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她的面前溫柔,他是個帝王。
天下統一有什麼好的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好不如保持對立的局面比較好。
就因爲她無心的一句話,揮十萬的大軍停住了步伐。
這天下始終要歸於他囊中,有一人可挽救這局面。
越清河這一聲呼喚,聲音裡帶着極大的不滿,座上的晉王看了她一眼,他的兒媳婦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還要左右這次完美的歸順?
心裡不滿着,手上卻忙接過越太子手裡的文書,大氣地笑道:“晉國自然會厚待越國,我們兩國已是尊親關係,如今更進一層了。實乃兩國之福啊!對了,大君近來身體如何?”
晉王說着,眼睛閃了閃。這句話看似是問候越國當今的大君身體,其實是在試探越太子以後的地位。
越太子如何不知道這裡面的深意,欠身謝過晉王好意,道:“父皇身體欠安。如今正在調理。”
晉王臉上浮起一個高深的笑,身體欠安,意思就是,如今的越國大權盡掌在這位太子手中了?一個念頭閃過,如今越太子還未娶親,若是將某位大臣的女兒指給他做太子妃,那麼日後,兩國關係將會更加好,而且,既全了老臣之心,又安撫了歸順的太子。
“太子似乎還未娶親。”晉王目光在座中人羣掃視,正在權衡人選,一邊向越太子關切地問到這件人生大事。
越太子飛快看他一眼,一絲不悅閃過,嘴裡仍是恭敬有禮的:“有勞陛下費心,我雖未娶親,但心中已有了人選。”
這是委婉地拒絕,晉王不死心,不肯放過這個大好的聯姻機會,追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品性如何?若是可以,效仿那娥皇女英可行?”
“她~”越太子停頓一下,慢慢地將頭往左轉,輕輕淡淡地瞟了那個角落裡的人,
被瞟到的石滄廊心猛地一跳,她在看自己!巨大的歡喜只停留了一瞬,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臉色一寸寸地難看下來。
晉王滿臉笑容地等候越太子的答覆,但見越太子脖子轉轉,活動下筋骨,最後得體地笑道,“是我越國將門之後,名字便不透露了。”
此言一出,晉王還要再說什麼,被晾在一邊的太子妃不樂意了。
越清河自叫了聲哥哥便無人應答,又急又氣,眼看着歸順的文書被晉王收走了,連聯姻這樣的事都擡上來了。她不由地再喊一聲:“哥哥!”
這下,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這位太子妃身上。
夜琓微微一頓,扯了扯她的衣襬,傾身道:“清河。有什麼事宴會結束之後再說。”
“不!我許久未見哥哥,心裡甚爲想念,我現在就要和哥哥離開宴會。”越清河倔脾氣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動,一點面子都不給夜琓留。夜琓無奈,裝作沒看到自己父皇的瞪視。默默抓起一杯酒喝着。
越太子這纔將視線看向自己的妹妹,心裡一個計較,面上便露出了十分笑意。朝晉王一拱手,“今夜赴宴,要辦的事都已經辦妥,不知晉王陛下可否讓我與妹妹出去走走醒醒酒?”
晉王雖然還很想向這位相貌古今罕有,又識大體的越太子推薦推薦晉國的好姑娘。但畢竟他的疆土就在幾杯酒之間擴大了三分之一,又不好公然拒絕人家的請求,只得揮揮手:“準了。”
越清河迫不及待地從夜琓身邊離開,小碎步至越太子身邊,越太子微笑朝在座人告別,與越清河一起離開了。
人羣中石滄廊的視線緊緊地追隨着他們兩個身影,直到人跨出宮門,遠去不見。
……
一出宴會廳,越清河就迫不及待地問:“三月,是你對不對,你怎麼代替太子來了?你怎麼
會選擇將越國送給晉國呢?你什麼時候喜歡上將門之後了?你……”
“噓……”三月公主將食指豎在脣邊,看了看四周,揮退了宮女們,才轉頭看向越清河:“兩年不見,你怎麼還是像以前一樣大大咧咧不懂忌諱?”
越清河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言了,揪住她的衣袖,“我這不是着急嗎?”
“你呀。”三月公主邁着得體的步伐,邊走邊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被那太子看上的。”
越清河咬脣,“你別轉移話題,我在問你要緊事呢。”
“沒什麼要緊事,就如你所見到的這樣,我代替太子過來送上越國。”
三月公主神色有些淡然,似乎這樣的事情並不要緊。
“那真的越國太子去哪了?”越清河很奇怪,她來了,那越清濂越太子去哪了?
三月公主輕笑一下,打開雙臂,“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像不像真正的太子?”
越清河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最後不得不佩服:“很像,若不是我和你待過,根本不會認出你是誰。”
現在的三月公主,就連笑,都不和以前所見的公主一樣。公主是清冷的,不易近人的,而太子卻是儒雅的,隨和的。兩人雖然容貌完全一樣,但是氣質卻有很大的偏差。
“是啊,所以,你還不明白麼?”三月公主,也是越太子,此時微笑地看着她。目光閃動。
一語驚醒夢中人!越清河猛地一怔,因爲太過驚訝已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了,顫抖地指着她。“你是說……”
三月公主點頭,接過話:“不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所謂的龍鳳胎,從來只是一個人,所謂的越太子,也從來只是一位公主而已。
越清河有一瞬間的呼吸困難,難怪……難怪自己出嫁那天,沒有看到她送她,因爲那個時候她要扮演太子的角色,難怪在越國的時候,從來沒有見到過越太子,因爲,他們從來都只是一個人!
