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彥淮在那兒可是看了好一會兒了。”一旁,鈴兒小聲說着。
她一早就發現他了,只是方纔封謹顏也在這兒,她不便提醒。
洛安安撇了撇嘴,看了她許久?
看來,是有話要說呢。
此時金彥淮自然也發現了洛安安在看他,便從樹後走了出來,衝着洛安安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今日,他一襲灰白色的長袍,身形挺拔,那被她斬斷的右臂衣袖塞進了腰帶裡,遠遠看着,倒是有幾分武俠裡,楊過哥哥的味道。
洛安安微微點頭回禮,就見金彥淮索性朝着這邊走來。
“草民見過皇后娘娘。”金彥淮上前,微微躬身行禮。
如今他已是斷臂,讓他作揖行禮,實在難爲了。
洛安安自然不會放在心上,“金大當家的毋須多禮。”她說罷,金彥淮才站直了身子,洛安安看了他的右臂一眼,這才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聞言,金彥淮也看了自己的斷臂一眼,自嘲般一笑,“好多了,只是用慣了右手,稍有不便罷了。”
洛安安心下一陣冷笑,想着若不是她砍了他的手臂,他哪兒還有性命在這兒稍有不便。
連金彥淮自己也是自嘲般的一笑,“是我自找的。”
“怎麼?後悔了?”洛安安挑眉,之前一副捨生忘死的模樣,如今卻是覺得不值得了?
卻見金彥淮搖了搖頭頭,“不後悔,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傾盡全力護她。”他的目光透着堅定,洛安安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只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洛大小姐不惜眼前人,是她沒福氣,不過,本宮還以爲你傷好了,就會回去她身邊守着呢!”
可這都一個月了,金彥淮卻怎麼還待在宮裡?
提及此事,金彥淮的雙眸一下子沉了下來,“我瞞了她那件事,她已不再信我,我若出現在她面前,只怕,她會一怒之下,做出些傻事來。”
比如,墮胎。
洛安安一下子就明白了金彥淮的擔憂,卻輕笑着搖了搖頭,“那便是你多慮了,她如今已有五個月的身孕,此時落胎,會危及她自己的性命,她纔不會那麼傻呢!”
聞言,金彥淮並不多言,其實洛安安所說的他也知道,可關心則亂,他擔心會有萬一。
見金彥淮不說話,洛安安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接過一旁鈴兒遞來的茶水,問道,“金大當家的特意來找本宮,可是有事?”
金彥淮到底是江湖中人,有些話雖是難以啓齒,可只猶豫了一下便說出了口,“在下,想效忠娘娘。”
“噗……”口中還未來得及吞下的茶水就怎麼噴了出來,濺的桌上全是。
“咳咳,不好意思!”洛安安忙拿過帕子擦了擦桌子,一旁有宮女接過,繼續擦拭起來,洛安安纔看向金彥淮,“你,你說什麼?”
效忠於她?
他前腳才說願意爲了洛大小姐去死,後腳就要來做她的手下?
他腦子瓦特了?
失血過多,所以腦缺血了?
金彥淮自然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洛安安會有如此反應乃是正常,於是微蹙眉心,隨後單膝下跪,“在下自知身份特殊,但請娘娘放心,在下定會對娘娘衷心耿耿,絕無二心。”
“然後你就覺得你這麼說,本宮就會信你?”洛安安挑眉,只覺得可笑。
金彥淮眉心緊蹙,不再說話,洛安安卻很有興致得站起了身來,行至金彥淮的面前蹲下,與他對視,“你說,你做了我的手下之後就會對我衷心耿耿,那倘若有朝一日,我叫你去殺洛大小姐,你去是不去?”
金彥淮依舊不語,洛安安便微微嘆了口氣,“你看,你還說會對我忠心耿耿,便是連你自己也不信,不是嗎?我跟洛大小姐,已是到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你若做了我的手下,終有一日,我定會要求你將洛大小姐的腦袋提來見我,到時,你肯是不肯?”
回答洛安安的,不是金彥淮的回答,而是阿布的叫喚。
遠遠的,就見阿布撒歡般的跑了過來,圍着洛安安轉了兩圈,而後哼哼的將腦袋塞進洛安安的懷裡。
洛安安自然是寵溺的揉着阿布的腦袋,順着它背上的長毛,卻是看着金彥淮,“我還記得,當初阿布每每見你都如臨大敵,可如今,它儼然已是不將你當回事兒了。想當初的金大當家,率領一衆手下佔山爲王,意氣風發,便是連朝廷都要禮讓三分。可你看看你現在,怎就落魄到這種地步?”
