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胖子直接將穆里尼奧扔出了窗外,夏洛特呆了呆,疑惑的問道,“你不殺他?”
向宇甩了甩手,嘿嘿笑道,“很久沒玩這招了,失手,失手。”
夏洛特一扁嘴,“少裝蒜了,我雖然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
夷光在一旁撲哧一笑,皇帝陛下這輩子“發福”得太多,這一箭算是正中膝蓋,偏偏向宇不怒反笑,朝夷光說道,“你覺得我這手漂不漂亮?”
夷光打趣道,“我還以爲你會說一句殺與不殺,干卿何事呢。”
向宇的確沒有動殺心,將穆里尼奧丟出樓去本就是他的目的,見黑幫頭子落荒而逃,他彷彿看到了一絲自己在chūn風街的影子。打不過男人就跑,說不過女人就親,何九這句話越想越有處世名言的味道。
穆里尼奧要是混頭混腦的再衝上來繼續拼命,沒準向宇還真會殺了他。能屈能伸方爲真男人,穆里尼奧雖然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始終是小意相求的模樣,可剛纔打出爆響聲的一拳不中,旋即果斷抽身遠遁,倒是看出了這個黑幫頭子的確有幾分可取之處。
有求於人時卻持三分倨傲,該痛下殺手時卻留三分餘力,該明哲保身時反倒孤勇搏命,這都是書裡纔有的傻逼,在睚眥星這個混亂之地根本不可能活下來。穆里尼奧雖然拽起文來荒唐好笑,可心xìng早被這魚龍混雜的大染缸磨礪得通透,否則怎麼可能爬到百萬人之上的位置坐上十年。
要是個徒有兇悍之氣的腦殘黨,別說夷光會不會看中他,即便她肯暗中相助,穆里尼奧也絕對不可能活得如此滋潤。正因爲這份惺惺相惜之心,向宇才留了他一條命,不然四指一搭一送之間早已經將他尺骨捏的粉碎,哪會容他逃得如此輕鬆。
“暫且看他下一步怎麼選,夷光留了他十年,我擡手就殺了,好像有些浪費。”向宇拍了拍手,接着問夷光,“我很久沒吃過你做的飯菜了,你還不動手解解我的饞?”
夷光嗔了他一眼,和凱琳娉娉婷婷下樓去了。
樓上靜室裡只剩下向宇和夏洛特,一片安靜。
金髮小妞忽然覺得心跳漏了半拍,偷瞥了向宇一眼,和他目光撞上,似笑非笑間竟然讓她的心跳得更快了一些。眼前這個少年雖然還是有幾分痞滑之氣,卻跟蒲牢星上截然不同,眼神裡似乎蘊含着無數看不清也弄不懂的紛繁意味,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好像從來不認識眼前這人,心底莫名其妙生出一股畏懼之意來。
“謝謝你……來救我。”
夏洛特終究是爽快xìng子,該說的話該做的事,只要想到了就絕不會拖着緩着,雖然擡頭直視胖子總讓她有移開目光的衝動,可感謝的話還是順利的說了出來。
向宇知道自己現在的內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上輩子數十年溫養出的帝皇氣勢正不可抑制的從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裡散發出來,見夏洛特在自己面前變得像只無所適從的金絲貓一般拘謹,他只得擠出一絲猥瑣笑意,意味深長的問道,“你打算怎麼謝我?”
在軍隊裡被無數楞頭兵用這種語氣挑逗過的夏洛特哪裡會聽不出他的意思,身子微微一抖,明明知道這樣回答幾乎就是助長對方氣焰,卻還是反詰了一句,“你想要我怎麼謝你?”
