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水涼。
洛安安一入水,便覺那微涼的河水輕撫了她腹部的疼痛。
可,還不夠!
這點涼意,根本不足以減輕她的疼痛!
百里墨宸站在岸邊,看着洛安安此刻痛苦的表情便知道這些河水的涼意對她來說作用不大。
想到自己當年入水是在冬天,河水冰涼刺骨才稍稍好些,這會兒卻已是春末入夏的季節。
是他魯莽了。
思及此,他便飛身入水,來到洛安安的身邊,擡起洛安安的雙臂,兩人掌心相對。
“安安,聽我說,感受你腹部的力量,順從它,引導它。”
洛安安閉上眼,忍着疼痛去感受腹部的力量,那股灼熱的力量在她腹部蠢蠢欲動,她聽着百里墨宸的話,順從它,釋放它,引導它。
只覺得那股力量一下子從腹部躥了出來,沿着自己的筋脈流經全身,原本腹部的炙熱感終於好了些,可隨後而來的卻是全身的燥熱。
“我,我控制不住!”洛安安艱難的發出聲音,她發現那股力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能力範圍。
卻聽百里墨宸沉聲道,“放心,我會幫你。”
果然,掌心傳來一股隱隱的力量,幫着洛安安將體內那股亂竄的力量控制了下來。
可,力量要控制住很容易,但那股子燥熱卻越發厲害。
洛安安閉着眼,只覺得流淌的河水都無法帶着自己體內的那團火。
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燒起來了!
可忽然間,這股燥熱從自己的掌心流淌了出去,確切的說,是有一股力量從掌心將那股燥熱給吸走了。
她自然知道是爲什麼,立刻驚呼了一聲,“辰!”
“別擔心。”他沉聲應她,“信我。”他的聲音透着沉穩與信任,叫人安心。
洛安安心想,她這一枚玄冥丹不過是二十年的內力,百里墨宸的功力遠在這二十年之上,應該……會沒事吧?
於是,重新閉上眼,任由體內的熱量被百里墨宸吸去。
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洛安安臉上因爲燥熱而產生的紅暈逐漸散去,體內的力量也得以控制。
百里墨宸漸漸收勢,洛安安也跟着緩緩睜開眼。
就見百里墨宸面色慘白的站在她對面。
頓時一驚,“辰……你,你沒事吧?”
百里墨宸微微搖了搖頭,卻是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將河水都給染紅了!
“辰!”洛安安慌忙上前一步將百里墨宸扶住,“怎麼會這樣!”她還以爲沒事的,她還以爲他武藝高強,胸有成竹。
可……
“沒事的……”百里墨宸緩緩開口,嘴角染着輕笑,並不想讓洛安安擔心,“只是小傷。”
“都吐血了還是小傷啊?”洛安安自責萬分,“都是我沒用。”
“不關你的事,是我心急了。”百里墨宸柔聲安慰,擡手摸了摸洛安安的頭髮,“先上岸。”
“好,你慢點。”扶着百里墨宸上了岸,洛安安立刻從腰間拿出愈傷丸,好在瓶蓋蓋得緊,藥丸並未打溼。
百里墨宸服下愈傷丸,便稍稍運了下功,而洛安安就站在他身旁眼巴巴的望着,沒多久,百里墨宸便收了功,睜開眼就見這洛安安在一旁像只小狗似得巴望着,不由的一笑,“我沒事……”
“真的沒事?”洛安安並不是很相信,百里墨宸武功這麼高強都吐了血,怎麼可能沒事?
可百里墨宸還是點了點頭,不想再讓洛安安擔心便轉開了話題,“你是這運功,將衣裳烘乾試試。”
如今洛安安的體內雖有了二十多年的內力,但在運用方面還得多加練習。
畢竟,她的內力來得與旁人都不一樣。
洛安安試着運用內力,感受到身上溼噠噠的衣服正慢慢變得乾燥,不免覺得新奇,嘴角也忍不住掛起得意的笑容。
“就是這樣。”百里墨宸並不吝嗇誇獎,“你要控制好自己的內力,否則容易誤傷旁人。”
洛安安乖巧點頭,“好,我會多練習的,你確定你不要緊吧?”
“只是小傷,服了愈傷丸,好多了,回頭再讓倪神醫看一眼,放心吧。”
聞言,洛安安這才放下心來,扶着百里墨宸往衆人駐紮的地方走去。
時候不早了,大家早已醒來,此刻見到二人回來,都不免將目光投了過來。
特別是,百里墨宸還是一副虛弱的模樣。
“爺這是怎麼了!”殷澄殷昊二人最先趕了過來。
未等洛安安開口,就聽百里墨宸道,“受了點內傷,不礙事。”
聞言,殷澄殷昊卻不由的互看了一眼。
憑爺的功力,怎麼還會受內傷。
而且,爺是跟夫人一起離開的,可夫人眼見着並無大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倪神醫也敢了上來,拉過百里墨宸的手便搭脈。
但百里墨宸似乎很抗拒,猛的一把將手收回。
可就是這麼短暫的幾秒鐘,倪神醫便已然搭出了脈象,驚道,“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內傷!”
