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並不瞭解曹念念,但曹念念能爲了照顧賀文策而一夜未眠,這一點,至少可以看得出她是一個體貼的人,而賀文策失去了華笙變得一無所有,她也沒有馬上離他而去,也可以看得出她很愛賀文策。
這些或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可是和賀文策以前交往的幾個女人比起來,確實相差太多。
以前的幾個女人,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只知道買各種各樣的名牌,出席名媛聚會,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濃濃的俗氣,但剛纔的曹念念卻衣着簡單樸實,給人一種清新脫俗的感覺。
這一點,也讓鄧琪對她甚是好感。
見鄧琪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賀文策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於是又繼續說道:“媽,你相信我,我不會看錯人。等後面時間長了,你們相處得多了,你也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雖說鄧琪就算真的有什麼意見,也不可能左右得了他的想法,但賀文策仍然覺得有必要幫曹念念獲得鄧琪的認可,畢竟不管怎麼說,將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和睦相處。
“我相信你!”鄧琪笑笑,說了四個字。
不過說完,她臉上的笑意卻是很快斂去,然後默了幾秒,她才又出聲。
“文策,現在華笙……你有什麼打算嗎?”
她想說“華笙沒了”,但“沒了”兩個字卻是說不出口來,那太直接也太傷人。
賀文策苦笑了一下,說:“打算……暫地沒什麼打算。”
“文策,對不起!”
“怎麼了媽?好好的幹什麼跟我說對不起?”
“都怪媽沒本事,什麼都沒給過你,連現在你遭遇了這種事,都幫不了你,媽真的很沒用……”
“媽,你在說什麼?怎麼能這麼說呢?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和鼓勵!華笙今天沒了,明天我會重頭開始,會有新的華笙重新誕生,相信我好嗎?”
鄧琪含着淚點了點頭,只是默了一會兒卻道:“文策,其實我想了想,有些事,你真的不用讓自己那麼辛苦,我們可以有很多辦法的……”
賀文策疑惑地看了看她,問:“媽,你想跟我說什麼?”
“文策……”鄧琪似乎有些爲難,而終究,她還是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沒什麼文策!”她笑笑,“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暫時不用想那麼多,我們可以一起慢慢地想辦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鄧琪的欲言又止,賀文策看在眼裡,心裡也疑惑叢生,但他沒有再追問她。
而當天下午,賀文策便出院回了家。
不過他沒有回賀家別墅,而是去了曹念念那裡。
鄧琪雖然心裡並不怎麼情願,但她還是順了他的意。
她很清楚,當一個男人在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如果他沒有選擇逃避,那他最需要的只有那個他一心愛着的女人。
就像現在,賀文策想要的,只是曹念念而已。
“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文策的!”曹念念向鄧琪保證。
經過小半天的相處,她對鄧琪已經沒有了早上時的那種感覺,而鄧琪也像賀文策說的那樣,用最平和的態度和曹念念相處。
因此這樣一來,兩人對彼此都頗有好感。
曹念念覺得這個婆婆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鄧琪也覺得曹念念人簡單,沒有那種讓人感到複雜沉重的東西。
“嗯……辛苦你了!”鄧琪點點頭。
“阿姨,你別這麼說!”曹念念有些不好
意思,接着賀文策也插話道:“媽,你也早點回去吧,過幾天我再跟念念一起回去看你!”
“好、好!那我先走了,有念念陪着你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別胡思亂想知道嗎?”
現在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賀文策的心思,就怕他想得太多一時想不開做出點什麼不好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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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兩天,鄧琪雖然很想去看賀文策,但想想,有曹念念陪着,還是算了吧,讓他們倆好好待一待,強過她這個當媽的去看他。
鄧琪在心裡這麼想着,一個人來到園子裡坐下。
溫暖的陽光從頭頂鋪天蓋地的灑落下來,裹在身上,暖暖的。讓她忽然覺得有些累,身累心累,也讓她很快有了一絲倦意。
眯了雙眼看了一眼明淨的天空,陽光沒有夏天的灼熱,沒有冬天的清冷,明明很柔和,卻依舊刺得她睜不開眼。
謝嬌容站在客廳通往花園的門口,靜靜地看了鄧琪的背影好一會兒,這才擡腿走了過去。
鄧琪靠着椅背閉着眼睛養神,覺察到有人靠近,她這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沒有回頭,甚至除了睜眼之外沒有其它的動作,她也感覺出了來人是誰。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她淡淡地出聲,眸中露出一抹自嘲的淺笑。
而她說話時,謝嬌容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進入她的視線。
謝嬌容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從容地在她身邊坐下。
這大概是二十年來,同在一屋檐下住了二十年的兩個女人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坐在一起。
肩擦着肩,就像是一對姐妹一樣,如果不知道她們的關係,很難想象她們一直在暗中爭了二十年,也鬥了二十年。
但是今天,曾經的爭,曾經的鬥,都已經結束了,也將永遠地成爲過去。
兩人就這樣並肩坐着,謝嬌容從坐下之後,依舊沒有說話。反倒是鄧琪,片刻的小坐,讓她有些難受。
尤其是現在,她覺得謝嬌容突然出現,是爲了來嘲笑她諷刺她。
所以看謝嬌容不說話,她又自嘲地說道:“現在你心裡是不是特別痛快?二十年了,今天終於還是你贏了!我和文策輸得一無所有。”
謝嬌容勾了勾脣角,一抹淺笑在脣角散開。
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鄧琪,臉上卻是一臉疲憊。
“是啊,二十年了……”她緩聲開口,“二十年了,有些東西也該放下了……”
“放下?”鄧琪輕嘲一聲,“也對,是該放下了,現在除了文策,我什麼都沒有了,除了放下,我還能做什麼?呵……”
“鄧琪啊,這二十年,你一定一直都很恨我對不對?”謝嬌容笑笑,問她。
鄧琪冷嘲地抽了抽嘴角,說:“是啊,我恨你,一直都恨你!”