看着她昂起下巴,露出修長脖頸強作鎮定的樣子,向宇不禁暗笑,傻妞果然不怕死啊。
他裝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沉吟片刻,這才說道,“光嘴巴上說有什麼用,你把通用語裡的謝字半邊去掉,就知道該做什麼了。”
回想起前世經常和管老爺子玩這種拆字謎的遊戲,老頭那句爲富不仁的解釋,活脫脫就是多年前兩人脣槍舌劍的翻版,只是自己好不容易回想起來,身邊卻沒了可堪爲敵的對手,實在是件遺憾事。如今夏洛特主動送上門來,向宇興起,便又開起了玩笑。
如今夷光和凱琳在樓下,待會就要吃飯,胡天胡帝是沒時間了,不過口花花還是可以的。
夏洛特想了想,猛然醒悟到半邊shè字的含義,一時間又羞又惱,瞪了胖子一眼說道,“哼,謝字半邊是,那就是說說而已咯,我剛纔已經說過了,你要是還沒聽明白,我再說十遍也沒問題。”
雖然已經忘記了運輸飛船浴室艙裡的一幕,可夏洛特對胖子那份好感還是在的,只不過如今胖子氣質神韻都有了本質上的轉變,她反倒做不出浴室艙裡那種主動投懷送抱的舉動來,心底那絲畏懼之意雖然被胖子的玩笑沖淡了幾分,可終究還是有些放不開。
總覺得面前年輕男人不再像前段時間那麼平易近人了,似乎總有股無形之力籠罩在他周圍,讓人不敢妄自親近,加上夷光的容貌和氣度遠勝過自己,不知道怎麼夏洛特忽然間還多出一絲自慚形穢的感覺,似乎只有在他面前依舊能保持談笑風生的夷光才配得上這個熟悉而陌生的胖子。
向宇見她着惱,似乎轉身要下樓去的樣子,出聲笑道。
“能想到用另外半邊言字反擊,倒是不笨。既然要陪我聊天,就好好坐下來說話,”
剛邁出一步的夏洛特有些遲疑,猶豫了一會還是乖乖轉身,坐在了向宇對面,申請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腦子裡竟然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來。
向宇似乎猜到了什麼,悠閒倚在軟榻上,說道,“說說你的過去,黑sè大麗花這個綽號是怎麼來的,我可是一直很有興趣知道。”
沒想到這個年輕男人竟然好像讀到了自己的心思,夏洛特驚愕擡頭,向宇的眼神溫潤平和,讓她不禁又低下頭去,嘴角漸漸泛起一絲苦笑。
“你聽了後或許會討厭我這樣的女人哦,確定想聽?”
“如果你覺得過去比現在重要,可以不說。”向宇瞥了一眼夏洛特,“你把頭髮染成金sè,或許就是想徹底拋棄這段過去,既然想要捨棄,何苦還藏在心裡呢?”
雖然是淡淡的語氣,卻讓夏洛特渾身一震,臻首垂得更低,“原來你已經發現了。”
“離開了緋橘星,你沒有可以繼續染髮的材料,髮根的黑sè都已經露出來了,雖然很難注意到,可我眼力一向都不錯。”
有了向宇的話做開頭,話匣子算是正式打開了。
“很久以前,我在醫學院有個同期的好朋友……”夏洛特的聲音低緩而憂傷,彷彿窗外透進來的最後一縷夕陽之光。
“畢業後,我進入軍隊當了醫生,可她的夢想卻是做個演員。要知道在這個虛擬明星角sè已經大行其道的科技時代,她的夢想幾乎不可能實現,可她並不因此而停止追逐的腳步。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確擁有實現夢想的條件。她很漂亮,和當年的我我不同的是她很愛笑,有長長的頭髮,喜歡去酒和夜總會,相信愛和浪漫的事情,希望有一天能成爲白塔區萬衆矚目的電影明星……”
“……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一直保持聯絡,她偶爾還會來軍隊看我。有一天她忽然來找我,心情很不好。”
夏洛特說到這頓了頓,似乎觸及到這塊回憶讓她心情有些波動得厲害,停了半晌才繼續說道,“因爲遭受到太多挫折,她開始懷疑自己,她說身邊的人都把她當做企圖在白塔區找個富豪人家嫁進去的交際花,爲了安慰她,讓她開心一點,我對她說……我把我的運氣借給你,於是我倆一起出去染了個頭發,逛了大半天的街……我們那天,玩得很開心。”
說到這裡,夏洛特的語氣雖然極力保持平穩,卻開始斷斷續續,低垂的頭再度昂起,臉上的苦澀和悲傷讓向宇眉頭微微皺起,他知道這個平淡得幾乎沒有任何特sè的故事,結局一定不會完美。
“我倆都喜歡留長髮,她把滿頭金髮染成黑sè後,穿着裙子和我一起在白塔區的街道上嬉笑,她邊走邊轉着圈,黑sè的頭髮,黑sè的衣裙,看起來真像一朵黑sè的大麗花……”
“我們分開後,第二天,我接到了jǐng方的通知。她死了。”
“因爲她手機裡最後一個聯繫人是我,所以辦案刑jǐng找到了我,還對我說,受害人被切爲兩截,所有內臟均被取出,血液已經流乾,嘴角被切開至耳際,躺在白塔區一個街邊僻靜花園裡……”
“我甚至不敢去辨認,遠遠的看到那蓬黑sè長髮,我就……我就知道……”
兩行淚珠從夏洛特倔強的臉龐滑落,悄無聲息,讓她嘴角的苦澀笑意更加顯得悲傷。
向宇忍不住開口說道,“你覺得是你的運氣害死了她,所以一直不能釋懷,對不對?”
