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警報,在空港中響起。無數勒雷士兵衝出營房,或跑步前進,或跳上軌道車,在軍官的口令聲和反覆的廣播聲中,趕往戰艦停泊碼頭。
碼頭上,一片忙亂。白色的燈光,將巨大的封閉空間照得秋毫畢現。警報燈的紅光不斷轉着圈,從戰艦上掃過。數不清的轉運機械臂,就如同千手觀音一般,瘋狂地將一個個物資集裝箱輸送上戰艦。士兵如同潮水一般從各個通道涌來。腳步聲叫喊聲,響成一片。
隨着一扇扇厚重的鋼鐵艙門在液壓支臂的收縮中緊緊閉合,一艘接一艘的戰艦,向後漂浮,轉向,脫離了巨大的磁力牽引器,加速穿過泊位外白色的空氣隔離幕,駛出已經完全開啓的透明船閘,衝向太空,趕赴集合空域。
不到二十分鐘,空港中的一百多艘戰艦,就已經全部升空。仰頭看去,隨着戰艦的遠去,那藍色的離子光尾,在漆黑的宇宙中吞吐明滅,宛若黑夜中的螢火蟲。
碼頭上,只剩下空空的一片。
自動磁力牽引器,緩緩收縮到泊位邊。發出一聲接一聲哐當的聲音。這聲音,在這空寂的空間中,是那麼的清晰而孤寂。
地勤人員沒有忙着駕駛工作機甲對碼頭進行例行的檢查。他們就那麼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戰艦遠去,直到斑斑藍光,變成針尖那麼小,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黑色的宇宙中。
一名老兵,捂着臉蹲在地上。
幾輛空空的軌道車,港口運輸叉車,還有一輛裝載機甲,橫七豎八地停在他的身旁。在他前面空空的泊位上,一根根自動機械臂,還亂七八糟地保持着輸送或抓取的姿勢。空氣隔離幕巨大的噪音,讓整個碼頭,都籠罩在一種絕望的氛圍之中。
升空的,那是一些什麼樣的戰艦啊。
滿是傷痕的艦體,破敗的塗裝,一啓動就吱吱呀呀彷彿快散架般的聲音,不少戰艦,甚至還露着被擊穿的大洞,還沒有完成最基本的修補。
這就是現在的勒雷聯邦艦隊主力......他們中間,新戰艦的比例不到百分之十,大部分,都是原來地方艦隊的老舊戰艦。甚至還有不少,是剛剛纔從大型民用艦艇改裝過來的。與其說是勒雷的正規艦隊,倒不如說是一羣叫花子!
可是,就是這些戰艦,在整整一年時間裡,死死堵住牛頓星系跳躍點,一次又一次的擊退西約艦隊的進攻,捍衛着勒雷聯邦這最後的土地。
犧牲,在這片土地上,已經不是一個讓人震動的詞語。它已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只要環顧這原本可以停泊上千艘戰艦的空港,只要在那空蕩蕩的浩大營地中走上一圈,就能知道,犧牲的意義。
可是,這個國家,還有多少血可以流?
這一次升空之後,能夠回到這個空港的戰艦,又還剩多少?
看着那空空的泊位,誰也不知道答案,也沒人敢去想。
“二十天內,我們還能有多少戰艦出廠?”
弗拉維奧站在造船廠高高的塔樓上,注視着不遠處的船塢。燈火通明的船塢中,數不清的工人正如同螞蟻一般,在一艘戰艦艦體上忙碌工作。說是艦體,事實上,現在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剛剛有一點形狀的鋼鐵殼子。
聽到弗拉維奧的問話,一旁隨從參觀的後勤官員,趕緊道:“現在我們有四十個造船廠還在開工,能夠出廠的有八艘,不過,要形成戰鬥力.........”
“一艘都沒有,是嗎?”弗拉維奧苦笑一聲,額頭和眼角上深深的皺紋,似乎變得更深了,“艦隊等着補充艦艇,能升空就行。到這個時候,還管能不能形成戰鬥力?”
