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沒有人注意到他眸光中的爲難,也沒有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他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目光靜靜地落在桌面的某個點上。他不看安寧,也不看路兮琳,不看任何一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爲他的話頓時全部集中到他的身上。
而這一次,被雷劈被點穴的人,也從楊岸飛變成了路兮琳。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重地喘了口粗氣好不容易回過神後,她才艱難地問:“文淵,你、你說什麼?”
疼痛在話音落下的這一刻快速地從心上擴散到身體的每個角落,最後每一個毛孔都充斥着難喻的痛感。
如果說賀文淵在這之前有着怎樣的糾結矛盾和猶豫,此刻全都消失在他的兩個字裡。
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
“對不起……”
面對路兮琳的詢問,他依舊沒有看她,依舊面無表情地回答。
但這一聲道歉,又如何安撫路兮琳心中的疼痛。
這一聲道歉,也讓路兮琳瞬間成爲了這個場面中最可笑的笑話。
她坐在椅子上,甚至不知道該對他的道歉做出怎樣的反應。
她想哭,可是眼裡沒有一滴淚,她的心很痛,可是再痛,她都無法發出一絲呻吟。
就這樣呆呆地坐了近半分鐘,氣氛也僵默了近半分鐘,她這才扯了扯嘴角訕訕的說:“我吃好了,你們、你們慢慢……慢慢吃……”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了餐廳。
誰都不知道,就在她走出餐廳背了所有人的那一瞬間,眼睛便頓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從眼眶裡洶涌而下。
她一邊哭,一邊邁着穩健的步履朝着樓梯走去。
脆弱如她,天知道剛纔離開餐廳前她是如何做到那般鎮定的。
房間裡,她坐在牀沿上,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支撐着牀沿。
垂着頭,眼淚滴落在光滑的腿面,帶着一絲微涼。
路兮琳沒有開燈,甚至沒有開空調。濁熱的空氣緊緊地裹住路兮琳的身體,很快,她的身上便冒汩汩的細汗。
她本來就是易汗的體質,夏天一直是她最難熬的季節,若是平時,這樣的汗水淋漓她早就已經吵開,可是現在,她哪裡還有心情在乎這種事。
鄧琪沒想到自己的意外發現和無意中挑起的話題居然能夠牽出這麼刺激的事,震驚之餘卻有些幸災樂禍。
有婦之夫,卻和養妹妹搞在一起,還搞出了孩子?呵呵……她倒要看看這件事賀文淵會怎麼收場,而他和路兮琳的感情又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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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鄧琪的幸災樂禍,安寧則是說不出的喜悅,但她的臉上依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甚至還帶着淡淡的淚痕。
再看楊岸飛,他跟路兮琳比起來真是好不到哪裡去。
也對,賀文淵和安寧扯到一起,最受傷的可不就是他和路兮琳嗎?
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一個是路兮琳深愛的男人,而這個女人和男人是一個屋檐下的養兄妹。
想想,真是沒有比他和路兮琳更悲劇的人了吧!
他一言不發的呆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去,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
安寧看着楊岸飛離去的背影,心裡有那麼一瞬間的酸澀,但真的只是一瞬間的感覺而已,隨之滿滿的都是對最後勝利的期待。
而就在楊岸飛離開後,賀文淵也跟着出了餐廳。
安寧見他起身離去,很想出聲喊他,也想跟着他一起離開,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
她知道,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也不是她動作的時
機。
不過也沒有人發現她微微上揚的脣角。
好好的一頓飯就這樣從一開始的言情劇變成了最後的狗血劇。
是誰說劇本緣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簡直就是扯蛋!
賀文淵站在房間門口,一次又一次地擡手想要敲門,卻又一次次的落下。
要向路兮琳解釋這件事並不難,可是解釋之後呢?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又應該怎麼辦……
終於鼓了勇氣推開房門,一陣濁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同時襲來的,還有滿目的黑暗。
摁了吊燈的開關,路兮琳的身影落入眼簾,她背對着門的方向坐在牀沿。賀文淵進門開燈的一系列舉動都沒有吸過她的注意力,她也像是根本沒有感覺到一般,依舊一動不動的模樣。
賀文淵望着她的背影,那麼單薄那麼孤寂那麼無助,又讓人感到那麼憂傷。
關上門,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擡腿走了過去。
他走到路兮琳的面前,屈腿蹲身下去。
路兮琳低着頭,眼淚已不似之前那般洶涌,只有幾滴晶瑩還掛在她的睫毛上。
臉上的淚痕早已融進汗液裡分辯不清。
“兮琳……”
看到她此刻的模樣,賀文淵心疼地喚了她一聲,而也是在這一刻,他忽然對自己痛恨無比,恨自己爲什麼要扛下這個黑鍋,恨自己爲什麼要替安寧頂包。
痛恨之餘,他更後悔不迭。
只是無論痕恨也好,還是後悔也罷,對他來說事情已經發生,也回不了頭了。他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硬着頭皮扛下去,然後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
聽到他的聲音,路兮琳敏感的神經微微地動了動,卻沒做出任何反應。
賀文淵見狀,又一連的喚了她幾聲,喚時,還伸手溫柔地爲她拭去眼頰和睫毛上的淚滴。
只是就在他的手觸到路兮琳的肌膚的時候,她就像一隻受驚的鳥兒一般,驀地一僵,然後將頭向後一仰,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賀文淵的手停在半空,滿目的心疼一瀉千里,卻分明地被路兮琳完全地排斥在外。
“兮琳……”
憂傷的聲音從賀文淵的口中傳出,“兮琳,我……”
明明沒有那麼難解釋,可是話到嘴邊,賀文淵還是感到一絲艱難。
他不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是路兮琳現在的模樣讓他開不了口。
不過過了一會兒,路兮琳卻是主動出了聲。
她斂了所有的情緒,一臉平靜地看着也,用同樣平靜的聲音問:“什麼時候的事?”
