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軍艦隊,在深邃幽靜的宇宙中,無聲無息的航行着。
十艘驅逐艦和十一艘[魔]巡洋艦組成的驅巡編隊,以蛇矛行進陣航行最前方。其後,是七艘[聖]級戰列艦和龐大的[神諭]號太空航母組成的圓形主陣。末尾和兩翼,則簇擁着二十艘[悍匪]級武裝商船和二十六艘由海盜突擊艦改裝的[羣毆]級重型突擊艦。
艦隊的速度很快,在這人跡罕至的邊緣航道上,數十艘戰艦,如同一道道閃電,在星空中一閃而過。一個個星系,一顆顆星球,目視着這數十艘破爛戰艦排着隊,出現,經過。最終看着它們拖着長長的藍色流光,如同飛進叢林深處的螢火蟲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恆星,持續地散發着光和熱;行星,依舊沿着自己的軌跡運行着;一片片星雲,一條條小行星帶,依舊沉默而無聲。對於它們來說,這支路過的艦隊,不過是它們那漫長的生命中飛過的一隻小蟲。渺小,微不足道。
瑪格麗特站在舷窗前,看着窗外一顆在恆星的光芒下如同有一半在燃燒般的黑褐色行星飛快地遠去,轉瞬之間,就從面盆大小變成了遠處小小的乒乓球。當戰艦在虛空中飛速地拐過一道弧線之後,這顆半明半暗的行星,已經跳到戰艦的另一側,消失在視野中。
戰艦在高速航行,片刻之後,舷窗外,又是一片漆黑。遠方的星星,只是一個個小小的光點,它們的光亮,完全無法蓋過船艙內明亮的燈光。明淨的舷窗,變成了一面鏡子。瑪格麗特靜靜地看着自己的臉出現在舷窗上,忽然皺起鼻子,悄悄做了個鬼臉。
這是一段無聊又有趣的旅程。
說無聊,是因爲除了經過恆星,亮星雲和不時閃過的奇妙極光外,大多數時候,在高速航行的戰艦上,是看不到什麼瑰麗景色的。說有趣,則是因爲現在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的耳邊傳來方香柔和悅耳的聲音。
“又來了!”瑪格麗特苦惱地咬了咬嘴脣。她早就發現,每當艦隊要進行跳躍的時候,總會有人來找到自己,以各種各樣的藉口,讓自己離開舷窗。
如果自己不離開的話,那麼,這些戰艦,就會在原地呆上很長時間。
停止引擎,關閉舷窗和通道,巨大的聲響和震動……..這些,就是瑪格麗特在這次旅行中,對戰艦跳躍最深刻的印象。這些東西,不能告訴她什麼,反而讓她愈加疑惑。
要知道,在瑪爾斯自由航道,能夠供航母通行的跳躍點雖然多,卻並不連貫。如果要通往薩勒加長弓星系,唯一的路,就是從某個跳躍點進入東南主航道。
可是,儘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瑪格麗特卻也明白,這支艦隊一路以完全超越了斐揚同類艦艇極限的速度,風馳電掣地行來,走的,絕對是一條跟主航道毫不相干的航線。
他們是怎麼擁有這條除主航道之外還能通行航母的a級航線的?!或者,他們的目的地,不是薩勒加?!
種種疑問,一直困擾着瑪格麗特。再加上艦隊明顯在她面前隱藏的秘密,更讓她感到好奇。
瑪格麗特微笑着回過頭,看見方香正向她走過來。
即便以瑪格麗特的驕傲,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有着一頭柔順地黑色長髮的薩勒加少將,有一種迷人的魔力。
親切、恬淡、溫柔、性感……就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讓人着迷。
她身上散發的那種天然的魅力和成熟的風韻,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能夠學得來的。這樣的女人,纔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無論是在美女如雲的舞會,還是在鋪着柔軟牀單的牀上,她都是男人眼中的絕代尤物。
“叫我瑪姬好了。”瑪格麗特笑着道。
“好吧,瑪姬…….”方香挽住瑪格麗特的胳膊,輕笑着:“那傢伙正在作戰室等着找你報仇呢。”
“那就是說……”瑪格麗特笑盈盈地道:“我該離開舷窗了,是麼?”
