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看着她緊閉的眼,很想看她重新睜開的樣子,想看她眼裡熠熠的神采。可是等她睜開的時候,他卻覺得沒有辦法與她對視,因爲……因爲……
可是他昨日卻聽見什麼?那個精靈鬼夜礿興沖沖地跑過來跟自己說,那個太子妃不但不會鬧他納側妃的事情,還給他準備了禮物,是一條圍脖子織布。而且還是親手織的。當時他並不相信那個妹妹,因爲這樣的玩笑她開過很多回,夜礿遺憾地說,可惜哥哥並不會納妃,哥哥跟我說的只與一人相伴的事妹妹可不會忘,可惜那個小太子妃不吃這一套,你看人家並不對哥哥上心哦,說不定還在背後指代着哪個男人來爬哥哥的牀呢!哈哈哈……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遠去,夜琓知道妹妹又重新開心起來了,雖然她似乎之前和太子妃有點意見,但越清河昏睡的時候她自己也整天揪頭髮說這個女人不會就這樣死了吧,等越清河醒了她馬上就去看她了,還蒐羅了太平宮裡最好的一根人蔘,這些都是梅苳告訴他的,還說公主和太子妃的關係又和睦了。
他素日最疼的就是這個妹妹,聽到她高興了心裡也鬆了口氣,卻始終不相信她所說的禮物一事。直到派去保護太子妃的龍青興沖沖地跑過來告訴他說太子妃打算來東宮問自己喜歡什麼顏色,他心裡一緊,又聽他遺憾地說可惜龍雲那個面癱告訴太子妃了,不然就能讓太子妃來找太子促膝長談了。他捲了卷手裡的書,面上冷淡地說就這點事幹乾地跑過來,要治他玩忽職守的罪,龍青臨走時還嘟囔這嘴:屬下可是親眼看見的,太子妃在燈下一針一線地織着那白色的毛團……
他信了,於是,他笑了。
“殿下?殿下!”
一個聲音把夜琓從沉思中驚醒,夜琓這才發現自己想那些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不禁面熱,輕咳了一聲,“剛剛說那女子,可查明瞭什麼身份什麼來頭?”
商禾面上嘿嘿笑着,這樣的表情由一個頭發半百的小老頭做起來着實有些猥瑣,他側臉向陳相說:“你這侄兒終於也將心思放到這男女情愛上來了啊,那女子定是個絕妙美人。”
陳相不鹹不淡地看了這老頭一眼,“什麼我侄兒,那是太子殿下,再說終於將那心思放在男女情愛上來,殿下早就娶了太子妃了,還是聞名衆國的清河公主,絕色美人!聽過吧!”陳丞相努力地爲自己的侄兒找回面子,商禾知道他是個極護短的人,不對,是他們陳家,陳相陳特使陳王后都是極護短的人,於是也對自己找個臺階下,摸着鬍子,露出神往的神色看向川齋的房樑頂,道:“聽說那個秦王娶的也是個絕色美人呢。不知道她的姿容和這位太子妃比起來,哪個要更佔秋色。”
夜琓聽到這話突然就很心虛,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心裡覺得自己那個太子妃是哪兒都好看的,可是一聽這是驢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的話,心裡就特別心虛。
元壇見太子竟露出了爲難的
神色,心道不好,馬上拿話嘲諷商禾:“你這個老不死的,自己幹着收集情報的營生,自己卻不知道那秦王娶的公主大婚當晚就已經香消玉隕了,這消息不靈通的人還是趁早讓位罷了。”商禾氣得鬍子一翹一翹,他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人老了患上了健忘的毛病,在重要場合那些重要的事情越加忘得快,這元壇明知道這些還當不知道地說出來,商禾還來不及反駁,元壇又直接指着和陳丞相年紀差不離的馮壬說:“馮首輔做的是翰林院的事情,還要分出神來幫你打探外國的情報。”
商禾剛想說我收集的是國內的情報又不是國外的,突然又想起,這馮壬是自己的人啊,馬上洋洋得意說:“那是,我的徒弟不幫我這個師傅做點事,難道還去幫外人不可?”
