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認親儀式如期舉行。
儀式並不複雜,洛安安給方太傅方卓敬了茶,行三跪九叩之禮後,禮官就會將洛安安的名字記在方家的家譜上,之後便算禮成。
如此,方家攀上了皇后,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必擔心受封裕的影響,而洛安安也算是在朝廷上有了靠山,封裕若是要對付她,也得顧忌着方家,如此,百里墨宸應付起來,也能稍稍輕鬆些。
儀式之後,百里墨宸與方卓還有事要商議,洛安安便領着一衆宮女丫鬟,就跟母親帶小雞似得,回了正乾宮。
“娘娘,您今早起來還未吃過東西,可要奴婢去吩咐御膳房弄些糕點來。”身後有宮女上前來,很貼心的替洛安安解去了斗篷,柔聲問着。
今早她起得晚了,可方太傅等人卻都已經等着了,於是起牀後她便直接去了認親儀式,到現在也一口都沒吃,說實話,還真是有些餓了。
於是,點了點頭,那宮女便是應聲退下了。
沒多久,御膳房便送來了一碗薄粥。
那宮女接過,送到桌上,“娘娘,御膳房的人說再過一個時辰就該用午膳了,若是娘娘此刻吃了糕點,怕頂了肚子,影響用膳,送來一碗薄粥,讓娘娘墊墊肚子。”
洛安安點了點頭,想着御膳房的人倒是挺貼心的,便是坐在了桌前,拿起一旁的勺子便準備喝粥。
可她敢要動,便被那宮女攔下了,“娘娘怎麼忘了,奴婢要先食吃過才行的。”說着,那宮女便拿過一旁乾淨的勺子跟小碟子,舀了洛安安碗裡的粥便是喝了一口。
洛安安卻也只是無奈的搖頭輕笑,“如今這宮裡,人人都知道本宮的吃食都有人試毒,哪裡還會有人蠢得在吃食裡動手腳。”說話間,便已是舀起一勺粥,可還未來得及送進嘴裡,她的手便被那試吃的宮女給猛的推開了。
手裡的勺子自然是被打落在地,而與之一起落地的,還有試吃的宮女!
屋裡屋外的人皆是震驚,洛安安自然也是驚得不知所措。
有太監衝進了屋,伸手去探那丫鬟的鼻息,而後衝着洛安安搖了搖頭,“娘娘,沒,沒氣了……”
死了……
就怎麼死了!
毒發之快,讓人都還未反應過來!
若方纔不是這宮女攔住了她,若吃第一口的人是她。
那,此時倒在地上斷了氣的人,就是她洛安安了!
“立刻嚴查此事,這碗粥,從下鍋到端到本宮的桌上,經手了多少人,都要一一調查明白!”
“是。”屋外有侍衛應聲,而一旁的太監也一邊抹着淚一邊站了起來,“娘娘,您猜,會不會是淑妃娘娘做的?”
“不許胡說。”洛安安立刻喝止了那小太監的猜忌,“事情還未查明之前不可妄言,先將人厚葬了吧,安頓好她家裡人。”
洛安安說着,便取下了一枚髮簪。
這簪子,乃是上好的白玉髮簪,拿去換些銀兩,夠普通的百姓人家衣食無憂十數年了。
說到底,今日也是這名宮女救了她一命。
那太監雙手接過髮簪,點頭稱是,忙招呼人將宮女的屍體搬了出去。
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急急跑來,“皇后娘娘,出事了!淑妃投井自盡,將將才被人救起,生死未卜。”
聽到這消息,不但是之前懷疑封謹顏的那名太監,就連洛安安也不由的皺了眉。
她這兒纔剛剛出事,那便封謹顏就來了一出投井自盡,事情怎麼就都碰到了一起,未免也太巧了。
“走,咱們去看看。”洛安安說着,便帶着一衆宮女太監來到了封謹顏的璃月宮。
此時的封謹顏已經醒了,御醫只說她是受了驚,並無大礙。
洛安安點了點頭,屏退了衆人,這纔開門進了屋。
屋內,封謹顏還躺在牀上,一雙眼無神的望着天。
便是連洛安安都走到了她的牀邊,她都未曾看洛安安一眼。
“淑妃是有何事想不開,這回竟是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你不就是爲了你自己,纔要殺了那孩子的嗎?”洛安安仍是一副冷嘲熱諷的語氣,因爲孩子的事,她對封謹顏一點都可憐不起來。
聽得她的嘲諷,封謹顏一雙眼終於微微動了動,卻是自嘲般的一聲冷笑,“是啊,我親手害死了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弄成今日這步田地,也是我自作自受,我親手殺了我的孩子,就連老天都覺得我沒資格再做母親,我認了,都認了……”
她自顧自的說着,淚如雨下。
而洛安安卻從她的話裡,聽出了玄機。
“你的意思是,你從今以後,都不能生了?”
