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安此番表現出來的強勢,令百里玄燁微微沉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讓他此刻很難舒心。
但,她說的對。
他們如今,是合作的關係。
於是點了點頭,“放心,蜀香樓絕不會被牽連進來,不過……本太子既然有本事保住蜀香樓,自然也有本事將它夷爲平地,這一點,愛妃你理應清楚吧?”
他在她面前的自稱,重新換成了那高高在上的‘本太子’,也顯露着他察覺被利用卻又對她束手無策之後,是有多不悅。
洛安安心中瞭然,自然也是點了點頭,微微欠身行禮,“日後,就仰仗殿下了。”
百里玄燁只一聲冷笑,“愛妃不是擔心府里人會說漏了嘴?不如陪本太子去瞧瞧,看看府裡究竟有多少人敢說漏嘴。”
這一聲冷笑,透着陰戾的殺氣,令洛安安的感覺很不好。
不等她開口說願不願意,百里玄燁已是喝令管家將府中上下三百多人全都召集了起來,包括了負責府裡日常巡視的侍衛。
三百多人,都進了院子裡,烏壓壓的一片人。
洛霏月的屍體還躺在血泊之中,站在前排的一些下人在看到洛霏月的屍首時,皆嚇得面色蒼白,瑟瑟發抖。
管家大致清算了人數,這才上前稟報,“啓稟殿下,府中上下三百六十八人都已在此。”
“恩。”百里玄燁淡淡應聲,一雙眼銳利如鷹,掃過衆人,只令滿場噤若寒蟬。
“可知爲何本太子要將你們都召集起來?”緩緩開口,聲音冷若冰霜。
自是無人敢應。
百里玄燁冷冷一笑,“如你們所見,府裡,死人了。”
下人們聞言,便將腦袋垂得更低,有幾個忍不住偷偷相互望了眼,卻是一個個的心裡都沒底。
只憑他們,豈能料想到百里玄燁的心思。
下人們表露出來的膽怯,令百里玄燁甚爲滿意。
於是乎才接着開口,“可否有人告訴本太子,死的,是誰?”
那躺在血泊裡的屍體,斷了一條右臂,不是太子妃又是誰?
可……既然是一眼就知的事實,那太子殿下爲何要問?
下人們大多都算聰慧,自然不敢胡亂作答。
但總是難免有一兩個耿直的。
“是,是太子妃。”
一道聲音顫顫巍巍的從人羣裡飄了出來,百里玄燁冷笑的表情並無變化,只是一雙眼卻透出了殺意。
管家一雙銳眼很快便在人羣中找出了聲音的來源,上前便將那人從人羣裡拖了出來。
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還是個孩子,應該是新入府不久的小廝。
只見管家染着笑意,拉着那小廝就往洛霏月的屍首旁走,邊走邊問,“來來來,你再仔細瞧瞧,死的到底是誰?”
那小廝在被管家揪出來時就嚇得渾身打顫,又被迫近距離看了那般血淋淋的場面,當下腦子便是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人羣裡又有一人站了出來,幾乎是衝到了管家的面前,拉住了那小廝的衣袖,衝着管家哭求道,“管家,這孩子不懂事,只會瞎說,還請管家看他年紀小,口無遮攔的份上,饒了他一命!”
衝出來的這位,約莫有四十多歲,應該也是太子府的老人了。
見他出面,管家也微微皺了眉,“老李,我知他是你的兒子,但在太子府裡,口無遮攔本就是要命的事兒,今日我看在你對太子府鞠躬盡瘁十數年的份上,再給一次機會。”
說罷,又看向那小廝,“告訴我,死的,到底是誰?”
這小廝顯然已是被管家嚇傻了,轉頭看向自己的爹,可他爹也不知如何作答纔是正確答案,於是,只能木訥的重複着自己的答案,“是,是太子妃……”
話音落下,就見管家猛的一把掐住了那小廝的脖子,只聽‘咔’的一聲,小廝的脖子便被捏斷。
動作之快,只讓洛安安瞪大了雙眼,還未反應過來時,那小廝已然癱軟倒地。
那雙爲來得及閉上的眼裡透着不解與絕望。
見自己的兒子被殺,老李也被悲憤衝昏了腦袋,衝上去就要跟管家拼命。
但管家顯然是會些功夫的,三兩下便制服了老李,毫不留情的拾起血泊裡的那把黑鐵匕首,刺穿他的心臟。
這二人一死,其餘人便更加膽戰心驚了。
有些膽子小的,已經默默掉下淚來。
洛安安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猛得深吸了一口氣,雙拳緊握,死死的隱忍着。
全場唯獨百里玄燁跟管家二人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只見管家從衣袖裡摸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沾了血的手,這才冷笑道,“真是個不開眼的東西,太子妃好端端的坐在太子身邊,居然敢咒太子妃死!”