“是啊。”方香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坦率地道:“看,爲了不讓你探知我們艦隊的機密,我們花了很多心思來找藉口。”
“這樣的藉口,還需要多少個?”瑪格麗特和方香手挽手地向作戰室走去:“要不,下次我幫你們想想?”
“這是最後一個。”方香輕描淡寫的話,如同一記驚雷,在瑪格麗特耳邊炸響:“經過這個跳躍點,我們,就到薩勒加長弓星系了。那裡,是我的家…….”
“歡迎來到薩勒加,這個…….”瑪格麗特停了下來,怔怔地回過頭,看着緩緩閉合的舷窗擋板。看着指揮大廳裡,神情激昂,呼吸急促的一個個青年軍官,聽笑臉盈盈的薩勒加少將,聽她用那如有魔力般的聲音,自言自語般地道:“……..發現於放棄前一秒的國度。”
“哼!”
隨着一聲冷哼,一臉鐵青的布羅迪,將手中的報紙,扯了個粉碎,隨即揉作一團,狠狠地砸在寬大豪華的車廂正面的電視牆上。
紙團彈回來,滾落在車廂右側一雙鋥亮的皮鞋旁。
皮鞋的主人漢斯福德微微一笑,用鞋尖,將紙團踢給到對面座椅上一臉煞白的漂亮女秘書。示意這不知所措的女人,趕緊撿起來丟掉。
秘書照辦了。她彎下腰,拾撿着柔軟地毯上的紙團和散落的紙片。
漢斯福德的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微笑,怡然自得地輕輕地搖動着手中裝着威士忌和冰塊的杯子,讓那暗金色的液體包裹着清透的冰塊,在杯壁上,發出清脆地撞擊聲。
“何必動氣…….”漢斯福德喝了一口酒,目光離開了女秘書白花花地胸口,移向布羅迪。淡淡地道:“弗拉維奧那張嘴,早就是出了名的。跟他計較什麼。況且,傑彭人辦報紙,不過是誇大其辭拼了命鼓動罷了。我們一天沒攻破牛頓跳躍點,他們就會繼續鼓動下去。”
布羅迪面沉如水地看着車窗外,眼睛半眯着,灰白的眸子,如同一隻雪原上的灰狼。
黑色的豪華防彈飛行車,在數十輛武裝機甲和裝甲車的護衛下,正高速穿越勒雷首都路德里特市的中央城區。一棟棟高樓大廈,從車窗外飛快地往後退去,寬闊的街道已經被戒嚴,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名警察和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街道上的其他飛行車,已經被勒令離開了街道。
擁擠在街道兩側的人羣,維持秩序的警察,沉默的士兵,就像是一副無聲而凝固的畫卷。那一張張麻木的,憤怒的,鄙夷的臉,從車窗外一晃而過。
車隊,進入了城區的林間大道。這種長寬都是十公里的森林,遍佈整個路德里特。已經是深秋,森林裡鋪滿了落葉,數不清的樹幹從眼前晃過,讓人眼花。
布羅迪端起扶手上的酒一飲而盡,回過頭盯着漢斯福德,用沙啞的聲音低吼道:“牛頓跳躍點,到底什麼時候能拿下來?!”
漢斯福德皺了皺眉頭,對於布羅迪這種不客氣的語氣,有些惱怒。不過,他並不準備在這個時候跟布羅迪翻臉。他很明白現在的局勢,從這一次弗拉維奧迴歸亞特蘭蒂斯星域竟然引起了勒雷中央星域的民衆以各種藉口大肆慶賀,就能看出布羅迪正在失去對勒雷的控制。
漢斯福德沒有說話,只悠悠地喝着酒。
對漢斯福德這種無聲的輕蔑,布羅迪的額頭,已是青筋畢露,卻還一直強行按捺着。
兩個人,就在這沉寂的車廂裡,無聲地對峙着。只苦了坐在一旁的那位女秘書,一臉煞白地她,死死地盯着窗外掠過的樹林,恨不得拉開車門跳出去。
這世界,沒有永遠的敵人,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布羅迪也好,漢斯福德也罷,都是心機深沉到了極點的人物。當初合作,互相之間,未嘗就沒有提防的心思。政變時,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現在,兩個人之間,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漢斯福德出身軍伍,在政變之前,他就已經身居自由星系軍區司令。如果不是漢密爾頓忽然之間調查他幾年前收受國外軍火商鉅額賄賂的事情又恰好讓他知道了。他壓根兒就不會參與這次政變。
不過,漢斯福德的性格,向來不喜歡後悔。他一向認爲,既然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永遠成不了大事。因此,在跟布羅迪一拍即合之後,他借民衆反戰遊行的勢頭,迅速發動政變,並牢牢地掌控了包括勒雷中央星系在內的所有軍隊。
這是懸崖邊上的舞蹈,不過…….....漢斯福德,從來沒有把眼前這個小小的共進會主席,當做舞伴。如果有必要,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布羅迪推下懸崖!