說着,他轉身向塔下走去。一羣軍官和官員,沉默地互視一眼,跟在他的身後。
“索伯爾,倒真看得起我們。”
坐上飛行車,弗拉維奧原本還算挺拔的身軀,一下子彎了下來。他接過機要秘書遞過來的藥,塞進口中,和水吞下,長長地嘆了口氣,把目光投向燈火通明的造船廠船塢。飛行車啓動,燈光很快被甩到遠處。漸漸變成一團混雜在一起的光芒。
弗拉維奧回過頭來,靠在椅背上。一雙眼皮已經有些鬆弛的眼睛,專注地看着飛行車車頂。目光幽幽,彷彿要把車頂看穿,看到那天外星際,那能量炮流光縱橫的太空戰場。
二十天,八艘戰艦。
一種苦澀的滋味,瞬間爬滿了他的口腔。
他彎腰打開一旁的酒櫃,擺手制止了要上前幫忙的機要秘書,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任由火辣辣的液體從喉嚨一直衝進胃裡。
牛頓跳躍點,終於要失守了麼?!
“總統閣下........”現任勒雷聯邦太空海軍總司令的馬爾基上將,艱難地張開嘴,緩緩道,“我們能不能讓匪軍.........”
一旁的機要秘書,眼睛忽然一亮。
對啊,匪軍!還有匪軍!這支有勒雷英雄田行健領導的部隊。這支在半年之前,還不過是大家眼中的民兵,雜牌軍,現在,已經是和斐盟平起平坐的盟友,是軍神黑斯廷斯全力支持的特級部隊,是擁有八支a級艦隊和整個瑪爾斯的大傢伙!
雖然,和任何一個國家比起來,匪軍的兵力都算不上什麼。可是,對現在的勒雷來說,他們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只要總統閣下一份電令,他們就會回來。距離最近的匪軍艦隊,就在長弓星系,就在拉塞爾上將的領導之下。
“不!”弗拉維奧的聲音,打斷了機要秘書的幻想。
如同被一杯冰水澆過,機要秘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總統。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他爲什麼不調匪軍回來。那是勒雷的部隊,難道,要在勒雷最後的土地被攻陷的時候,還讓他們幫着別人打仗?!
飛行車,無聲地在公路上飛馳。
呆呆看着弗拉維奧的機要秘書,忽然從這位自己每天面對的老人眼中,看到了一絲掙扎,一種痛苦。
“我不能調他們回來,”弗拉維奧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酒杯,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眼神直直地杵在馬爾基的臉上,聲音嘶啞。
“爲什麼.........我們現在已經........”
“還記得幾個月前麼?”弗拉維奧打斷了馬爾基的話,“我們的處境,並不比現在好多少。”
馬爾基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從牛頓地方艦隊指揮官,到現在的勒雷太空海軍總司令,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自己怎麼可能不記得呢。每一個作戰計劃,都是自己親自制定的。自己在牛頓星系跳躍點呆的日子,遠比在加里帕蘭要多的多!
能堅持到現在,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挺過來的........
“可我們堅持到了現在,爲什麼.......”弗拉維奧咬着牙,“以前,費斯切拉掌控着東南戰區的盟軍指揮權,他要消極作戰,要撤退到加里略星系,甚至要離開勒雷,我們都拿他沒辦法。可是現在,原本應該聽從他指揮的查克納、塔塔尼亞和普迪托克艦隊,卻在幫助我們守衛牛頓跳躍點,這又是爲什麼?”
沒等馬爾基開口,弗拉維奧自己給出了答案,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膝蓋上:“就是因爲我們還有匪軍在外面,還有拉塞爾上將,貝爾納多特上將,田行健中將,領導着屬於我們勒雷最後的力量,在盟軍中還有話語權!”
