還沒開口李徇已經呵斥他道:“你閉嘴!不得對太子妃無禮!”
“今夜過後,她還是太子妃?”韓元竟不小心將自己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意識到失言之後又馬上打着哈哈笑道:“玩笑話,玩笑話,莫當真,莫當真。”
劉玉瑤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便只好大步向前走去。
去鳳藻宮的路她再熟悉不過,但還是在這麼晚去鳳藻宮。
一路上甬道兩側石燈影綽,在身着甲冑的侍衛當中,只有她一個女流之輩走在前面,身影被石燈拖長,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隆起的小腹。
李徇這一路上也是惴惴不安,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劉玉瑤會出現在馬車之內,本想問她幾句什麼,但副將韓元一直緊隨其後,而二人又素來不和,只怕會被他落下口舌。
劉玉瑤卻不吭不卑,端的是沉着冷靜,每走一步都沉穩踏實。
李徇上前兩步道:“娘娘累不累?”
“不累。”
李徇又道:“若是累了,命人擡肩輿過來。”
“好的,謝謝你了。”
她莞爾一笑,如那月中青女一般。
李徇也隨之回以一笑,不讓她看出自己眸中的憂心。
鳳藻宮中點着無數燈燭,讓這巍峨宮殿,精緻繡樓沐浴在恍如白晝的光輝中,顯得比白日裡更多了許多情趣。
早在鳳藻宮鳴鸞殿內,當前坐着皇后劉氏,手下各個座椅上坐着的也都是後宮裡有頭有臉的妃嬪,一看到劉玉瑤這麼走了進來,人人臉上都露出驚駭的神色。
劉玉瑤走進殿內斬下,左右看了一圈,見都是熟人,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道:“母后,深夜召兒臣前來,有什麼事嗎?”
“大膽!”皇后一巴掌在椅子的扶手上拍了下來:“你私逃出宮,居然還好意思在本宮面前這般義正言辭?”
劉玉瑤摳摳耳朵笑道:“私逃出宮?這句話聽上去怎麼這麼難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