一席話,令不少下人都偷偷擡眼看向洛安安。
坐在太子身邊的,分明就是安夫人,可管家卻說那是太子妃……
機靈的,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於是乎,當管家指着洛霏月的屍體問話時,有人顫聲回答,“死,死的是,是太子的侍妾,安夫人。”
話音落下,便有人去偷看管家跟太子的臉色,見到管家面露滿意的笑容時,便有越來越多的人附和,“是啊,死的那個是安夫人。”
“奴婢也認得,死的就是安夫人。”
衆人的回答,終於令百里玄燁微微點頭,見狀,管家便揮手示意衆人噤聲,這才道,“安夫人毒害太子妃未遂,引頸自刎乃是罪有應得。太子殿下不希望再有關於此事的流言蜚語,若被太子知曉,有人膽敢在外頭胡言亂語的話,那下場,你們應該是知道的。這都快過年了,老奴會奉太子之意往你們各家都送上十兩銀子跟年貨,在太子府做事,需謹言慎行,你們不出錯,太子自然不會虧待了大家。”
這看似是在收買討好的話,實則卻是在警告衆人。
若是亂說話,不但自己性命不保,還會殃及家人。
衆人聞言,紛紛下跪叩謝,但心中卻都清楚,自己的腦袋,已是懸在了褲腰帶上。
見效果已如預期,百里玄燁這才起身,衝着管家道,“這裡,就交給你了。”
“是。”管家應聲,百里玄燁便看了洛安安一眼。
洛安安會意起身,百里玄燁這才拉着洛安安的手,大步離去。
直到離開了院子,洛安安才猛的將百里玄燁的手甩開,“太子殿下果然計謀深遠,這一招殺雞儆猴,只怕日後這太子府裡,無人膽敢胡言亂語了。”
她的語氣滿是嘲諷。
是可憐方纔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廝,更是對百里玄燁心狠手辣的不屑。
而她的嘲諷,也讓他微怒。
“本太子向來心狠手辣,自然比不得你仁慈。可本太子的心狠手辣築起了太子府這四面高強,刀槍不入!而你呢?你爲何會落得今日這步田地?你看不上本太子做事的手段,爲何又偏偏來我這兒尋求庇護?”他這一番問話,嘴角也已染上不屑,一雙眼甚爲冷漠的打量了她一番,這才接着道,“你若不來我太子府,今日又豈會見識到本太子的心狠手辣?你記得,洛霏月是因你而死,方纔那小廝,也是因你而死。”
他的雙眼跟銳利的語句,仿若一把利刃,直接刺穿了洛安安的身體,令她一句話都反駁不了。
他這才收斂了那張揚霸道的氣場,淡淡一笑,“愛妃,心慈手軟,可報不了仇。”
說罷,這才轉身,負手而去。
心慈手軟可報不了仇。
百里玄燁的一句話仿若是一記重拳,狠狠的捶打在洛安安的心口上。
腦海裡浮現出了若君跟清兒慘死的模樣,更是讓她的心一陣陣的猛烈的緊鎖。
是,她還有仇要報。
WWW●тт kán●Сo 她說過,會讓洛家大小姐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她不會爲了報仇,就不顧旁人的性命,不會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
否則,她不就跟那個洛家大小姐,一模一樣了嗎?
管家的動作很快,命人處理完洛霏月的屍體之後,安夫人引頸自刎的消息纔在京都大街小巷傳開來。
可洛安安沒料到,皇上的動作更快!
一夜間,蜀香樓內的姑娘,被抓的抓,關的關,連蘇媽媽都被官府帶走,押入地牢。
皇上甚至給蜀香樓扣下了謀逆的大罪。
第二日一早,當洛安安聽聞此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便去找了百里玄燁。
而此時的百里玄燁,正準備去上朝。
見到洛安安便是眉下一沉,他知道,她定是爲了蜀香樓的事而來。
可洛安安見到他,一句話都還未說,先就衝他地方臉上狠狠甩了一個耳光。
“你說要保蜀香樓不受牽連!”
可現在呢?
蜀香樓被封,那些被抓緊地牢的姑娘們都因那莫須有的罪名而被嚴刑拷打。
這叫不受牽連?!
百里玄燁被她打了一個耳光,心中自有怨氣,但眼下,也是忍了。
舌尖舔了舔微帶血腥的脣角,這才漫不經心的開口,“此事乃是父皇的意思,本太子也無能爲力。”
聽他話音落下,洛安安便又揚起了手,可這一次,她的巴掌卻被他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