飛行車裡,一陣沉默。
良久,弗拉維奧長長呼了一口氣,緩緩道:“這是漢密爾頓總統,是米哈伊洛維奇上將,也是我們所有人共同選的路。胖子幹得不錯,我不能在這時候扯他的後腿。如果說,現在的匪軍,是鋒利的刀刃,那麼,他們需要一把夠硬夠厚的刀身。查克納就是這把刀的刀身,現在或許還會加上黑斯廷斯元帥。這樣的局面,是一年以前的我們做夢也想不到的。”
他看着窗外,聲音悠遠而溫和:“只有打贏雷斯克戰役,勒雷纔有可能贏得真正的自由。現在招他們回來,無異於殺雞取卵。未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我們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必須走下去。跳躍點失守,我們還有陸軍,還可以在大地上戰鬥。我會一直呆在這裡........唯死而已。”
飛行車,無聲無息。
不斷閃過的街燈光芒,穿過車窗,灑在弗拉維奧的側面。
馬爾基靜靜地看着死志已堅的總統。無聲地發出一聲嘆息。
身爲這個時代的勒雷軍人,還怕死麼?!只可惜,自己終究還是守不住牛頓跳躍點。即便身死戰場,沒有後退一步,那也是自己的恥辱。
基地綜合區六號大樓,是一棟螺旋形的高級智能大樓。
銀白色的金屬構件,造型優雅的子彈式懸浮電梯,寬闊無比的採光設計以及無處不在的智能管理和服務系統,都賦予了大樓這個時代鮮明地建築特徵。不過,當人們走出二十三樓的電梯門的時候,對於大樓的印象,會忽然出現一個完全相反的轉折。
佔據整個二十三樓的,是一個軍官的酒吧。
酒吧風格古樸,大量木質裝飾和布藝的運用,讓這裡充滿了古地球十八世紀鄉村酒館的風情。到了這裡,人們很容易感受到一種時光的倒流。酒館老闆刻意讓現代的一切因素都隔離在外的粗狂風格,帶有一種從冷兵器戰爭延續而來的放縱,吸引了不少軍官。
雖然還不到下午五點,酒館裡已經人滿爲患。
舞臺上,剛剛表演完節目的女歌者正低頭和一位攬着她的腰的軍官微笑着說着什麼,旁邊的樂隊成員或埋頭調着吉他的弦,或大口地喝着啤酒。衣着筆挺風度翩翩的軍官們,悠閒地在酒館中走來走去。不時和擦肩而過的漂亮女招待,交換上一個曖昧的眼神。
整個酒館裡,洋溢着一種歡樂的喧囂。男人們大聲說話甚至爭吵,挑逗着潑辣的女招待,互相碰杯。在這裡,沒有人再去考慮戰爭的陰霾。生活在酒精和雪茄中,變得輕鬆自在。
每當有人舉起酒杯,酒館裡總會爆發出一句整齊的祝酒詞。
“讓西約見鬼去吧!”
隨之而來的,就是放浪形骸地鬨堂大笑。
此刻,靠近窗口的位置上,一名相貌英俊,一頭褐色短髮的西利亞克聯邦青年軍官反坐在椅子上。他左手端着一杯啤酒,右手放在椅背上墊着自己的下巴,笑着扭頭對自己身旁的幾位同伴道:“嘿,夥計,聽說了麼,第一輛十二代量產機甲,已經下了生產線了。”
剛剛坐下來,目光正興致勃勃巡視着酒吧大廳,等待着下一個節目的軍官們,頓時被褐發軍官的話題引起了興趣。紛紛回過頭來。
“下線了?”
“我也聽說了。”
“我聽說新機甲已經不是雷霆了,是不是真的?”
七嘴八舌的詢問中,褐發軍官扭頭望了一眼窗外,嘖嘖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新的機甲定名爲【橫行】,是匪軍的田中將親自起的名字。”
窗外,龐大的匪軍基地就如同一個盤踞的怪獸,不時發出陣陣喧囂。
一輛輛重型卡車和運輸機甲,在基地道路中穿行,身穿藍色制服的匪軍官兵成羣結隊地從道路旁走過。基地門口,兩輛青色的【遊俠】,肅然而立。只不過,那副胖子造型怎麼看怎麼滑稽。旁邊,幾名容色嚴肅一絲不苟的哨兵正在檢查着進入車輛和人員的證件。
“橫行?”一位身穿較矮的軍官一拍桌子,讚道,“這名字霸道。”
“霸道是霸道,”一位來自西部最大的斐盟成員國艾克民主聯邦的中校撇了撇嘴道,“就是不知道這羣‘傳說’,上了戰場能不能像在這裡一樣橫行霸道。”
軍官們交換一個詭異的眼神,都暗自發笑。他們知道,這位艾克聯邦中校和他所在的部隊,剛剛從阿克薩基地過來,因爲不知道匪軍的厲害,在幾天前和匪軍的幾個士兵發生了衝突。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理虧在先的中校,被上司罵了個狗血淋頭,剛剛纔從禁閉室裡放出來。如果不是這傢伙是他們師長的愛將,今天別想坐在這裡喝酒。
戰爭時期的軍隊,打架根本就是常事。尤其是在軍營外的酒吧,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進而演變成一團混戰的場面屢見不鮮。都是出生入死的爺們兒,誰也不把這種事情當回事。剛纔還打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轉眼或許勾肩搭背喝酒。
一國的軍隊尚且如此,更別提在這集中了二十多個斐盟不同國家的巨大兵營了。要是每天不鬧出點這類事情,那纔不正常。
自匪軍入駐基地以來,這個基地,更加沒有清靜過。且不說一開始痛揍斐揚三十一軍的壯舉,就說這些天來,這幫土匪哪天不跟人打上幾架?
