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軍官將領們沉默地盯着黑斯廷斯,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黑斯廷斯緩緩道:“或許在你們看來,現在最關鍵的任務是守住【特里弗蘭】星系和【阿克薩】要塞。不過在我看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卻是擊敗索伯爾。而他,不在【帕萊】星系,在東南!”
“元帥閣下!”一句情緒激動的萊恩將上前一步:“如果我們現在繼續南下,那麼一旦特里弗蘭星系被攻破,不但斐揚,查克納和萊恩的鐵三角防線會被瓦解,對整個斐盟來說也同樣是一場災難。如果在戰略上輸給了西約,即便我們在戰術層面上戰勝了索伯爾個人,又有什麼用?!”
萊恩將的話,引起了會議室裡的一陣騷動,高級軍官們紛紛附和。大家看來,勒雷和萊恩空間哪一方更重要,根本不用費腦判斷。
等到喧囂漸漸小了下去,黑斯廷斯才淡淡地搖了搖頭道:“戰爭就是戰爭,戰爭的勝負和戰略戰術的層面高低無關。戰略是大局,戰役戰術是局部。表面看起來,戰略決定戰爭方向和資源分配,戰術則爲達成戰略目標服務。可實際上,在戰爭,戰略常常會因爲一場戰役發生改變。”
會議室穹頂的電燈光明亮潔白,照在老人血色很少的臉上,更讓他顯得蒼老而憔悴。可是,當他說起軍事的時候,每一名斐盟軍官都肅然聆聽。
除了少數的斐揚高級將領,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人有機會聆聽黑斯廷斯的教誨?!
“戰爭的目標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以暴力取得勝利,因此,當我們發現一場局部戰役足以改變戰略上的劣勢的時候,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盡全力在戰術層面戰勝對手,而不是以死板的戰略方向限制自己。”
“索伯爾突襲萊恩共和國,看起來似乎是在戰略層面上佔了上風。可是,這只是軍事戰略。和真正致使的國家戰略比起來,這根本就微不足道!”
黑斯廷斯環顧四周:“身爲斐盟軍人,開戰這兩年來大家想必有很多感觸。現在想想,你們真的認爲我們的國家和我們的軍人已經做好了最艱苦的準備來迎接這場戰爭嗎?”
斐盟軍官們面面相覷,都是一陣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雖然已經開戰兩年,可是在許多政客民衆乃至軍人都還心存幻想,還不明白這場戰爭絕不會是以前斐盟力壓西約時期的地區武裝衝突那麼遙遠而無關痛癢了。
想要贏得勝利,身處其的每一個人,都必須做好付出全部的代價乃至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準備!
“我們的戰備劣勢不是軍事戰略層面,而是國家戰略層面。”
黑斯廷斯深邃的目光,彷彿已經穿越了時間和空間。
“我是黑斯廷斯。我可以解散聯盟議會上院,可以強行將盟國和盟軍捏合在一起,可以讓老大陳腐的聯盟暫時振作起來精神起來,可以讓這些民主國家一切以軍事需要爲優先。甚至可以發佈命令,實施軍事管制,壓制輿論,可是……”
老人的聲音,在會議室裡,迴盪着,如同一記記重錘敲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我能永遠活下去,並以一人之力改變我們在國家戰略上的劣勢嗎?”
盟軍軍官們的心,異常沉重。所有人都明白,一旦眼前這個老人離去,或許,整個斐盟都會變成一團散沙。
“當初勒雷聯邦衛國戰爭爆發的時候,他們在軍事戰略層面沒有絲毫的勝算。無論是他們的軍事實力還是國家經濟都不足以支撐他們和四五個西約的主要成員國開戰。按照你們的邏輯,他們早就失敗或者投降了。”
老人說着,微微一笑:“可他們沒有。直到現在,這個國家還頑強的屹立着。甚至變得比以前更加重要,也更加堅強!”
“他們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在國家戰略方面他們的總統漢密爾頓以及其高層精英們領導者一直堅定的堅持着。他們比誰都明白,既然已經和加查林開戰,那勒雷聯邦就沒有退路!
自由,尊嚴不是靠首鼠兩端得到的,更不是靠投降得到的。他們不知道誰會是最終的勝利者,可戰爭一旦爆發,他們就必須堅持在一條路上下去,必須站在斐盟這條船上,捍衛這個國家投下的賭注。”
黑斯廷斯緩緩都說着,語氣平靜,每一個字卻如同鋼鐵般擲地有聲。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們有一個能夠不斷在大小戰鬥從戰術層面爲這個國家創造奇蹟的人。大家知道他是誰。從米洛克到莫茲奇,再從瑪爾斯到雷斯克,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典型的以戰術優勢推動戰略態勢,以局部改變全局,因此,加查林帝**方最初送給他的外號最爲貼切——變數!”
