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先皇后與她腹中皇嗣,陪先皇共葬皇陵一事,便是傳得沸沸揚揚。
有說百里墨宸是爲了他皇兄報仇,賜死了妖后的。
也有說百里墨宸是心狠手辣,要斬草除根的。
但這一切聽在兩個當事人的耳裡,自然是當做了笑話。
因爲當‘’先皇后‘’陪葬皇陵之時,洛安安正以麟王妃的身份,接受封后的加冕儀式。
至於洛大小姐,便如同當初那般消失無蹤。
可洛安安知道,洛大小姐,一定還會出現!
是夜。
洛安安倚坐在窗前,窗外月色明亮。
她似乎很喜歡這樣靜靜的看着月色,就怎麼一直看到天亮都可以。
卻偏偏有人推門而入,擾了她這份清淨。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百里墨宸行至她身後,給她批了件斗篷,“夜裡風涼。”
洛安安站起身來,轉向百里墨宸,欠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如今的她,已是他的皇后。
他眉心微沉,“你是要一直都這般生疏嗎?”
洛安安低垂着眼眸,淡淡一笑,“總歸是不會像從前那般親暱了。”
他知道她心裡對他仍是有怨,只好微嘆了口氣,道,“朕見你今日精神不佳,可是幾晚都沒睡過了?”
聞言,她有些驚訝的擡眼看他,下意識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她有表現得怎麼明顯嗎?
“去睡吧,朕在這兒守着你。”
洛安安微微凝了眉,“皇上不必守着,臣妾想睡,自然就睡了。”
“那你告訴朕,你何時想睡?是等皇兄的頭七過了,還是要一直等到五七?”百里墨宸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惹得洛安安嘟起了嘴,撇開了眼去,“誰說我睡不着,是跟百里玄燁有關了。”
“朕說的。”百里墨宸神情嚴肅。
那日百里玄燁握着她的手刺下那一刀,根本就是成了她的夢魘。
所以,她一直都不敢睡,她怕夜深人靜時,會被夢魘糾纏得不能呼吸。
他那般篤定的語氣,讓洛安安一下子就覺得沒了爭辯的必要。
他似乎太瞭解她了,瞭解道很多話,她不說他也能明白。
於是乎,咬着脣,不做迴應。
“去睡吧。”他的語氣總算稍稍溫柔了些,“你不睡,他也要睡,聽話。”
他所指的‘他’,是洛安安肚子裡的孩子。
洛安安微微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
這樣一直不睡,的確不是辦法,她休息得不好,對孩子的發育也有影響。
這才點了點頭,“臣妾這就去睡,不過皇上不必在此守着,臣妾身邊有人照顧。”
殷昊殷澄兩兄弟日夜輪守,哪需要他。
豈料百里墨宸淡淡道,“朕知道你有暗衛守着,可朕與他們,不一樣。”
那些暗衛,守着的是她的人。
而他要守着的,是她的心。
洛安安微嘆了口氣,“皇上明日還要早朝……”
話還未說完,就聽他沉聲一喝,“安安!朕什麼也不做,只是守着你。”
連這樣都不行嗎?
她非要將他推得那般遠嗎?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滿是質問,盯得洛安安一陣心慌。
於是乎,轉身去了牀邊,“皇上想守着,那便守着吧。”
脫去了衣物,翻身上牀,厚重的被子將自己蓋了個嚴實。
洛安安背對着百里墨宸,似乎只有這樣纔可以不去在意他的注視。
可她知道,他就坐在牀邊。
爲了不打擾她,他將窗邊的椅子搬了過來,不聲張,不言語,便是連走路過來的動靜都小心翼翼。
心口,泛起一絲暖意,嘴角也跟着微微揚起。
或許,是真的累了。
洛安安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這一覺,竟是一夜無夢,安睡至天明。
等洛安安被窗外的陽光喚醒時,百里墨宸已然去上朝了。
看着仍在牀邊放着的那張椅子,想着百里墨宸竟真的在這兒坐了一夜,洛安安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屋外的宮女聽到動靜瞧瞧開了門縫來看,確定洛安安已經起身時,這才帶着一衆宮女魚貫而入。
有伺候更衣的,有伺候洗漱的,還有給她梳妝打扮的。
洛安安不習慣怎麼多人伺候,可進宮怎麼久了,也懶得計較,便由着去了。
只隨口問了句,“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巳時三刻了。”一旁的宮女應聲,卻是讓洛安安驚了一跳,“怎麼晚了?怎麼不早些喊我?”
這一覺,竟然都快睡到午時了!
那宮女柔聲應道,“是皇上臨走前吩咐奴婢們不得驚擾娘娘。”
洛安安這才點了點頭。
怪不得呢!