這個酒吧裡在座的不少軍官,都跟匪軍幹過。說來也奇怪,打完之後,不少人都跟那幫土匪成了朋友。當然,這都是和匪軍有密切關係的國家,而另外一些需要和匪軍保持距離的國家的軍人,一提起匪軍,就恨得牙癢癢。
這樣一來,整個基地也就分了派系。
親黑斯廷斯和匪軍的,大多是東南星域這些國家和一些四不靠的小國。而以萊恩共和國爲首的一些國家,現在已經站到了李佛的陣營。雖然明面上,大家還是盟軍,不至於大打出手更不是生死仇敵,不過,各自立場的不同,依然讓基地充滿了火藥味。
不過,不管怎麼說,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後來的神秘,再到現在的熟悉甚至敬畏,惹是生非的匪軍,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這個巨大的兵營。
話說回來,對於匪軍這幫孫子,哥兒幾個還是有些鬱悶。
按理來說,匪軍中間不少都是瑪爾斯來的民間機士,操控機甲還行,要說徒手格鬥,那簡直就是下酒菜。雖然他們中間也有不少勒雷特種兵,不少身手不錯的瑪爾斯僱傭軍。可要從整體實力上來說,他們也斷然沒有百戰百勝的道理。
可偏偏,這幫孫子就是大打打贏,小打小贏。以至於在這個基地中,一說起跟匪軍打架,大夥兒都額頭冒汗。
原因很簡單,那羣土匪,他媽的壓根就不講什麼規矩道義。使絆子敲悶棍死纏爛打,順風時一擁而上得意忘形,逆風時拔腿就跑不知羞恥。這些都不說,更可惡的是,這幫傢伙下手那叫一個猥瑣,全是下三路,簡直令人髮指。
這麼些日子以來,跟他們打架的,沒一個能討着好的。
後來大家混得熟了,問起來,結果才知道,拋開匪軍中的勒雷士兵和僱傭軍不說,一幫民間菜鳥機士,其實也早在瑪爾斯就接受過訓練。就算比不上特種兵,手上腳下還是有那麼兩下子。那副可憐巴巴的嘴臉,全他媽裝出來的。
訓練他們的人,就是那位田中將。中將在的時候,每天都跟他們一起訓練,不在的時候,就是一幫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勒雷軍官負責。他們平日裡訓練的教材,也是田中將親自制定的。據說來自於當初中將在加查林訓練一幫恐怖份子的敵後作戰心得。
每每提及匪軍首領,這幫土匪對自己這些不要臉的招數就謙虛得不得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那位中將,到底是一隻什麼鳥。
“這幫土匪!”
軍官們看着憤憤怒罵的艾克聯邦中校,終於忍不住鬨堂大笑。
“橫行的性能,比原型機雷霆還厲害。”一名塔塔尼亞中校嘿嘿笑着衝艾克聯邦中校擺了擺手,轉移話題道,“聽說機甲定型會上的事情了麼?這次斐揚和萊恩的幾大軍火商算是賠了個底朝天。出錢出力,到頭來,讓匪軍摘了桃子。”
“那田中將也夠萬惡的。”。一位少校搖頭笑道:“真要是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恐怕能氣出病來。這招猴子摘桃,怎麼我看着就這麼熟悉。”
一時間,又是一陣大笑。
矮個子軍官轉頭四顧:“怎麼今天這幫傢伙一個都沒來?這都快四點鐘了,訓練還沒結束?”
