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孤竹國邊境,一輛馬車在林間小路緩緩前行。
細細看去,趕車的竟是個三四歲的孩童。
見他趕車的手法靈活,身形不大,趕起車來卻熟門熟路的,顯然是個趕把式的老手了。
“娘,豆豆餓了。”
孩童稚嫩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車內的女子卻翻了個身,“餓了就自己拿吃的,別煩你娘!”
昨夜她可是在前面鎮子裡的賭場奮鬥到天亮才收手的,這會兒可得好好補個眠,年紀大了,睡眠很重要!
恩,這女子,就是洛安安。
豆豆略顯無奈的嘆了口氣,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放下了繮繩,輕輕撫了撫馬背,“乖乖,你自己先走哦,豆豆去吃點東西再來陪你。”
說罷,便轉身進了馬車內。
肉乎乎的小手在一旁的包袱內翻了又翻,隨後一臉惆悵的看着一旁睡得像只豬的親孃,“娘,包袱裡的餅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睡夢中的洛安安隱約聽到了‘偷吃’這兩個字,下意識的抱緊了被子,不,她絕不會承認的!
“那是村口的張嬸特意給豆豆做的。”豆豆嘟着小嘴抱怨,洛安安終於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坐起了身來。
“我說,豆豆啊,娘是不是跟你說過,咱們孤兒寡母的出來討生活,是很不容易的,可再不容易,也不能坑蒙拐騙是不是?你憑着你的美色騙來那兩張大餅,娘替你吃了,那是在幫你消罪孽,怎麼能用‘偷’這個字呢?”洛安安說着,伸手輕輕揉了揉豆豆肉乎乎的小臉,可別說,他這兒子,絕對是遺傳了她身上所有的優點,這大眼睛,這小鼻子小嘴的,不管走到哪那都是討人喜歡的緊,那些陌生人,比她這個做孃親的都還要心疼這小子!
可對於洛安安的說教,豆豆只嘟着嘴反駁,“可是孃親昨夜在賭場裡,不也是坑蒙拐騙樣樣都來嘛!”
“嘖,這怎麼能一樣呢?你娘我那是劫富濟貧,知道張嬸爲什麼給你兩張大餅嗎?那是你娘我今早碰見她的時候順手送了她五兩銀子,五兩哦!應該夠給她兒子看病的了,你說,那兩張大餅該你吃還是該娘吃?”
在洛安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之下,豆豆總算被說服,“該娘吃的,可是,豆豆好餓呀娘……”
“沒事,前面有個小集市,咱們到了那兒就找個客棧,你想吃什麼娘都給你買。”洛安安說着,拍了拍腰間,鼓鼓囊囊的,“娘有錢!”
“好!”一聽有吃的,豆豆小小的臉上瞬間堆滿了笑意。
卻在這時,馬車停了。
車內的兩人都不由的一愣。
就聽車外粗暴的叫囂聲傳來,“車裡那個娘們兒給老子滾出來!”
洛安安微微皺了皺眉,看樣子,是昨晚那個賭場裡的人追來了。
掀開了車簾,鑽出了車外,只見有十數名壯漢騎着馬,將原本就不大的山路擋得死死的。
洛安安掃了眼那一衆歪瓜裂棗,這纔看向豆豆,“豆豆,還記不記得娘說過什麼,做人要怎樣?”
“有禮貌!”糯糯的小聲音一本正經的回答着。
“不能?”
“大呼小叫!”
“長得醜就?”
“心地要好。”
“人醜心也醜怎麼辦?”
“回家上吊!”
洛安安滿意的點頭,這才重新看向攔路的那羣壯漢。
方纔她們母子倆的一問一答,明顯就是說給這幫人聽的。
“臭婆娘!你說什麼!”某一壯漢厲喝。
洛安安嘟了嘟嘴,“我兒子喊你們回家上吊呢,聽不懂呀?”恩,近來年紀大了,越發喜歡扮可愛了呢!
“你個臭婆娘,廢話少說!將昨晚從咱們賭館騙走的銀子交出來!”
爲首的壯漢將馬鞭指向洛安安,氣勢洶洶。
洛安安挑眉,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我明白了,看來昨晚姑奶奶贏太多,你們輸不起了是吧?”
“昨夜分明是你出老千!”
“捉賊拿髒你聽說過吧?說我昨夜出老千,那你昨夜怎麼不抓我?張個嘴就能頂罪,那我說你喝了隔壁老母豬的奶長大的都行啦!”
“娘。”豆豆拉了拉洛安安的衣角,“爲什麼那個大爺要喝老母豬的奶?”
“……”這孩子的教育啊,真是時時刻刻都不能鬆懈,洛安安衝着豆豆溫柔一笑,“因爲叔叔覺得老母豬的奶好喝呀,乖,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哦。”豆豆乖巧應聲,卻是氣得那壯漢就差跳腳了!
“臭婆娘,我不與你鬥嘴,乖乖的把錢交出來,我等看在你們孤兒寡母的份上,饒你們不死,否則,就休怪我等不客氣!”