盟軍軍官們互視一眼,彼此都發現對方眼的複雜情緒。
雖然其許多人對那個胖並不怎麼服氣,甚至認爲那其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不過誰也無法否認,這個傢伙的已經耀眼到讓人不可鄙視。而且正如黑斯廷斯所說,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掙扎拼命,從一艘驅逐艦開始,通過一場場戰役走到現在的話,絕對不可能有現在的匪軍和現在的勒雷聯邦。
而這個人,正是傳聞黑斯廷斯指定的接班人!
“大家或許以前會覺得很奇怪,我爲什麼會不遺餘力的扶持匪軍,爲什麼會幫助一個小型國家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又爲什麼在沉默這麼長時間後,開始指揮這場戰役,”黑斯廷斯銳利的目光,似乎能在剎那間看透每一個人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爲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戰爭時期民主國度通常會面臨比**國度複雜得多的問題。而當這樣的問題上升到一個聯盟的時候,那麼,解決的難度更大上百倍千倍。我能夠用強制的手段治標,卻不能治本。這絕對不是某一個人能夠完成的,十個黑斯廷斯也不行!”
黑斯廷斯的輪椅自動移動到了人羣間,老人的聲音,就在每一個人的耳畔迴盪。
“就像一隻已經長齊了羽毛,有了足夠力量的雛鷹。它在跨出那一步之前,無論你怎麼告訴它應該扇動翅膀,運用氣流,它都不會飛!想要飛起來,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它從懸崖的巢穴跳向深淵!”
“我們這個聯盟是這場戰爭的雛鷹。
我看着它跌下懸崖是因爲我絕不認爲它會墜落到地面。”
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靜得落可聞。
巨大的落地舷窗外,一艘艘戰艦如同一座座漂浮的島嶼,密密麻麻的舷窗燈光在漆黑的太空連綿成一片。
“如果它真的墜落到了地面了,那麼,證明我們根本就不該戰鬥。我們有我們的使命,他們有他們的使命。我們的使命是擊敗分兵之後的索伯爾,而他們的使命,就是活下去!這是戰爭,別幻想着總有人擋在自己的前面。”
最後,黑斯廷斯疲憊的聲音,帶着讓人寒意徹骨的冷酷:“艦隊立刻出發。現在,還沒有到大家抹着眼淚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時候!”
……
……
軍官們默然敬禮離開,乘穿梭機飛回自己的艦隊。
當他們回到各自的戰艦後,在部下們的眼,他們的臉色比去旗艦開會之前更加難看,更加嚴肅。
他們似乎還在咀嚼着什麼,還在迷惘着什麼。而他們下達的命令,卻讓整個艦隊,都亂作了一團!
“繼續南下?”所有盟軍官兵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帝,西約都打到【帕萊】星系了!我們不南下幹什麼?”
“是啊,難道要我們眼睜睜看着盟軍指揮部被敵人打成蜂窩,他們的,這樣會很提神是不是?”
“如果萊恩通道失守了,守住東南航道有什麼用?千萬別告訴我憑我們的力量就能從東南一直打到西頓去!”
“等我們打到西頓,恐怕斐場,萊恩和查克納都完蛋了吧?”
“我們會被所有斐盟人詛咒!一定會!”
“這可是盟軍能夠聚集起來的唯一兵力啊。就連斐揚現在都拿不出更多的艦隊了。我們不回去,不是眼睜睜看着他們送死嗎?哪個王八蛋做的決定?”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盟軍指揮官們的耳邊吵個不停。雖然明知道黑斯廷斯的決定不可更改,現在任何的抱怨都於事無補,可是,西約兵臨特里弗蘭星系這種近在眉梢的威脅,還是讓大家無法放眼未來。
難道,真的要看斐盟就這麼跳下深淵?!
這麼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自己這些人能在東南挽救斐盟嗎?
腦裡閃過相同的疑問,艦長們幾乎在同時點開電腦的一份幾乎是追着他們的腳步,在他們回到各自艦隊的第一時間,就從旗艦指揮室傳來的件。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那是一份關於墨提斯戰役的戰報。十個小時之前墨提斯戰役剛剛結束。結果,讓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無數的目光,穿透舷窗,看向虛空那一艘如同巨鯨般的太空母艦。
那裡面,有一個老瘋!
而在艦隊前進的方向,還有一個小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