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墨宸上前,看了洛安安腳踝處的傷一眼,這才道,“倪神醫脾氣不好,但醫術確實高明,你且稍稍忍耐。”
此時已是自知理虧的洛安安自然是點了點頭,低頭看着豆豆小小的臉上佈滿汗珠,不由的想起他方纔說過的話,便衝着百里墨宸問道,“你帶豆豆練功了?”
“恩,他總該有自保的能力。”
洛安安微微挑了挑眉,讓一個只有四歲的孩子有自保的能力,這要求未免太苛刻了些。
但學些功夫在身上總歸是好的,畢竟毒針有用完的一日,功夫卻是能陪他一世,是以沒再多說。
卻聽百里墨宸接着問道,“豆豆曾學過功夫?”
洛安安點頭,“唐中天曾教過他些拳腳,好讓他在情況緊急時能逃跑。”比如上回豆豆在那些殺手手裡,憑着這逃跑的功夫跟毒針成功逃命。
哪知百里墨宸卻很是淡漠的打斷了洛安安的話,“逃跑從來都不是自保的手段,制敵纔是。”
說着,便揉了揉豆豆的腦袋,“將你之前所學全都忘了,只記得爹爹教你的便可。”
豆豆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邊鈴兒招呼着大夥兒吃東西,豆豆便興匆匆的跑去了。
“感覺如何?”百里墨宸問。
洛安安知道他所指的是她的腳傷,於是點了點頭,“好多了,不那麼痛了。”
“那就好。”
“不過,都說倪神醫四海漂泊,居無定所,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他是我蜀香樓的人。”百里墨宸說得那般淡然,仿若只是再說一件很尋常的事。
可,那個人是倪神醫哎!
是江湖各大門派都求之不得的人物,便是連當今的武林盟主薛傲都苦求無果的人物!
居然,是蜀香樓的人?
洛安安瞪大了雙眼,驚訝於蜀香樓的實力。
“理應昨日便到,一直拖到今晨,回頭定要好好罰罰他。”百里墨宸話語間透出的戾氣,足以叫人心慌。
他要罰的人,哪個有好果子吃了。
想起方纔自己把倪神醫踹下馬車的一幕,洛安安心有歉疚,不由的勸阻,“人家好歹一把年紀了,你就別與他計較了。”
“既然是我蜀香樓的人,獎懲都需一視同仁,方能服衆。”說罷,他便是朝着倪神醫走去了。
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倪神醫分明比百里墨宸年長了幾十歲,此刻卻像個小輩似得乖乖的聽着訓話,而後更是與殷澄殷昊一起不知去了何處。
再回來時,倪神醫是揉着屁股回來的。
連走路都是瘸着腿,顯然已是受了罰。
他卻未曾歇息,徑自行至馬車這邊來,衝着洛安安作揖行禮,“夫人,差不多了,老夫爲夫人拔針。”
洛安安此時因着對倪神醫的歉疚而不知說些什麼纔好,便只點了點頭。
就見倪神醫將她腳踝處的銀針一一拔出,而後又將她太陽穴的兩根銀針也一併拔了,又道,“夫人腳傷已無大概,但仍需在手腕處扎一針,以確保療效。”
此時的洛安安對倪神醫的話自然是不會懷疑的,當下便伸出了手。
倪神醫看了洛安安一眼,這才刺上一針,落在洛安安左手腕的動脈處,隨着動脈的跳動,隱隱能見到那銀針也在跟着跳動,每跳一次,便是一陣刺痛襲來,叫人忍不住皺眉。
倪神醫似乎很滿意洛安安的表情,淡淡一笑,正要走,卻被洛安安給喚住了。
“倪神醫!”
倪神醫回頭,“夫人有何吩咐?”
“那個……方纔無禮冒犯,還望神醫莫要見怪,您是神醫,應該知道女人嘛,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心情煩躁,脾氣不好的時候,是吧?那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女子在此賠罪了。”洛安安說着,便衝着倪神醫躬身點頭賠罪。
見洛安安這般坦然的說出這些話,倪神醫儼然是沒料到的,當下微微一愣,面上卻是染上了些不好意思,“夫人不必行此大禮,老夫也有過錯。”說罷,便看向洛安安手腕處的針,眉心微蹙,“其實……夫人的傷,已不必再施針。”
“???”洛安安一臉懵逼的看着倪神醫。
不必再施針,那她手腕處這根幾乎每秒都痛一下的針是什麼情況?
“這是……老夫記恨夫人一踹之仇,特意報復……”倪神醫說這話時,儼然是底氣不足。
洛安安愣愣的盯着倪神醫三秒鐘,強忍着上前捶打這老頭一頓的衝動,壓着火氣扯出一抹笑道,“呵呵,無妨,拔了就是。”說話間,便要伸手去拔,哪知倪神醫卻慌忙阻止,“拔不得拔不得!此刻若是拔了,血管爆破,夫人會流血而死的!”