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她什麼都沒有了,又還有什麼是不能攤開來說的?所以對自己的心情,鄧琪也不再有所掩飾。
“呵……”謝嬌容輕笑一聲,帶着幾許無奈,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有些事,你以爲真的是你想的那樣嗎?有些人,真的是你瞭解到的那樣嗎?”
鄧琪瞟了她一眼,眸中帶着恨意,一如這二十年來她的心情。
但她沒有說話,謝嬌容迎着她的目光,對她眼中的恨意視而不見,隨即將目光收回,淡淡地投向遠方。
思緒回到那個遠得連謝嬌容自己都已經快遺忘的年代。
“其實從你和震哥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謝嬌容緩緩
出聲,鄧琪聽罷,微微一怔。
不過沒等她說話,謝嬌容又繼續。
“我和震哥可以說是患難夫妻,陪着他白手起家,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是我在他身邊不離不棄,才讓他有了後來的成就。像我這樣的女人,做得了糟糠之妻,卻也最是敏感,所以,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震哥在外面的事情呢?”
“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懷孕幾個月。人都說女人在孕期的時候,男人最容易出軌。我本來不信,可是發現你的存在後我才相信了這個事實。我以爲震哥對我是忠誠的,可他終究還是背叛了我們的感情。我很難過也很痛苦,但爲了孩子,我還是選擇了隱忍。”
“我一邊悉心地保護着我的孩子,一邊忍受着他出軌的痛苦與煎熬。終於在孩子快要出生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下去,我無法忍受孩子出生後,他的父親仍然一門心思在別的女人身上,所以我第一次有了要和你見面的想法。不過就在我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成行的時候,突然聽說了你懷孕的消息。”
“就因爲這個消息,我打消了和你見面的念頭。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和我同樣懷了震哥孩子的女人,而我作爲一個馬上就要成爲母親的女人,深深地知道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可是同時,我又無法忍受別的女人和孩子和我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我傷心我痛苦我難過。”
“我的情緒很快影響到了肚子裡的孩子,當時的我就快生產,情緒不穩導致我的情況危機。並且那時候我跟震哥攤了牌,我告訴他在我和我的孩子與你和你的孩子之間,只能選擇其一。我可以容忍你的存在,但不能讓你進賀家的門,我也的確害怕你用孩子爲籌碼介入我們的家庭。”
“震哥念及我們夫妻感情,答應了我的要求。這也是我在對你和文策身上做過的唯一絕情的事情。”
“當時又正好是震哥事業上升的黃金時期,他把自己和賀氏的聲譽看得尤爲重要,加上我臨產,震哥怕你懷孕的事影響到我,也怕你最後以懷孕的事把事情鬧大,所以他有了讓你打掉孩子的想法,也動用了他的手段逼迫你打掉孩子。但是這些,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帶着九歲的文策進入了賀家,而我會知道這些,也是震哥親口告訴我!”
說完這些,謝嬌容長長地舒了口氣,就像忽然間卸下了壓在心上的千斤巨石一般,終於讓她有了可以喘息的機會。
事實上又何嘗不是呢?
這個秘密在謝嬌容的心裡整整埋藏了二十年,今天,才終於得以重見了天日。這二十年來,她一直以惡毒女人的形象存在,和鄧琪明裡暗裡地爭了二十年鬥了二十年。
也是該時候讓當年的真相大白了。
而在她說完之後,鄧琪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當年逼迫她打掉孩子的竟然會是那是她愛了幾十年的男人賀震,而她以爲,這一切都是謝嬌容在背後作恿。
趁着鄧琪驚訝之餘,謝嬌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以爲當年是我逼震哥要你打掉孩子是不是?呵……其實換作是我,也許我也會和你一樣的想法。一個是自己深愛也同樣愛着自己的男人,另一個則是對自己和孩子有着威脅的情敵身份的女人,誰會願意相信最後真正逼迫自己的人是彼此深愛的那個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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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扭頭看了一眼鄧琪,眸中的冷意早已退去。
不知是因爲漫天的陽光融化了那些寒冷,還是那久遠的回憶讓她再也沒了繼續強勢的力氣。
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