“大爺,我娘說,待人處事還是要客氣點纔好。”豆豆揚着那胖胖的雙下巴,一本正經的‘勸解’那壯漢。
那壯漢自然不會跟一個三歲的小娃娃計較,卻是將怒氣都撒在了洛安安的身上,“臭婆娘!趕緊把錢交出來,否則,我等將你抓到青樓去!”
“大哥,抓去青樓前,不如給兄弟幾個先玩玩兒啊!這小娘們兒,長得眉清目秀的,也算是個美人兒!”
一石激起千層浪,那羣大漢們都發出了齷齪的笑聲。
洛安安卻也不惱,將錢袋拿在手裡掂了掂,這才衝着那羣大漢們道,“銀子就在這兒,有本事,過來拿。”
“你一個小娘們兒,小胳膊小腿的,還挺囂張啊!”爲首的壯漢甚是不屑的一聲冷笑,衝着身旁的一個手下示意,那手下當即翻身下馬,朝着洛安安的馬車走來。
可還未靠近,便見洛安安從腰間摸出兩根銀針。
那手下微微一愣,卻只瞧見洛安安衝他挑了挑眉,兩根銀針也隨着洛安安的手勢朝着他襲來。
都還未來得及躲閃,兩根銀針便準確無誤的刺入那手下的雙腿上,下一秒,雙腿便麻痹了,整個人就這麼跪在了地上。
“叔叔,還沒過年呢,不用給我們磕頭的。”豆豆擺着小手,可以說是很客氣,很有禮貌了。
而那手下儼然也是嚇壞了,回頭看着壯漢求救,“大,大哥,我,我動不了了!”
“別怕,死不了的,最多就是十個時辰不能動而已。”洛安安說着,又從腰間摸出了幾根銀針,掃了眼那羣壯漢,笑道,“誰還要來呀?”
這一衆人,雖說沒見過什麼世面,平時也就欺負欺負附近的賭徒,還有像洛安安這樣的弱女子,可見洛安安方纔投暗器的手法也知其是位高手,而且看上去,那銀針上有毒。
暗器是毒針,身旁又帶着個娃娃的女子……
爲首的壯漢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驚慌問道,“你,你是唐門三娘?”
聽到這個稱呼,洛安安十分嫌棄的皺了眉,內心真的是很不想認!
三年前,她用紫芯救下了被自己門人造反追殺的唐門門主唐中天,隨後又用毒瀾令唐門門主拜服,至此也算是結交了這麼一位脾氣秉性都有點‘老頑童’模樣的忘年交。
之後唐中天教她習武練暗器,而‘唐門三娘’這個俗到家的稱呼也在唐中天的推波助瀾下,算是牢牢的扣在了洛安安的腦門上。
至於爲什麼是‘三娘’,因爲取這稱呼之日是她與唐中天相識的第三日。
遇見了三日的姑娘,簡稱:三娘!
呵呵,如此隨便,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雖說洛安安極力反對,但很顯然,如今江湖中人說起她,都會稱一聲‘三娘’。
想到這,洛安安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點頭,“恩那。”
壯漢們一聽,驚得紛紛下馬,就地跪下,“我等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三娘,還望三娘恕罪。”
“得得得,都起來罷。”洛安安忙擺手。
一口一個三娘,她可沒生過這麼多兒子!
衆人這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對洛安安手裡那幾根銀針畏懼萬分。
都說唐門三娘使暗器的功夫是唐門門主唐中天手把手教的,那叫一個快很準,而唐門擅長製毒,這唐門三孃的銀針上自然也染了不少的毒,至於中招後是立即暴斃還是受盡折磨而死,都只看這位唐三孃的心情了。
見這羣人與方纔已是天壤之別,洛安安不由的一聲冷笑,“這袋銀子,你們還要嗎?”
“不不不,不要了,就,就當是我等孝敬三孃的。”爲首的壯漢擺着手,一副慫樣。
洛安安卻是不悅的皺了眉,“孝敬我?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呢?”
那壯漢倒也不傻,忙反應過來,“不不不,這是三娘應得的,是我等氣不過,纔會在此攔下三娘去路,是我等貪得無厭,有眼無珠。還請三娘饒命!”
“這還差不多。”洛安安冷哼一聲,衝着那幫人一瞪眼,“還不趕緊讓開?”
“是!是!”壯漢們連忙應聲,而那因中了銀針而無法動彈的那位也被人擡到了路邊。
豆豆這才拉過繮繩,用細細嫩嫩的聲音喝了聲,“駕!”
馬車終於繼續前行,經過那些壯漢身邊時,還惹得那羣人點頭哈腰的。
豆豆不明白了,“娘,明明你的銀針都不會要人性命,爲什麼他們都這麼怕你呀?”
他孃的銀針只會麻痹人的肌肉幾個時辰,可大家都說娘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好奇怪呢!
洛安安在豆豆的身邊坐下,擡頭看向遠處,“這點啊,你回去問問你爺爺就知道了。”
她所指的,自然就是唐中天。
而‘殺人不眨眼’自然也是唐中天對外宣稱的。
唉,怪她交友不慎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