洛安安的語氣裡,掩不住的惋惜。
她可憐曾經的梟雄,如今卻成了狗熊。
“那個洛大小姐,到底有何吸引你的地方,居然能讓你心甘情願的墮落成這幅模樣?”說實話,洛安安的確是好奇的,若說一開始,吸引了金彥淮的是洛大小姐刻意僞裝出來的溫柔,善良,善解人意,那後來呢?
洛大小姐的野心,狠心,黑心,不足以讓他認清現實,知道那個人配不配得到他的愛嗎?
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了別人,倚着別人,他竟然還是那般深愛着她!
爲何?
“若在下說,是因爲娘娘你,纔會對洛大小姐一見鍾情,娘娘會做何想?”金彥淮垂眸說着,而後擡眸,直視着洛安安。
金彥淮的話,讓洛安安猛的一愣,下意識的便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張跟洛大小姐一模一樣的臉,難不成當初金彥淮見到洛大小姐時,誤以爲那是自己?
所以,金彥淮喜歡的,是她?
想着,卻又給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若金彥淮喜歡的是她,又怎麼會幫着洛大小姐幾次三番的害她。
輕笑搖頭,洛安安站起了身,衝着金彥淮笑道,“別以爲你這麼說,本宮就會心軟,便真將你收在本宮身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在洛大小姐身邊這麼久,指不定對本宮也是恨之入骨,更何況,本宮怎麼知道,你不是洛大小姐派來本宮身邊,好對付本宮的呢?”
“娘娘,該用午膳了。”身後,鈴兒小聲提醒,洛安安深吸了一口氣,道,“金大當家的還是請回吧,本宮再勸一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天大地大,總歸有好去處,就算是回去做個山大王,也比留在那個女人身邊要強。”
她說着,低頭招呼阿布,“阿布,咱們走。”說罷,便領着阿布跟一羣宮女太監們,揚長而去。
當她的身影在他眼前離去,金彥淮終於自嘲的笑出聲來,轉頭看向洛安安遠去的背影,無聲嘆息。
果然啊,有些話他不說,她便永遠都猜不到。
她不會知道當初他在林間救回洛大小姐時,腦海中所想到的,是那個坐在馬車上,一口一個‘姑奶奶’的女子。
她刁蠻,霸道,氣急了還會學着阿布叫喚,可愛得不得了。
他當時甚至還在想着,她可是因爲逃婚被麟王給折磨了,若真是如此,他便再不放她回去了。
誰能想到後來……
呵,她不信,可他真的是因爲她,才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吶!
回了正乾宮,只見宮人們已然將她的午膳給安排好了,滿滿的擺了一桌。
“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安排了?”她不過隨意問了聲。
平日裡她若沒回來,宮人們絕不敢私自做主的。
一邊問着,一邊去一旁洗了手,卻聽一道聲音傳來,“是朕讓他們做的。”
聽到他的聲音,洛安安的身子猛的一僵,便是臉正在洗的手都不再動了。
百里墨宸卻已然緩步行至她身後,拿過鈴兒遞來的帕子,就這麼雙臂環繞過她,替她將雙手一一擦乾。
他的胸口緊貼着她的背脊,溫熱的氣息就在她的頭頂瀰漫,呼吸間,都是他身上那淡淡的龍延香的味道。
“吃飯了。”他替她擦乾了手,這才拉着她轉過了身子。
她也終於反應過來,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刻意忽略心跳的速度,轉開了身去,“皇上怎麼來了。”
語氣淡淡,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他卻只當做聽不出來,低沉應聲,“恩,想你了。”渾厚的聲音,卻透着幾分撒嬌的意思,如此反差,竟是讓洛安安生出幾許不忍心來。
“吃飯吧。”她也不知該如何應他,便是淡淡說了一句,便要往座位上坐去。
誰知他卻將她一把拽了回來,緊緊的摟在懷裡。
她眉心微皺,這還沒原諒他呢!
正要掙扎,卻聽他柔聲道,“別動,讓朕好好抱一會兒。”
聞言,她竟真的不動了,只感受着他越發有力的臂膀,還有他下巴的胡茬,輕輕的剮蹭着她的額頭。
“安安,朕好想你。”
他堵着氣,一個月都不見她,誰知這口氣,差點把他自己給堵死了。
他好想她,無時無刻不在想。
她微微咬了咬脣,倔強着不願意開口,可終究是敵不過心口那一陣陣酸酸的疼。
“我也是……”
她聲音輕得如同蚊子哼哼,他卻聽得清楚,只將她摟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