布羅迪的野心太大。一個精明的人,有適當野心,那會是個好夥伴。若是一個人又愚蠢,又不懂得控制自己的野心,那麼,只有白癡,纔會毫無保留地跟他合作!漢斯福德,不想做這個白癡。在政變成功之後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發現,布羅迪壓根就不懂什麼是政治。
和漢密爾頓這樣成熟的政治家相比,布羅迪就是一個有着無限野心,心智缺不健全的瘋子。他一面採取嚴酷的高壓手段進行統治,一面自戀地試圖將自己打造成勒雷最偉大的總統。而他準備刻上豐碑的事蹟,竟然是領導勒雷,以這場戰爭爲契機,成爲西約中,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國。
就算弗拉維奧沒有在那份報紙上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他也拼命地想要攻佔亞特蘭蒂斯星域。對他來說,現在的勒雷,太不完整了。
漢斯福德瞟了布羅迪一眼,繼續垂下眼簾喝着酒。對於這個有着一雙灰白眼睛的白癡,感到無比的厭惡。最讓他惱火的是,這個白癡,不知道聽了誰的建議,竟然啓用了米哈伊洛維奇來牽制自己!
沒有人比漢斯福德更瞭解米哈伊洛維奇,到死,他都不會相信米哈伊洛維奇會向布羅迪屈服效忠。
可布羅迪相信。現在,在米哈伊洛維奇被強行任命爲軍部總參謀長之後,軍隊,已經有了分化的跡象。漢斯福德承認,這一步棋,自己輸了,可布羅迪不會明白,他也沒贏!
在米哈伊洛維奇走出監獄的那一天,漢斯福德就已經在他位於自由星系的別墅中,和幾個政黨,達成了合作協議。
勒雷,終究還是勒雷人的勒雷。這場戰爭,勒雷應該做的,是躲在一邊涼快!漢斯福德敢打賭,就算軍權掌握在米哈伊洛維奇手裡,他也一樣不會聽從這個瘋子的命令,讓勒雷艦隊,全力進攻牛頓跳躍點。
就讓布羅迪,繼續做他的白日夢好了!漢斯福德悠閒地目光,停留在秘書挺翹的胸脯上。揣測着這個女人,是不是已經被布羅迪給幹過了。
車隊,在無聲無息地飛馳。片刻之後,已經抵達了這次行程的目的地——位於首都路德里特市西郊的聯合軍事基地。
沒有理會布羅迪,漢斯福德正準備放下酒杯下車,忽然間,布羅迪專車上的秘密通訊器,響了起來。“嗶嗶嗶!”急促地電子音,打破了車廂內的寂靜。
目光陰鬱地布羅迪,掃了漢斯福德一眼,打開了通訊器,很快,他那張如同萬年寒冰般的臉上,露出了錯愣的表情。表情慢慢地變化着,最終,一個得意而猙獰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
漢斯福德忽然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怔怔地看着布羅迪,捏着酒杯的手指關節,因爲過於用力而泛白。
布羅迪放好了通訊器,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具體什麼事,我就不告訴你了,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只能告訴你,進攻牛頓跳躍點的問題,已經不需要我們倆個來爭論了。並且,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最好還是抓緊時間,整肅軍隊。我不想當我們盟軍艦隊抵達的時候,只看見,一羣烏合之衆。”
漢斯福德下了車,打開通訊器,接通了軍部。很快,他的臉色,變得煞白。
在他身後,黑色的豪華飛行車,門窗緊閉。在數十名總統衛隊衛兵的守護下,飛行車劇烈地搖晃着,傳來陣陣喘息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