“聽聲音,怕是還沒結束。”一名少校伸長了脖子往窗外看了一眼,“說起來,上次去匪軍基地辦事的時候,看了一回他們訓練。回來再看我們自己的訓練,就跟玩似的......這是幫真土匪,骨子裡就透着一股子匪勁,訓練就跟玩命一樣。”
說着,少校衝大廳裡的另外一些國家的軍官們看了一眼,低聲道:“可笑還有人把他們當民兵。斐盟的軍隊真要是都有這幫民兵的水準,這仗早他媽贏了。”
“你們說,聯軍指揮部到底是怎麼想的,”一位軍官咧嘴道,“前線這麼吃緊,怎麼第三次增兵裡就沒有匪軍?我可是聽說,就基地裡這兩個師裡面,九級機甲戰士就不下百個。”
“上百個九級機甲戰士?”一旁的褐發軍官嗤笑一聲,“我告訴你,匪軍這兩個師裡面,九級機甲戰士沒五千也有四千!”
嘶........四周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你們真以爲三十一軍就那麼好欺負,”褐發軍官一翻白眼,“當初,匪軍殺進去的,可只有一個師!人家同樣是卸了遠程武器的!”
儘管都知道匪軍那一仗,許多軍官也利用職權,找機會看過當初拍攝的錄像。可畢竟一場混戰中,鏡頭捕捉的,就是那些匪軍戰神。況且不是自己親自對陣,從鏡頭裡也看不出什麼來,只知道三十一軍不怎麼經揍。
這時候被褐發軍官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只覺得心臟狂跳。
自己也猜測匪軍高級機甲戰士多,可多到這種地步,實在已經超出了心理承受範圍,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這還只是兩個師,要是算上匪軍在瑪爾斯的大部隊.........上帝保佑。
看着同伴難以置信的眼神,褐發軍官接着道:“你們還別不信。知道匪軍這兩個師的特種營麼,全是十級機甲戰士。每個營都是滿編的四百五十人,這裡面,至少還有三十個機甲戰神!”
軍官們端着酒杯,不約而同又是一陣譁然。
不管這話是真的假的,就算是吹牛,想來也只有匪軍有這資格。這樣的數據放到別的部隊身上,恐怕早就被唾沫給淹死了。
喧囂聲引來旁邊座位上以幾個萊恩軍官爲首的人羣的側目,目光中,不少都是鄙夷輕蔑。
這段時間以來,十二代機甲的事情,大家多少有些聽聞。關係到各國的利益,更是格外上心。
親匪軍的得了便宜,難免得意。而那些原本在十二代機甲上有着種種優先權的國家,從天堂到地獄,心情之差可想而知。
這其中,以萊恩人爲最。
李佛軍團,現在就在萊恩戰場作戰。加泰羅尼亞星系一役,已經讓萊恩軍方和政府高層,對李佛佩服得五體投地。隨着雙方在各個方面的全面合作,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可能站到匪軍這邊來的。也因此,在十二代機甲上,吃的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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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這幾天來,前線局勢持續惡化,盟軍各部隊都在緊張戰備,隨時準備着投入雷斯克戰局,偏偏匪軍穩坐釣魚臺悠閒自在。兩相比較,各種各樣的話就難免傳了個鋪天蓋地。這也導致基地的對立情緒越來越嚴重。
眼看旁邊萊恩人目光不善,靠窗的軍官們也是冷冰冰地回瞪。
酒吧裡的溫度,一下子彷彿就降到了零度。喧囂的聲音越來越小,蝴蝶般穿梭的女招待那銀鈴般的笑聲也漸漸飄渺,舞臺上正準備演唱的歌者呆呆地站在臺上,樂隊樂手們面面相覷,手指僵在樂器上,都有些手足無措。
“拍馬屁,也要選個好點的對象......”