夏洛特抹了把眼淚,反問道,“你不覺得是這樣?因爲你不是她!”
猛然拔高的語調讓夏洛特激動的情緒一下爆發出來,臉上的苦澀瞬間轉換爲冷厲,“她只是第一個,後來不停的有受害者出現,第二個,第三個,每個受害者都是黑sè長髮,都被殘忍的殺死,死前還都被……被虐待過,jǐng方除了從第三個受害者死前拍下的照片上看到了兇手的小腿和膝蓋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且不說那張照片很不清楚,在白塔區這樣的地方,誰又敢去脫了那些有錢人的褲子逐一檢查?”
說到這夏洛特一臉冷漠譏諷之sè,“不過我最終還是找到了這個兇手,不,應該說是命運將他送到了我的面前。”
“難道你認識這個兇手?”向宇不知爲什麼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說出口後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
沒料到夏洛特卻驚愕的點了點頭,旋即說道,“爲了尋找兇手,刑jǐng給我看了那張並沒有公開的照片,我當時就知道了,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個軍人,照片上雖然不是很清楚,可我知道那處被刑jǐng們誤以爲是光線所造成的的yīn影,其實是軍方新研發的膝蓋關節鏡微創手術所留下的痕跡。”
說着夏洛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復仇後的輕鬆表情,“後來一次偶然的巧合,那個兇手的腿部舊傷復發,送到陸軍部總醫院救治,我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傷痕,所以我在手術過程中製造了一起事故,輕而易舉的殺了他——這個曾經瘋狂追求我的男人!”
見向宇一愣,夏洛特又忍不住笑出淚來,“你沒聽錯,就是曾經瘋狂追求我的男人,據說還是八大世家中薛家的旁支,最可笑的是,要不是因爲伊麗莎白的死,或許我還真就同意了和他交往。”
夏洛特終於說出了這個深藏在心底不願意提及的名字,“伊麗莎白也認識他,甚至邀請他和我們一起吃過飯,直到最後我纔想明白爲什麼他要殺人,只因爲我們唯一那次同桌吃飯時我曾經半開玩笑的對伊麗莎白說,等你哪天成爲白塔區最耀眼的明星,我請你做我的伴娘……”
直視向宇的雙眼,夏洛特笑得極爲悽苦,“現在,你還會覺得跟我無關嗎?”
“因爲被判定過失殺人,我離開了陸軍總醫院,黑sè大麗花的外號也從此跟着我,直到兩個月後我被派上飛船,成爲深藍小組的一員。”
“我留着金髮,不過是因爲原來的我已經死在了白塔區的小花園裡……”
“所以你把自己的心藏起來,替你最好的朋友演完人生這場戲?”向宇打斷她的話,插了一句。
雖然夏洛特沒有回答,可向宇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糾結了不下百遍,他終於還是問出聲來。
“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你會怎麼選擇?”
夏洛特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良久才擡起頭來淡淡一笑。
“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只希望,從來不曾遇到過莉茲……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眼前這張悽美的臉龐上,淚水如斷線的歌伶珠一般簌簌滾落,向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拂去那兩道淚痕。
“我答應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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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不如相見,好朋友就該一起多聚聚,畢竟我們沒有從頭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