封謹顏沒有應聲,卻是漸漸哭出聲來,也算做默認了。
那日她流血太多,傷了身,御醫說她日後若是想要再孕,只怕是難上加難。
看她哭得這般悽慘,洛安安不由的冷冷一笑,“這就難怪你想毒死我了。只是傻氣了些,明知我有試毒的宮女,還在我的粥裡下毒。白白害死一個無辜的人。”
聞言,封謹顏也跟着一聲冷笑,“是啊,我若是一心要毒死你,那爲何明知你有試毒的人,還要在你的粥裡下毒?”
只這一聲反問,並未反駁。
她當然沒有下毒,可若是洛安安一心認定了是她下的毒,那她也無所謂。
反正,她如今一心求死。
哪知洛安安卻在她身邊坐下,長長的嘆了口氣,“所以,真兇要害的不是我,而是你。因爲我正乾宮一出事,所有人都會覺得,是你心懷怨氣,纔會對我起了殺心。若是今日你未曾投井自盡,便是連我都怎麼覺得的。”
“那爲何現在,又不覺得了呢?說不定,是我想要與你同歸於盡呢?”封謹顏淡淡開口,不介意將這砍頭的大罪往自己身上攬。
洛安安微微搖了搖頭,“若你真想與我同歸於盡,那爲何在還未確定我是否中毒之前就投井了?”
原來是從這兒分析的。
封謹顏冷笑着,微微點了點頭,“自我母親被人毒害身亡後,我便對毒這種東西恨之入骨,也斷不會用此手段害人。不過無所謂了,我都不在乎。”
不管給洛安安下毒的人想害誰,她都無所謂了。
如今的她,只一心求死。
聽她這麼說,洛安安微微點了點頭,“你無所謂,可本宮身爲後宮之主,卻是定要好好分析分析的,對方既然是在本宮的吃食裡下毒,自然也抱着最好是能將本宮也害死的意思,一石二鳥。就算害不死本宮,旁人也當着毒是你下的,你終究是逃不了這加害本宮的罪名,可這宮裡,如此恨本宮,又如此恨你的人,會是誰呢?”
洛安安未曾明說,可封謹顏儼然已是想到了。
東太后!
那孩子,是百里玄燁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可封謹顏卻這麼毫不留情的將孩子給殺了,自然會讓東太后對封謹顏恨之入骨!
而在東太后的眼裡,造成這一切局面的人,就是洛安安。
所以,那一石二鳥之計,就是東太后所爲。
可,東太后千算萬算都沒能算到,封謹顏竟會突然投井,也讓洛安安輕易便猜到了幕後真兇!
封謹顏的眸光略有閃動。
她當然不會料到,自幼就甚爲疼愛自己的姑母竟然會想要她的命。
可隨即,便又是苦苦的一笑。
她不怪,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姑母又豈會這般恨她?
她臉上的表情變化,都被洛安安看在眼裡。
洛安安知道,如今的封謹顏,除了死,什麼都不感興趣。
於是乎,她又長長的嘆了口氣,“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淑妃你對毒這東西如此厭惡,那當日你封妃儀式上,又爲何在本宮的茶裡,下了毒?”
她怎麼問,自然不是疑惑,而是猜到了答案。
只見封謹顏微微凝眉,“封妃儀式上的茶水裡,有毒?”
“不,是隻有本宮的那杯有毒,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若非本宮察覺,只怕當日就已命喪當場了。”洛安安說着,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不對呀,本宮當日若是命喪當場,難辭其咎的,不還是淑妃你嗎?可當初你進宮,還是東太后求得本宮,更何況你當時還懷着孩子,沒理由東太后當日就想害你呀,那,淑妃不如好好想想,當日的毒,是誰所下,又是誰,害得你行至今日這步呢?”
喚醒一個人的求生欲,無非是兩種方式。
一是愛,二是恨。
洛安安自認自己沒那麼大的本事,用愛去感化封謹顏,只能挑起封謹顏的恨意,讓她知道,她還不能這麼輕易的死!
出身名門,封謹顏自然不傻,一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眼裡,一下子便閃現出不可置信,很快,又被恨意所代替。
見狀,洛安安沉了聲,“可是封府的那位貴客?她對本宮,的確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自然也顧不得旁人的死活了。你進宮的事兒,該不會也是她慫恿的,好藉着你敬茶的那功夫,毒死本宮。”
她的話,讓封謹顏顫抖着撐起了身子來,一雙眼直直的看着洛安安,似乎是有什麼話要對洛安安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見狀,洛安安眉心凝得更緊,“你別告訴我,落胎嫁禍本宮的法子,也是她想出來的。”
她話音落下,封謹顏便是一把抓住了洛安安的手臂,雙脣劇烈的顫抖着,分明是有話要說,可終究卻只化作了一口鮮血,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