僵冷的氣氛,被一名萊恩上校不屑的聲音打破,他的眼睛看着自己身旁的同伴,說話聲卻大得能讓整個酒吧裡的人都聽到:“一幫只會打架生事的民兵,一羣強盜小偷,也有榮幸被人這麼殷勤的舔屁股,嘖嘖,真是讓人看了都替着臉紅。”
“臉紅什麼?”一位塔塔尼亞軍官反脣相譏道,“有些人舔起野心家的屁股來,不是一向伸長了舌頭不遺餘力麼。”
“人家李佛將軍,至少是在前線作戰,”一名萊恩中校拍案而起,怒道,“匪軍做了什麼?”
“勒雷打了四年,跟誰不是死掐?”這邊的一位普迪托克少校也霍然起身,怒目反視,“瑪爾斯不是人家匪軍拿下來的?長弓星系不是人家匪軍打的?滄浪星北部山區,不是人家田將軍打的?什麼李佛,不就是在加泰羅尼亞贏了一仗麼,得意個屁!”
匪軍的戰績一擺出來,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一些中立的軍官也不禁點頭。回想起來,勒雷也好,匪軍也罷,人家在這東南星域可沒閒着。
“李佛上將已經發布通告,即日起,將向西約發動大規模進攻。”一位和萊恩共和國向來交好的西北國家埃斯佩利亞共和國中校長身而起,冷哼道:“中央戰區,卡爾斯頓星河不斷敗退,就只有李佛上將在萊恩戰區獨力擎天,匪軍呢,怎麼不在第三次增兵的名單上?!”
這一下,正捅在親匪軍軍官們的軟肋上。無論匪軍之前戰績如何,這第三次增兵沒他們的名字,卻是事實。
“就是,躲在窩裡橫,算什麼好漢。”
“只怕吹得再厲害,一拉上戰場,就原形畢露。”
“就算拉上去,又起得了什麼作用。就這麼兩個師,還不夠傑彭人一口嚼的!”
眼看親匪軍的軍官們啞了火,一時間,冷嘲熱諷之聲四起。
前線吃緊,早已經是衆所周知。別看大家在這裡喝酒聊天,看似悠閒。事實上,這個酒吧裡數百名各國軍官,誰不是擔着心事,爲雷斯克戰局憂心忡忡?
眼看着就要上前線,投入戰鬥,可大家都知道,這第三期增兵的兵力,對雷斯克戰局來說,還遠遠不夠。更多的兵力,斐盟不是拿不出來,而是需要時間。可西約會給斐盟時間麼?
這段時間,所有人都盯着匪軍。
坐在這個角落裡的,倒都是和匪軍關係好的國家,大家甚至各自在自己的部隊裡,也聽說了準備和匪軍建立一個新的軍事同盟的傳聞。
可這畢竟只是東南星域的幾個國家,只是少數。
基地裡駐紮的二十多個盟國部隊,大部分對匪軍恐怕都只是冷眼旁觀,甚至有些不那麼友好的,平日裡聊天,乾脆就是毫不掩飾的嗤之以鼻。
有尖酸刻薄的傳聞說,匪軍之所以不在增兵名單上,是因爲斐盟指揮部根本和人家沒有統屬關係。大家是“盟軍”。打不打,得人家匪軍自己說了算。現在前線戰事這麼慘烈,人家是好鋼得用在刀刃上,等到這幫炮灰衝,再以摧枯拉朽之勢上去搶功勞。
只要匪軍沒在增兵名單上,這樣的冷嘲熱諷,就沒法反駁。匪軍想要證明他們自己,就得上戰場。這是戰爭,窩裡橫不管用,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
眼看對方越說越得意,褐發軍官撇了一眼窗外,眼神一凝,嘴角露出一絲壞笑。他心裡估算着時間,抓住杯子,猛地砸向了聲音最大的一名萊恩軍官。
“去你媽的!”
轟,酒吧裡一陣暴亂,雙方軍官揎拳挽袖,頓時混戰在一起。一時間,杯子板凳在空中橫飛。
片刻之後,酒吧門,被人推開。
一羣身穿藍色制服的匪軍軍官走了進來........
“喲呵,今兒咱們還沒到就開打了,”
當先一名匪軍軍官興奮得兩眼發綠,隨手操起一個酒杯,踩上桌子,一個虎撲,衝進了混戰的人羣。在他身後,十幾名匪軍軍官嘴裡吱哇亂叫,紛紛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