聞言,洛安安一驚,“我剛已經讓她服了愈傷丸了,很嚴重嗎?”
原來不是她覺得嚴重,而是真的很嚴重啊!
“這脈象,分明像是吸收了極重的熱力,指使筋脈受損,就算有愈傷丸,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好全了!”
倪神醫的話,令洛安安眉心緊蹙。
若非百里墨宸將那股熱力吸去,這會兒受重傷的人就是她的!
“十天半個月就能好,那便是不嚴重,你不要嚇她。”百里墨宸緊皺這眉,用眼神給了倪神醫警告。
然後,倪神醫完全沒有接收到,“你說得倒輕巧,要不是老夫在,你等個十天半個月試試,你看看你這傷一年之內能不能痊癒!”
他聲音不小,怕是在場的人都聽清了。
百里墨宸無奈搖頭,就聽洛安安道,“好好好,辛虧有倪神醫在,倪神醫醫術高明,這麼嚴重的內傷,倪神醫手到擒來!”
一溜煙的馬屁拍上去,倪神醫的表情纔算是好看些。
衝着洛安安伸出手,道,“將你的愈傷丸拿來,我加幾味藥進去。”
洛安安點了點頭,忙將愈傷丸遞給了倪神醫,這才扶着百里墨宸上了馬車。
衆人繼續行路。
封謹顏也醒了,金彥淮一直在旁照顧着,洛安安原本想先去看看的,但又想着見到金彥淮難免不給他臉色看,便算了。
坐在百里墨宸的身邊,讓他的腦袋輕輕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畢竟受了重傷,還一夜未睡,他也確實累壞了。
一直到了午時,衆人才停下稍作休憩。
百里墨宸也醒了,雖只睡了這麼一會兒,看着卻精神多了。
“不再睡會兒嗎?”洛安柔聲問他,就見他微微搖了搖頭,擡手揉着她的肩,“是不是累壞了?”
他靠了這一路,真是難爲她了。
洛安安搖了搖頭,正欲說什麼,馬車外卻傳來裴子秋的聲音,“唐門主,可有空嗎?”
聞言,洛安安一愣,這才掀開了車簾,“裴少俠有事嗎?”
就見裴子秋拿出匕首,衝着洛安安一笑,“有勞了。”
“哦,好,稍等。”洛安安說着,便要下馬車,就聽百里墨宸在她身後輕聲問了句,“要做什麼?”
“替裴少俠放血療傷。”說着,眼見着百里墨宸神色有些不對勁,便是忍不住一笑,“不是跟你說過,你又氣什麼?”
“爲何偏找你?”他清雲山那麼多人,不過是放個血罷了,何必來找洛安安。
聞言,洛安安忍不住一笑,“是怕旁人手下沒個輕重。”
“那讓倪神醫去吧。”百里墨宸道,反正不想讓那個裴子秋接近洛安安。
哪知洛安安卻是一笑,“你小氣什麼,倪神醫眼下還要照顧顏兒,我不過就是給他去放個血,很快的。”說罷,便掀開了車簾要下車。
可一腳剛剛跨出去,就聽身後傳來一身悶哼,洛安安回頭,就見百里墨宸捂着胸口,眉心緊蹙,一副難受得不得了的樣子。
見狀,洛安安忙回到他身邊,語氣焦急,“怎麼了?”
“沒事,你先去照顧裴少俠吧。”只見他緊皺着眉,儼然是一副強忍着痛苦的樣子。
可他這樣,洛安安怎麼敢放心走,只好回頭衝着馬車外的裴子秋道,“裴少俠,我夫君身子不適,您看……”
“哦,唐門主照顧白樓主要緊。”裴子秋當下便拱手行禮,轉身離開。
洛安安這才放下了車簾,轉頭看着百里墨宸,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行了,人走了,別裝了。”
聞言,百里墨宸果真是恢復了神色,嘴角含笑,“看出來了?”
“出息!”洛安安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在外頭是那麼雷厲風行的一個人,居然爲了不讓她去給裴子秋放血就演起苦肉計來了!
幼稚!
最終,裴子秋的血,還是倪神醫去放的,一邊放一邊抱怨,“我如今哪裡像是神醫,你說說看,跟旁人說我是倪神醫,旁人信嗎?那輛馬車裡有個受了箭傷的還在趴着,那邊的馬車裡有個受了內傷的還得我看着,眼下還得來給你放血,你說說看,我這連宮裡的御醫都比不上!”
哪裡還是從前那個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的倪神醫啊!
聽得倪神醫的抱怨,裴子秋只是輕笑,似是不經意的問道,“白樓主的傷,很嚴重嗎?”
“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他現在,就是隻紙老虎,你抓緊時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啊!”倪神醫冷聲道。
裴子秋卻是一笑,“神醫說笑了。”話雖如此,但一雙眼看向百里墨宸所在的馬車,眼神卻是微微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