“……”笑意僵在脣角,“那依倪神醫之見,需要多久才能拔呢?”
“需,需六個時辰。”倪神醫說着,像個孩子似得低頭撥弄着自己的手指,儼然是一副心知自己犯錯的模樣。
六個時辰。
一日也不過十二個時辰,這老東西居然讓她這般刺痛六個時辰!
雙拳緊握,洛安安嘴角的笑已然是在顫抖,緊咬着後槽牙才勉強出聲,“呵呵,無妨,神醫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他是蜀香樓的人,那這筆賬她就能慢慢與他清算,來日方長!
“安安!”不遠處,一道聲音傳來,是封謹顏。
洛安安收斂起怒意朝着遠處看去,只見一匹駿馬之上,金彥淮正帶着封謹顏往此處狂奔而來。
洛安安忙下了馬車相迎,腳踝處已然不痛,也能正常行走了。
駿馬停下,金彥淮將封謹顏抱下馬,這才上前來。
見到百里墨宸一行人,他們夫妻二人不由的一愣,似乎是並未聽唐中天提起,百里墨宸已經找到洛安安了。
還是洛安安率先開了口,“你們怎麼來了?”他們夫妻不是前些日子就已經到了唐門了嗎,爲何不在唐門等着,反倒是來找她了。
“唐門出事了。”金彥淮道,聞言,不遠處的百里墨宸緩步行了過來。
就聽洛安安急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青城派與無極宗的掌門先後中毒身亡,所有的罪證都指向唐門主,如今八大門派要唐門給個說話,此次大壽,怕是辦不成了。”
何止辦不成,就連唐中天的性命都堪憂了!
八大門派聯手,能將整個唐門都連鍋端了!
“一定是唐門的內鬼做的。”爲了對付唐中天!
“唐門主也是這麼認爲的。”封謹顏說着,上前抓住後了洛安安的手,“所以唐門主讓我們來通知你,不要再回唐門了,帶着豆豆走,從此不要認唐門三孃的身份。”
封謹顏說着,忍不住低頭看了洛安安的手一眼,奇怪,爲何扎着針?
洛安安卻顧不得封謹顏的疑惑,只道,“那老傢伙,前兩年我不認這身份,他想方設法逼我認,如今我認了,他倒是叫我不要認了!”還說什麼讓她別回唐門。
她若不回去,他會不會被八大門派聯手打死,他自己心裡就沒點B數嗎!
“所以你還是要去,對嗎?”金彥淮問。
洛安安自是點頭,“我當然要去,唐門主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不是他做的,被那些所爲的名門正派追問起來他也不會解釋,說不準一怒之下還會認了這罪名。”
當年唐中天陷入危急,不也是歸咎於他從不解釋。
金彥淮點了點頭,他知道唐門主的性子,卻更加知道洛安安的性子。
唐門有難,她絕不會坐視不理。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得先八大門派一步趕往唐門查出真相。”
“那就即刻啓程吧,希望明日天亮前,咱們能到唐門。”洛安安說着,便四下看了眼,“隋揚呢?”
“他回去了。”百里墨宸道,“宮裡有人傳信來,說他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晨倪神醫來時,便讓他帶了些藥回去。”
洛安安點了點頭,“他回去了也好,少個麻煩。不過他父皇所中的不是唐門的毒嗎?怎麼,倪神醫連毒都能解?”
一旁,倪神醫聞言,很是得意的一笑,“略有研究罷了。”
呵呵噠,那副自大的模樣,可不像只是‘略有’研究。
手腕上的銀針還在提醒着洛安安自己跟倪神醫的仇,於是她也不理他,衝着百里墨宸道,“我們現在就啓程吧。”得趕在天亮前到唐門。
“也好。”百里墨宸點了點頭,韓越等人便立刻行動了起來。
馬車微微搖晃,豆豆練了一早上的功,方纔吃飽喝足了,這會兒被馬車搖得連連打着哈欠,實在熬不住了,就靠在洛安安的腿上睡熟了。
看着豆豆的睡顏,封謹顏是越看越歡喜,卻似乎是想到了從前的事,苦笑道,“若我當初沒有那麼糊塗,如今我的孩子跟豆豆也是差不多大了。”
聽她提起從前,洛安安微微一愣,隔着牀簾看了眼外面正與馬車並行的金彥淮,便是不由的低聲問道,“怎麼,肚子還沒動靜呢?”
封謹顏微微一聲嘆息,搖了搖頭,“他嘴上說是不在乎,可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孩子,心裡也一直想着他那個未曾謀面過的孩子。”
被封謹顏這一說,洛安安這纔想起,當初她離宮時曾寫下求情信,讓百里墨宸保下洛大小姐腹中的孩子。
那如今,那孩子活着嗎?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