洛安安坐在梳妝檯前,有宮女上前來替她梳起髮髻,而一旁又有宮女拿起了胭脂水粉,就要往洛安安的臉上招呼。
洛安安忙往後仰着避讓,“今日無甚大事,就不必塗脂抹粉的了。”她還是喜歡臉上清清爽爽的比較好。
聞言,那宮女微微一愣,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點頭道了聲是,就退至一旁。
這便髮髻還未梳好,那邊又有內侍送來了兩套衣物。
一套是明黃色的風袍,是她昨日加冕時穿過的。
另一套是豔紅色的長裙,以金絲繡着牡丹花,格外華貴。
洛安安不由的皺了眉,“怎麼找了這麼兩件衣服來?”聞言,捧着衣袍的內侍微微一愣,惹得洛安安想起了方纔那個要給她化妝的宮女欲言又止的模樣,於是乎問道,“今日是有什麼大事嗎?”
聽她怎麼問,一旁的宮女才確定洛安安是將此事忘了,而不是刻意爲難,這才道,“回稟娘娘,今日是淑妃娘娘進宮的日子,照理,您是要去大殿之上,與皇上一塊兒,受淑妃娘娘一杯茶的。”
淑妃娘娘,就是封謹顏。
昨日她加冕時,百里墨宸便頒下了那道讓封謹顏進宮的聖旨。
洛安安這才恍然,“哦……我竟是給忘了,那這會兒豈不是已經很晚了?”都快午時了,原本應該是早朝之後她就該去大殿的。
一旁的宮女但笑不語。
是啊,是晚了,可皇上說不能叨擾皇后,皇后又睡到這會兒,能怎麼辦?
“皇上他們,還在等着?”
“是。”宮女點了點頭。
洛安安微微皺了眉,這才衝着方纔拿着胭脂水粉的宮女道,“那就稍微畫快點吧。”
“是。”宮女應聲,這才上前來,給洛安安描眉畫脣。
一炷香之後,洛安安總算是在一衆宮人的簇擁下翩然而至。
大殿之內,文武百官都還在,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正站在大殿中央,應該就是封謹顏了。
而百里墨宸就坐在龍椅上,面色清冷。
也正是因爲他如此冷漠的表情,使得那些大臣不敢表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可洛安安知道,這羣人,都等急了。
於是乎匆匆進了殿,卻因着腳下太快而踩住了裙子絆了一跤。
好在身旁的宮女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娘娘,小心。”
洛安安忙道了聲謝,這才繼續往大殿之上走去。
卻見方纔還一臉清冷的百里墨宸,嘴角卻是微微揚起,眸子裡藏着幾分玩味兒,分明是在嘲笑她方纔差點摔個狗吃屎的事兒!
於是乎,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洛安安這才行了禮,“臣妾給皇上請安,姍姍來遲,還望聖上恕罪。”
“皇后昨夜勞累,晚了些也是正常的,來,到朕身邊來。”百里墨宸說着,便衝着洛安安伸出了手。
聽他怎麼說,洛安安卻是眉心緊蹙。
上前握住百里墨宸的手,卻是暗暗用指甲狠狠的掐着他。
什麼叫她昨夜勞累?
她昨夜一點都沒勞累,一覺睡到大天亮呢!
當着衆人的面,他這麼說,分明就是想叫衆人誤會!
他被她掐得生疼,卻是面不改色的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讓她坐在他的龍椅之上。
手下輕輕翻轉,將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裡,不讓她再放肆。
讓皇后坐在龍椅上,可是不合規矩的,可他偏偏要這麼做,偏偏要說那話,叫衆人都誤會。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寵她。
皇后來了,那淑妃自然也該奉茶了。
雖說只是納爲妃子,但說到底也算是嫁給了百里墨宸,是以今日,封謹顏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喜袍,頭上還蓋着蓋頭。
這宮裡,成親能穿大紅色的,只有皇后。
其餘妃子,能有這蓋頭的待遇,已算是恩賜了。
只見她在宮女的攙扶下緩步上前,在百里墨宸跟洛安安的面前跪下,接過一旁已是換過了幾次的茶盞,雙手奉上,“臣妾給皇上敬茶。”
“恩。”百里墨宸淡淡應聲,這才鬆開了洛安安的手,接過茶盞。
做樣子般的放在脣邊碰了碰,就讓一旁的公公接了過去。
而淑妃已經端過了第二盞差,奉了上來,“臣妾給皇后娘娘敬茶。”
“好。”洛安安柔聲應着,雙手接過,用杯蓋輕輕撥了撥茶葉,又吹了吹還燙嘴的茶水,正準備好好喝上一口,可茶水還未碰到雙脣,洛安安的動作就停住了。
不對勁。
這茶水裡,隱隱透着毒瀾的味道!
毒瀾雖說是無色無味,但着無味並非真的一點氣味都沒有,而是淡淡的,不易被人察覺出來。
可毒瀾是她的,她最熟悉。
這茶盞裡隱隱飄來的味道,就是毒瀾!
這世上,擁有着毒瀾的人,只有兩個。
一個是她,另外一個,就是洛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