一句話,問得賀文淵不由地怔了怔,隨即語帶反問的應道:“你也相信那個孩子是我的?”
路兮琳眸光微閃,心上劃過一絲狐疑,但臉上依舊平靜如水。
她定定地看着賀文淵,兩人對視了數秒,賀文淵纔再次開口。
“兮琳,你聽我解釋,這件事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跟寧寧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聽罷,路兮琳不由地皺了皺眉,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跟寧寧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剛纔……”
想到剛纔他承認那個孩子的時候,路兮琳心裡就忍不住陣陣地發疼。
“那個孩子是……是寧寧發生那件事情後懷上的。”賀文淵有些艱難地道出真相。
那件事不僅僅是讓安寧屈辱,也讓他難以啓齒。
“什麼?你是說……是……”就像聽到他承認安寧的孩子是他的的時候,路兮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賀文淵
點點頭,路兮琳吐了口氣。
或許此刻對她來說,那不是賀文淵的孩子大概是對她唯一的安慰。
只是她想不明白,於是接着,她神色一斂,冷冷的問:“那爲什麼你要……”
不管怎麼說,賀文淵的舉動都太讓她匪夷所思。
“兮琳,我知道我沒有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張這麼做是我不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我……”
許多話在舌尖上翻來覆去,賀文淵卻突然地有些理不清的感覺。
“即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就不要解釋了!”
路兮琳冷冷的看着他,聲音裡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賀文淵心裡很難受,他當然不能不解釋,於是沉默了小會兒,他努力地理了理自己有些紛亂的思緒,便再次開了口。
“媽發現寧寧懷孕後,她主動找到寧寧問孩子是誰的,她本來以爲是寧寧跟岸飛的,寧寧怕媽去找岸飛,又怕那天晚上的事情被知道,所以情急之下她就跟媽說是我的孩子。我不好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媽,加上寧寧又哭着求我,所以明知道媽誤會,我也沒有解釋。我跟媽本來是打算之後帶她去醫院把孩子打掉,但籤手術同意書的時候,寧寧因爲恐懼暈過去了,而且醫生也說她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宜做手術,不僅風險大於常人,並且以後還有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寧寧知道這件事情後很害怕,她怕我會再帶她去醫院,所以回家後的那天晚上就離家出走了。這個星期她也的確不是什麼出門旅遊,而是一個人躲在外面不敢回來。”
賀文淵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雖不至字字句句那般詳盡,但該說的重點都提到了。
不過路兮琳卻不敢苟同他的話,所以他的話剛說完,路兮琳便蹙着眉搖了搖頭,語帶失望的說:“所以呢?因爲她害怕,因爲她求你,所以你就妥協了,答應頂包,承認那個孩子是你的?”
賀文淵對安寧的縱容寵愛已經遠遠超出了路兮琳所能理解的範圍,而這次不用他再多作說明,路兮琳也知道了他這麼做的原因。
“賀文淵,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你以爲你這麼做就是所謂的重情重義嗎?你是不是覺得這麼做就你就會變得很偉大?你身爲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你連自己最基本的做人的原則都沒有,你知道你有多令人失望嗎?是,我可以說服自己去理解你對她的所謂的虧欠,我也可以理解你所謂的父債子償,我甚至一直都在這樣說服自己,一直都在接受這樣的你。所以我試着跟她好好相處,以照顧你所謂的我們是一家人這樣的想法。可是你呢?你的縱容你的溺愛已經讓你變得沒有了原則,你知不知道?你想過我嗎?考慮過我嗎?你想過你身邊的人嗎?你知道你只想着保護他這樣的想法會對我對你身邊的人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嗎?”
“你到底把我放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知不知道我剛纔在餐廳裡聽到你承認說孩子是你的的時候,我是什麼樣的感受?你知道嗎,那一刻我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我,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有多痛嗎?我的老公我的丈夫我最愛的男人,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告訴他們說,他的妹妹肚子裡懷的是他的孩子,那一刻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還有啊,你這樣做又讓岸飛怎麼想?你讓我跟他情何以堪,怎麼面對這個家裡的人?”
路兮琳一口氣說完,努力僞裝出來的鎮定頃刻間轟然倒塌,而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因爲激動,她的臉脹得通紅,淚水從臉上氾濫而開,視線瞬間被糊得模糊不堪。
悲悽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也貫穿了賀文淵的耳膜。
(本章完)