“這……是爲什麼?”越清河遲疑地,問出這句話。
“我別無他法,父皇和母后恩愛無比,可母后只生下了我一個公主,母后在的時候,還勸過父皇雨露均沾,可惜也只得了兩個公主,而母后死後,父皇消沉,無心後宮。”說到這裡,三月公主惆悵一笑:“國不可無儲君,便只能想出這樣的計謀,謊稱母后生下的是龍鳳胎,公主體弱,自小在宮中,未露過面,而活躍在外界的,便是太子了。”
越清河瞠目咋舌,“難怪,難怪你要我代替你嫁到晉國,不是因爲你不想嫁,而是因爲你不能嫁,你若出嫁了,那太子就不見了……”說到這裡,越清河不由地生出同情。
三月公主微微一笑,“不錯。總算聰明瞭一回,”看三月公主坦然承認,越清河欲言又止,三月公主看透她的心思,又道:“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將真相告訴你,是因爲那時我還不能確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不過現在,晉越兩國的關係已成定居,也就沒有瞞着你的必要了。”
說到歸順,越清河眉頭一皺,“可是,你爲什麼要歸順呢?”
“大廈將傾,外國虎視眈眈,與其看着越國百姓遭受戰火之災,還不如得到晉國庇佑,成爲附屬國。”三月公主說完,偏頭,一縷微風吹過,岸邊的垂柳擺了擺。她們已經走到了一處湖邊。
春風沈醉的夜晚,那些塵封在心裡已經二十年的秘密,就這樣說給了身邊人聽。
許久的沉默。
越清河心潮複雜,思緒紛沓。這就是上位者的決定,爲了保護子民,寧願放棄一個國家的尊嚴。三月作爲一個女子,卻要承擔兩份責任。她是怎麼度過這麼多年的日日月月。怎麼面對這個
弱肉強食的世界?
越清河低頭沉默了。她從心底開始爲她的“哥哥”感到傷感。
見越清河不說話,三月公主以爲她沒有明白,繼而解釋:
“是秦國。
自從秦國吞併了禺疆,國力已經不同往日,若想一爭天下,第一個目標,就是越。而能與秦國抗衡的,只有晉。表面上看起來,是越國虧了,其實,若有朝一日秦對越出兵,晉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兩個強國交戰,我們越國,反而會免去災難。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所以,你要試探晉的軍事力量,發動了那次肥度之戰?”
“不。”三月公主微微一笑,“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還有其他的原因?”越清河聽着這話,好奇起來。
三月公主眉眼彎彎,絕美的臉上掛了女子特有的,面對心上人時纔會露出的調皮的笑,“這次出戰,我的個人原因也在裡面——
我想見一個人。”
越清河被這一笑驚呆了,美目流轉,顧盼生輝。關鍵是,能讓一向絕情冷然的三月公主露出這樣的笑,會是怎樣的人啊!
而且,她就這樣把足以轟動整個八國的小道消息告訴她了!?
“發動一次戰爭就是爲了見一個人?這也太……太……”越清河找不出詞來形容了。
三月公主又是一笑,“很任性吧,不過,我二十年來,就任性這麼一回,應該不是大罪。”三月公主聳聳肩,做了個無謂的動作。
“那,後來呢後來呢,你想見的人見到沒?”越清河趕緊追問,她意識到今夜的三月公主不同尋常,有問必答。
“後來見到了。”三月滿足地笑着。
越清河又有所疑惑,“不過,爲什麼一定要發動戰爭才能見到他呢?”
這不科學吧!三月公主輕鬆一笑:“爲什麼一定要發動戰爭才能見到他?這個問題,不是很好理解嗎。因爲他,是晉國的將軍啊。將軍,不是隻有上陣才能見到麼。”
“你這麼做,風險也太大了吧,萬一朝廷沒有派他出任這次戰爭呢。你豈不是失望死了,而且,萬一一個不小心,他在這次戰爭中掛掉了呢。你豈不是傷心死了!”
“不會。”三月公主想也不想地接過話,“我相信他會來,而且,我相信他不會死。”
這情話說的,太讓人熱血沸騰了!
我相信他會來,而且,我相信他不會死。
你對他是有多瞭解啊!
越清河激動興奮之餘有絲絲後怕,稍微冷卻了這份激動的情緒,轉爲狐疑地看着她,“那個……你……你今天都告訴我了。不會是打算說完就殺人滅口吧!”
有這個可能啊!畢竟,她丟了一個國家,可能殺殺自己泄憤。越清河開始想入非非。
三月公主噗呲一笑:“你在想些什麼?我怎麼會殺你呢,你可是我的妹妹啊。你出嫁前我就說過,可能日後還要仰仗你呢,如今你在晉國風頭如此之甚,我怎麼敢殺你。”
說到後面,三月公主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大概是因爲,悶在我心裡很久很久了,再不說,我就快窒息了吧。尤其是今天再見到他之後。”
“什麼!你今天還見到他了?”又是一道響雷炸起在越清河頭頂。
晉國的將軍,今天還見過面。越清河努力地回想着,搜尋着,去過越晉之戰戰場上的將軍,不就是——石滄廊嗎?
“是他!!!?”
“嗯,是他。”三月公主一本正經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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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