這下輪到元壇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早年間商禾得了馮壬這塊好料,如今已經成了可造之材了,可恨自己衣鉢無人繼承。在晉國朝堂中,商禾一派負責收集全國各式情報材料,賞罰官員的第一手資料都是從商家手裡得到,而丞相是負責輔佐國主處理全國各項事務的人,手裡權利極大,自己元派的人掌握的是兵權,元家出的將軍早已不知有多少,而馮壬是首輔,這個首輔卻不是輔佐君王處理政事的,而是負責翰林院的各項官員評定考察,三年一次的春闈之試,就是馮壬掌管整個大局,也就是說,他負責挑選未來的陳相未來的元壇未來的商禾未來的馮壬。此謂首輔,擔任這個位置的人,起碼要考察上整整十年,纔給以任配這個位置。馮壬做到了,不止是這樣,還做到了培養一個刺探各國情報的組織,黑衛。這個名字絕對是商禾背地裡指使馮壬取的!明明不是和他在同一個位置上,可是從小就愛和他比,從請的老師娶的夫人到入朝爲官,甚至因爲他元家爲太子培養的了個暗衛隊,所以他還弄個黑衛隊出來。
可惜他在收徒弟這上面還是慢了一步,不過他元壇活了五十五歲,絕對不會輸給他商禾那個健忘的老色鬼!明年的春闈之試,他一定要放亮眼睛,挑一個好的作徒弟!絕不比馮壬差的徒弟!
馮壬躬身向夜琓說:“很奇怪的是,那個女子並無任何來歷,但是以臣的情報來看,這個秦王突然性情大變,一夜之間披戰袍上戰場就是這個女子的原因。”
“哦?爲博美人一笑?”商禾興致勃勃地問。
元壇剛要嘲諷,誰知馮壬卻認真地說:“似乎是這樣的。”
元壇要說的話被堵了回去。
陳相這時斂了眉,道:“依臣來看,秦國與禺疆兩國之間,一年之內還不會再次發戰,兩國僵持之時,我晉不可貿然插手,眼下最要緊的事,倒是趙燕。”
元壇聽到趙燕,也收了之前和商禾鬥氣的架勢,深深道:“臣也認爲,我晉如今第一要務便是平定趙燕各地起義之亂。”
夜琓沉吟,片刻後臉上露出冷凝嘲諷的神色:“趙燕,燕趙,這個連名字都還未穩定的
附屬國,這幾年來還是像它的名字一樣。不穩定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陳相面有深意。
“既如此,本宮必定少不得再在它身上,做點什麼了!”夜琓擡眸,盡是嗜血之色。他看向的是牆上掛的戰劍。
“不可。”商禾搖着頭,“殿下不可操之過急,需再等上一等,行了冠禮,再過完這個年,明年破河開春之際……”
“再平定燕趙之亂!”元壇惡狠狠地瞪了商禾一眼:跟着殿下作戰的人是我元家的將軍,你插什麼嘴。
夜琓沉吟,看向幾個晉國的核心人物,見幾個人面上都是相同的神色,於是緩緩點了點頭,“那就照幾位的意見來,還有一些事……”
夜琓取過案上的幾份摺子“你們看一下這些……”
越清河兩眼淚汪汪地抱着暖爐坐在暖轎中,在去向賢妃的明秋宮的路上。
心裡無數怨念飄過:爲什麼總是在人走了之後纔想起還忘記告訴她織毛衣和織圍巾用的不是同樣的粗木棒呢?
爲什麼之前根本沒有想過在王宮裡有轎輦這種代步的交通工具呢!害她那幾個月天天早起步行到太后那兒請安!居然不知道還有轎子這種高級又尋常的東西可以用!
今天在決定要去找賢妃的時候,對着外面的冷空氣苦惱之時,素硯好奇地問“爲什麼太子妃不愛用轎子愛走路呢?”
當時她就聽見了心碎的聲音,怎麼忘記這茬事了!又看着能幹的聰明的萬能的總管瀟風,痛惡地指着:“你絕對是故意的!!”
後者抱着一大堆人蔘飄過,淡定地說:“我記得公主在越國的時候,從來不喜歡坐轎子的。”輕而易舉將這指控化爲烏有。
她敢不承認“自己”從前不喜歡坐轎子的事嗎?不敢!否認了就被人知道是冒牌的了。
帶着對瀟風以及這個世界深深的恨意越清河開始了坐暖轎的日子~
越清河到了明秋宮,明秋宮的位置不偏僻也不熱鬧,明秋宮的佈局不大氣也不小巧,一切都是中規中矩的樣子。
越清河探頭向宮裡看過去,早有了隨門的小宮女朝她行禮又忙去通報。
越清河才進了正宮,賢妃就迎了過來,很驚訝的樣子:“太子妃怎麼過來了,身子不是還沒好麼?”
越清河咳一聲,訕笑道:“哪有那麼弱的身體成天待在宮裡,悶都悶死了。”這話是很客氣地表達了賢妃你不用這麼緊張我的身體其實我很好,讓你擔心實在太不好意思了,但是賢妃聽到這話,表情卻有些古怪,是那種有點不想聽這話但聽了又不得不應承的,越清河心裡奇怪,這話難道又說錯了麼?這宮裡的人還真是古怪又複雜,每個人都不一樣,見誰得說哪樣的話還得事先準備好,否則不小心就得罪人了,真是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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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